罗伯特·梅普尔索普
2016-05-14
美国摄影师罗伯特·梅普尔索普拍摄的关于男性、花卉和性的影像,曾经打破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视觉边界。现在,借着他的个人摄影展览以及作品集的登场,我们一起来同顾他传奇的一生。
我对美的东西总是很痴迷。我希望一切都是完美的,然而现实并非如此。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满足,所以这是一个无法企及的境界。
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的作品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在他短暂的职业生涯中,他始终与社会格格不入,从不随波逐流。
他拍出的照片很美,并且带有很强的震撼力。在有些人看来,他的照片都是一些充满古典色彩的精湛作品;而另一些人则对他采用近乎情色的影像持有争议。他的摄影主题涵盖了对男同性恋者的描写,对花卉的精致表现,以及名人肖像。他的作品深受纽约同性恋社群、流行艺术,以及19世纪艺术的影响。
他的职业生涯短暂得令人唏嘘:他因罹患艾滋病而辞世,享年不过42岁。不过,他给世人留下了大量的作品,尽管这些作品时至今日仍像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一样受到很大争议。
摄影界的其他人则纷纷从他们的角度为我们诠释梅普尔索普的作品。包括策展人、编辑、学者,甚至是梅普尔索普的前同事,都研究过他的作品,他们就梅普尔索普的作品对当时以及后来的艺术氛围产生的影响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编辑马克·霍尔本(Mark Holborn)最早接触到梅普尔索普的作品是在25年前,那个时候他负责编辑梅普尔索普的摄影画册。最近他又和曾经认识梅普尔索普并与其共事过的迪米特里·里瓦(Dimitrl Levas)合作,并出版了一本梅普尔索普的花卉摄影画册。
“我看到梅普尔索普的第一批作品是来自荷兰的图书目录,这些作品非常露骨地渲染情色,”霍尔本解释道,“我很欣赏他的大胆——他竟能如此无所畏惧地拍摄这种东西。我觉得这在当时是非常勇敢的、坚忍的和吸引人的。”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名人肖像并没有进入霍尔本的法眼,因为他发现这些照片色调都太冷。直到他20世纪80年代初访问纽约的时候,才慢慢开始欣赏它们。梅普尔索普的摄影风格与20世纪80年代的纽约文化运动是融为一体的,因此,要全盘接受这种风格,只需欣赏它就足够了。虽然梅普尔索普在摄影棚里从事摄影工作,但他也拍摄身边的一些东西,以便把某种社会情感融入自己的作品中。
梅普尔索普的摄影展于今年春天在美国保罗·盖蒂博物馆(J.Paui Getty Museum)和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LACMA)展出。这两个展览的联合策展人布里特·萨尔维森(Britt Salvesen)认为,“梅普尔索普的魅力源自于他的艺术和他的人物角色,二者剪不断,理还乱。他曾说过不能把他的艺术创作与生活方式割裂开来: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就是一种审美立场,一种个人信仰,一种市场营销策略。”梅普尔索普那些露骨的黑人男子影像游走在情色的边缘,人们常常被那些虐恋狂的低声嘟囔激怒,也对被摄男子的影像评头论足。“当然,模特们都很乐意让他拍摄,他也认为模特们得到了他的鼓励,”霍尔本插了一句,“他处于风暴中心。”
然而,他的作品不仅在内容上饱受争议,而且在主题和中心思想上,也并非总与当时的摄影潮流保持一致。这与梅普尔索普对花卉的研究之深有很大关系,而这又与19世纪的艺术有关,因此,花卉是一个远离20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大多数摄影师的主流而选择的主题。虽然说“美”是一个主观性的概念,但也不是一个伸手即来用以描述当代美国摄影的形容词。梅普尔索普深受某些艺术家作品的影响,尤其是美国纪实摄影师罗伯特·弗兰克(RobertFrank)一幅描绘粗犷乡村与文明的画作。
梅普尔索普又一次离经叛道,他选择了把镜头聚焦在百合花、鸢尾花和玫瑰花上。“忽然间你看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家伙,他实际上与19世纪的摄影关系紧密,”霍尔本解释道,“他明白这一点。他看过法国花卉学,也懂得那些东西。他对所谓美的东西并不惧怕,反而会把某种原本很不时尚的审美形式融入到他所有作品中。尽管这种手法与很多展览机构(如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的摄影作品流派不同,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不符合摄影的规矩,但这样反而更接近于某些艺术规律。”
梅普尔索普因“坏男孩”的绰号而声名鹊起,而他也充分利用自己的名声博取公众的关注,吸引大众眼球。但他的天赋并不像他的能力那样出众。他还是一个注重细节的艺术家,他把光线和取景用到极致。他的照片总透出一种绘画般的,甚至于建筑一样的质感。“他的所有作品都有一种大众化的表现手法蕴藏其中,”霍尔本表示,“他对长方形或正方形取景的分割,用的是同样的表现手法,同样的视觉技术。他对取景框进行分区处理的技术,使他的作品变得很特别。不管什么样的摄影主题,其美学意义总是一样的。”
而保罗·盖蒂博物馆的策展人保罗·马蒂诺(Paul Martineau)则认为,正是这些特质把梅普尔索普的作品联系在一起。“他的所有作品都体现出极高的艺术水准和技术控制力,以及对形式与内涵的专注,”他说,“不管是拍摄花卉还是拍摄岩石,他的目标都是寻找一种超越主题的途径。”
“梅普尔索普一向认为,他的三个主要摄影领域——肖像、花卉、性,都是通过相同的理念联系起来的,”萨尔维森补充道,“我可以举个案例来说明。这三个都是贯穿整个艺术史的常见题材,早就已经被许多摄影师拍过。然而你永远都不会把梅普尔索普拍摄的花卉、肖像或是人体影像当成其他摄影师的作品。”
马克·霍尔本相信,梅普尔索普的审美观中蕴含着某种“忧郁和有毒”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正是他魅力的一部分。“如果把其中的忧郁剔除掉,剩下的就只有淡然无味的东西了。所以,你不能弃而舍之。”他说,“他的作品有那么一股毒害性、颠覆性和非正派性,这与那种装饰性元素以及照片的绝对之美同样重要。”
梅普尔索普的作品象征着那个因为艾滋病危机而笼罩在忧伤之中的年代。他的照片中有一种安魂曲的特质,当我们回过头来看的时候,便会觉得那是一个损失巨大的年代。
梅普尔索普刚开始从事摄影的时候用的是宝丽莱相机,后来才换成哈苏中画幅相机,进而不断地探索精细布光技术和取景技法。2016年3月在盖蒂博物馆和洛杉矶郡艺术博物馆开幕的梅普尔索普摄影展,正是向人们展示一个艺术家的修炼过程。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作品越来越弥足珍贵,他的摄影技法也越来越令人回味,”保罗·马蒂诺说,“他的视觉记忆力非常优异,所以他经常把从艺术史上看到的东西融入他的构图中。然而,这种创作的自然进化过程最终在1989年3月戛然而止,可怕的艾滋病并发症夺走了他的生命。
如果他还活着,到今年11月,就该过70岁生日了,那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的摄影师呢?“这不好说,不过在他快要离世的时候,他已经炼成了一个气质高雅、事业有成的艺术家,离那个‘叛逆者的名声稍微远了一点,”保罗·马蒂诺继续说道,“如果艾滋病没有夺去他的生命,我认为他会转行去拍电影,也许还会搞家具设计呢!”
梅普尔索普的作品至今仍吸引现代观众的关注——由美国两家最负盛名的艺术展览机构高调为其举办的摄影展,以及他一本研究花卉的新书出版,无不证明他的摄影作品的生命力。不过,很难说这些东西是不是既有争论,又合现代观众的胃口。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把他当摄影师来看,”霍尔本表示,“我把他看成是那个时代最有影响的艺术家之一。如同所有的优秀艺术一样,他的作品超越了时代——即作品诞生的时代和它之外的时代。虽然梅普尔索普一直处于风暴中心,地位极其重要,但他却超出了摄影的范畴。如果人们把他放在摄影的盒子里,只会限制住他。他享有自己的摄影技法——这些技法很难创造。现在很多摄影作品看起来千篇一律,不过,当你发现有人拍出了与众不同的照片,把你带到一个崭新的天地,这时候你才会觉得它们不同凡响。”
梅普尔索普虽然没有活过60岁,但他的一些作品将会500年不绝于世,对此,霍尔本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