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何以让“世界悲惨”
2016-05-14张凯
张凯
倍感滑落的悲剧力量主要反映在近年好莱坞拍摄的歌剧电影《悲惨世界》中,各主要人物或因删、因改、或因讲述的方式与进速等三方面因素对主人公冉阿让悲剧命运的贡献从1862年雨果原著始,经由1958年法国版电影、1980年百老汇经典音乐剧,再到现在的2012年美国版歌剧电影可谓逐年递减。
因为速度太快,情感积淀就太少,人物饱满的程度远远落后于原著,因不够支撑情感瞬息间的跌宕变化而最终难以让观众理解每一出场的人物应该带给他们的深刻感受,再加之以光靠速度不足以接踵的不同片场之间的剪辑叠加所带来的强烈视听干扰,以致使普通观者都淡忘了角色想要表达的切实情感,终于随着镜头的飞驰而流逝于导演特定设置的意识流像当中。也就是说因为进程问题引发的抒情不足、由节奏问题而导向的情节相隔,把观众置于游离而模糊的状态之中却不能自行疏通打理地一直走到不知所措的结局(指冉阿让为什么会离开柯赛特而只身衰亡于陋室,影片对此没有做出明确说明或不完全)。这一切都是源于导演对雨果在原作中极力表现的人道主义关怀的消极解释,和对个中主要人物爱情旅程的积极铺陈。那么首先考虑的一点应为题名——“悲惨世界”之“悲”从何而来?即“悲剧”从何体现?最主要集中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悲”之体现在宏大而连续的背景
任何故事都有它发生的原因、时代和背景,《悲惨世界》置于法国“拿破仑时代”及其“后时代”,无论记录历史的笔意是延续还是回溯,都将其横亘在“波旁王朝——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法兰西第一帝国——滑铁卢战役——波旁王朝复辟——七月王朝——六月暴动”的大纪元当中,而倍增经历过法国大革命的底层人民对政权的反复更迭却还不能实现共和体制,离自己理解的自由仍去甚远的不满足与暴愤。
原作中介绍马利尤斯从小由身为保王党人的外祖父带大,深受保皇主义的熏陶,直至作为拿破仑手下军官的父亲逝世后,才逐渐了解了父亲对自己的爱和发生在父亲身上的法兰西共和及帝国时期的全部历史,并自觉反对封建王朝,拥护共和政体。此时已与外祖父决裂,被赶出家门,其后常在咖啡店与“ABC之友”讨论政治和人权问题。
马利尤斯的这种亲情爱恶与政治思想上的转变,及其外祖父吉诺曼和父亲乔治·彭眉胥两位主要人物的事迹与境况在新版《悲惨世界》中则完全没有演绎,甚至连“父亲,彭眉胥,滑铁卢,男爵”这样的字眼都没有提到,压根就没有这个人物,使得马利尤斯缺少成长的过程——由贵族高层接近贫苦大众,由保皇派转向共和派的行动及心理矛盾上的呈现与突破。人物的丰满人性和独特个性被压抑了很多,这样底下的劳工、贫民就更鲜活不起来,因不暇的易权施制与自己拥护和追求的理想社会不相符合而产生巨大心理落差并没有让人们看到他们如在原作中表现得那么义愤填膺。
对此法国版电影皆有交代,但战争场面刻画不足,比较潦草。难以让如此激动人心的场景跃动在观众的脑海,换句话说,就是荡不起观众的心潮,观众也认识不到战事的残酷及对此浮生的悲悯情绪。
其二,“悲”之体现在“人道情怀”抒发个体的少数共鸣
雨果在原序中写到“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在某些地区还可能发生社会的毒害,换句话说,同时也是从更广的意义来说,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益的”。从中可以得到这样的理解:如果类似有“悲惨世界”胸怀的作家写出的作品得不到更多的共鸣,那么生活才是最大的悲剧,而不仅仅简单是作品。其间的“反差”是能体现这一点的有力证据中最可靠的,用坚实的对比反衬出主人公是如何在顺势背道的常态中逆行前进的。甚至在极端(指沙威)和无端(指马利尤斯与柯赛特)的误解中更显其悲剧力量的遒劲以致观众无法抵抗而自觉卸下冷御的心防,至此痛惜之情袭遍全身,犹如“白地红梅”般愈寒愈艳——命运越是悲壮之极,精神越是崇高之至——沁之何讯,又付之何苦。 直到这里才与作者有了直接且深入的沟通,寓含“怜悯”的人道主义情怀由此共鸣产生,传十传百。但凡伟大的作家、作品悉皆如此。
法国版电影中马利尤斯似与冉阿让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人物关系,但其还是没有深入到对冉阿让的逐步心理变化,以及冉阿让自我觉察到的主人心思进而产生的复杂又饱受痛苦的心理思辨。原作通过“熄灭炉火——摆到门口的扶手椅及重燃的火焰——撤走扶手椅”等一系列逐次连贯的顺时动作,在冉阿让的心中经历了“自解般的安慰——隐约感到的逐客之意及重拾的信心——震惊且没有勇气”的起伏剧烈而煎心极虑的变化,以至于第二天没能再来。注意到:是冉阿让自己没有来的,而不是马利尤斯的直面警告。也恰恰是马利尤斯的幕后操作使得冉阿让不得不自行放弃探看女儿的权利,想要彻底战败一个人就要避其锐气,挫其勇气,不是身体上的消耗,就是精神上的重击,然而马利尤斯做到了。但此法国版影片中,却只以冉阿让佯装旅行而直接拒绝其与柯赛特的相见,并无后续,铁面有余,私情不足。
另外马利尤斯应是在婚后得知的全部真相,在影片中却被安排到了婚礼当天,局促之间未免显有促狭,悲情的延长线又缩短了,与上一镜头衔接太快,无暇顾及思考柯赛特对于冉阿让的意义。况且当时还是以德纳第夫妇滑稽的表演形式来呈现,确有些类似于中国戏曲里的“插科打诨”,喜剧色彩十足,悲感无缝插针。直到最后以冉阿让的颓老之状与芳汀的天使面孔才算搬回主意,只可惜还是有“大团圆”的结局意识存在。
参考文献:
[1][法]雨果 著.郑克鲁 译.《悲惨的世界》[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
[2]汪敏萍.从《悲惨世界》中的女性形象看雨果的女性观[D].华中师范大学,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