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闺蜜
2016-05-14方涛
方涛
10岁那年冬天,我跟随家人从广东部队回到宣城,插班到了四小4(1)班,认识了粽子。那时候的她,细瘦高个,总是穿着她哥哥的衬衫,戴副小眼镜,微微哈着腰,很文静。宣中6年,我们也一直是同学,但是忙于学业,接触不多。只记得那时候我们都喜欢打篮球,粽子因为个子高,在队伍里横冲直撞,杀气腾腾却很少投进球。
直到我们俩一起考上芜湖师范专科学校,我们才知道,我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问她出生时间,她说不知道。我说:“我下午出生的,你比我高比我壮,你肯定上午出生,你是姐姐,比我老。”那以后粽子就真的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
数学最差的她被分到数学系,喜欢中文的我如愿进入中文系。因为第一次离开家过集体生活,任性又爱憎分明的我很孤独。我的寝室在2楼,粽子的在4楼,我每天都赖在她寝室,和她的室友们打成一片。
课外时光,1米60的我,挽着1米70的粽子,在校园里、操场上到处溜达。粽子穿着中性的衣服,剪着一个男孩运动头,结果大家说桃子有男友了,天天谈恋爱特招摇,真是冤枉啊。
每隔2周,我俩就一起坐火车回家。有一次我们学别的同学逃票上了火车。一路上我俩胆战心惊,看见穿制服的人过来就吓得腿抖。好不容易熬到出站的时候还是被抓了。列车员说粽子的脸色太白,眼神躲闪,一看就是逃票的。唉,人生第一次逃票啊。
粽子的爸爸很温和内秀,妈妈和粽子一样,高个子,开朗善良,特别爱笑。到现在我都清晰地记得她笑起来哈哈哈的爽朗模样。我嘴甜,把粽子爸妈哄得开心不已,经常在她家蹭吃蹭喝。
师专的时光轻松又快乐。有次我俩在食堂吃饭,过来一个帅气的才子老乡,和我们坐一桌聊天。我立刻托着腮说我今天没胃口,不饿,优雅地和才子谈着文学。谈笑间,粽子埋头把一大碗稀饭几个肉包子飞快扫进肚里。才子临走时,对粽子说了句:“粽子同学,你好康健,胃口这么好!女孩子要注意身材哦!”粽子脸红了。等才子走远,我立马跳起来去打饭,狼吞虎咽。这事,粽子念叨到了20年,恨恨不已:“桃子你比我能吃多了,你当时为啥不吃!”
没晚自习的夜晚,我们俩就在操场一圈圈地逛,拎着小零食,谈论着哪本小说精彩,哪个男生帅气,哪个校花又恋爱了。日子云淡风轻,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香气。
可是,大二的时候,粽子的妈妈因为劳累成疾,去世了。坚强又胆小的粽子没请几天假就回到学校,我连忙赶到她的寝室。她一身素服,胳膊上带着黑色袖章,缀着一朵雪白的小花,满脸泪痕地一个人坐着。我陪她一起流泪,说着些没用的安慰话。那年,粽子妈妈49岁,粽子才20岁,就失去了最宝贵的母爱。粽子比我内敛,不像我那么情绪化和脆弱,她把悲痛放在心里。工作以后,粽子常常跟我说:“我又做梦梦到了我妈妈,她一声声呼唤我的名字,好孤独的样子!”
粽子比我早一年毕业。我这个依赖思想特别严重的人就像丢掉了魂。我一个人游荡在校园,惴惴不安。每次回家,我首先去的是粽子家,也住在她家。经常,我赖在她家睡懒觉,粽子清早就起来,买好早点悄悄地放在我的床头,自己一个人赶大篷车颠簸到乡里教书。我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她的照顾,胖成了一个皮球。
没多久,粽子恋爱了。和所有闺蜜一样,我失落不已。我愤愤不平,不断地对粽子说:“那个兵兵,那么胖!那个兵兵,头发那么少!那个兵兵,个子又不高,有什么好!”
可是,他们还是很快结婚了。直到今天,我突然明白,那时候的粽子总是一个人在家,爸爸经常参加老朋友们的活动,哥哥又工作离开了家。她一个人,从白天到黑夜,真的是非常孤单。那几年的她,太需要家的温暖了。
后来有10年时间,我没有和她来往。被宠坏了的我只是埋怨她对我的疏忽。直到去年,有一天,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个我特别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了。粽子,和以前一样,她捧着我爱吃的热乎乎的冒着烟的红豆粥,拎着为我买的拖鞋,还有一大束小熊娃娃做的鲜花,站在我的眼前。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释然了。我们就和以前一样,聊天絮叨。似乎昨天我们还刚见过面。
10年没见,我们没有丝毫的陌生和尴尬。这世上,只有真正的友情和亲情,能在无数绵延的岁月后,即使没任何音讯,也会一成不变,反而愈加珍贵。
粽子现在胖乎乎的,孩子都比她高了。可是,她还是那个满脸笑容、眼神单纯的模样。好脾气,有耐心,不计较,善良温和,是所有同学父母和同学朋友都喜欢的人。她热心地为同学聚会忙碌着,平时也常常喊我们聚聚,总是劝我们要想开点,岁月不长,多珍惜朋友家人。
此刻,电脑里循环播放着孟庭苇的《往事》:如梦如烟的往事,洋溢着欢笑,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依然轻唱老歌,如烟的往事,散发着芬芳。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依然一样盛开。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听你唱,永恒的歌声,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是啊,那个戴小眼镜的穿男式衬衫的短发女孩,你是我们永恒的歌声,永恒的爱。希望你永远幸福。
(摘自《宣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