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信任是交往的基础
2016-05-14魏思孝
1
临近黄昏,李强和妻女从超市回到家。房子是李强父母生前留给他的,临街的老居民楼,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外表看上去很是破败。与这桩四层小楼相隔不远的那几幢楼早在几年前便出租给了外地人,用于经营废品收购,卫生条件堪忧。尤其是在夏天,腐臭味不时飘来。道路有些狭窄,李强尽量将车靠在路边,幸好居住在此的人已经不多,并不妨碍行走。
八个月大的女儿已在王娜的怀里入睡,李强打开车门,老婆抱着女儿小心翼翼从车上走下来。王娜看着车后座上的包和超市塑料袋,朝李强使了一个眼色。李强问,拿包是吧。王娜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说话小声点行不行,吵着孩子了。女儿在王娜的怀里蠕动了几下,她赶忙轻拍女儿。李强提着包,砰,关上车门。王娜回头瞪了他一眼,李强羞愧地耸了下肩膀。街对面,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树下抽烟。烟味飘过来,李强回头,那男的急忙背过身。
一进家门,女儿睁开眼睛在王娜的怀里哼唧起来。王娜不等坐下便将上衣掀开,女儿顺势含着乳头。李强蹑手蹑脚收拾着婴儿床。自从女儿出生以来,房间每天都像是有小偷入室翻找,即便刚收拾整齐,不出半天的时间又乱成一团。现在他俩已经适应这种脏乱,而这何尝不是生活应有的样子,没有头绪可以理。李强将婴儿床里女儿的玩具放到沙发上,整理出一片空地供女儿睡觉。王娜看着杂乱的沙发,面露怒色。李强赶忙将沙发上的杂物,扔到角落的一张椅子上。
王娜躺在沙发上,舒展着身体。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吃着从超市买来的面包。李强躺在沙发的另一边,啃着火腿。王娜伸手拿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没有喝到水。她踢了李强一脚,朝他晃水杯。李强极不情愿地起身,王娜从他缓慢的动作中读出了不耐烦,紧跟着又是一脚。李强这才快速跑向厨房。回来经过婴儿床的时候,李强闻到一股酸臭味,他开始以为是水质出了问题,把水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女儿躺在婴儿床里,闭着眼睛,但身体蠕动。李强将食指伸进女儿的尿不湿里,拿出来的时候,半截手指已是屎黄色。他举着手指朝王娜挥舞,嘴巴做出“拉了”的口型。王娜从沙发上弹起来,将女儿的尿不湿换下来,用卫生纸擦屁股。李强站在旁边,用卫生纸擦了手后,放在鼻子下闻,干呕起来。王娜说,拿片尿不湿过来。李强四处找,没找到。王娜有些不耐烦,不是刚买了一箱新的吗。李强说,准是忘后备厢里了。王娜说,那还不赶紧去拿。
2
路灯亮起。走出居民楼,李强蹲在路边点上一根烟。自从王娜怀孕开始,李强便被禁止在屋内吸烟。只要女儿处于睡眠的状态,李强产生任何的噪音都会遭到王娜的白眼。他感到压抑。实际上,尿不湿是他故意丢在后备箱里,以便有机会出来抽根烟呼吸下空气。这么做,李强感到有些自私,相比之下王娜比自己更辛苦,她还要哄着女儿睡觉,一晚上不知道要醒来多少次。但王娜的更辛苦并不能抵消掉李强的辛苦,甚至还让自己身心更加疲惫。自从有了女儿,王娜暴躁无常,在李强看来自己一个并无大碍的错误,都会招来责骂。而他深知自己并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以及敌意,这会招来更大的抱怨。在道德上,李强占据着不利的地位。而家庭生活是不允许讲理的。李强抬头看着黑夜,再次想起早逝的父母,若是他们健在,会减轻育儿的负担。而这个念头,让李强感到难为情。为何自己总是在试图逃避生活重任的时刻,想起父母呢。难道他们只有吃苦受累的份吗。如此一来,他们不在人世,倒也不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至少不必经受世间的痛苦。可为父母的死亡感到庆幸,又违背基本的伦理。总而言之,李强被这些杂乱的思绪,搞得疲惫不堪。
抽完烟,李强端着一箱尿不湿,身体尚未离开车厢,感觉屁股被一个东西顶了一下,他以为是有人和他开玩笑,用力将屁股往后靠,一阵刺痛。李强试图回头,有个低沉的声音出现,别动。李强双手端着尿不湿,趴在车厢里,一动不动,感受来自屁股的刺痛。几秒钟后,肖亚楠发现李强确实听话没有反抗的意思,便说,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李强问,你刚才是不是用东西扎了我的屁股。肖亚楠说,是你往我刀子上靠的,这不怪我。李强说,你是要钱吗,我没带,这里只有箱没拆封的尿不湿,要不你拿走吧。肖亚楠说,我要尿不湿干什么。李强说,你没小孩吗。肖亚楠说,我还没结婚呢。
肖亚楠一只手拽住李强脖子后面的衣服,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抵在李强的背上,两人走出来。李强坐在驾驶室。肖亚楠坐在副驾驶上,他上身正对着李强,刀放在李强肋骨的位置。李强看到肖亚楠戴着黑色的口罩,头发短短的,由于是坐着,看不出个头。李强说,我女儿刚才大便了,需要尿不湿,你放我走吧。肖亚楠说,不着急,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李强用手抹了下屁股,借着车厢室内灯,看到手上一摊血,他抽了几张纸,垫在车座下面。肖亚楠说,这真不能怪我,你屁股突然往后靠,我躲不开啊。李强吸了口气,扎得挺深的,要缝针。肖亚楠说,屁股上肉多,怕什么。李强问,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放我走吧。肖亚楠说,开车。李强说,车我也可以给你,我有保险,能赔。肖亚楠说,我让你开车,你听见了没。李强发动汽车,去哪。肖亚楠说,往公路上开。
3
这几年李强所居住的老城区越发像是城乡结合部,有经济条件的早已搬到交通和生活设施更为便捷的新城区。留下来的要不是李强这类生活拮据的老居民,便是外地务工人员。天黑后,街上没什么人。车上公路,两个人坐在车内,无话。刚才李强出来比较着急,身上没带钱包和手机,肖亚楠在搜李强的身,只找到香烟和打火机。他将黑色的口罩掀开一条缝,点上烟。李强说,也给我一根吧。肖亚楠说,你专心开车。李强说,给我点一根吧,有点紧张。肖亚楠说,你紧张什么呢,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李强说,换成是你,你能不紧张吗。肖亚楠将烟从嘴巴里拿出来,塞进李强的嘴里,那你抽一口。抽完一口后,肖亚楠问,现在怎么样。李强深吸了一口气,好点了。
边开车李强边在脑海中思索,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首先他认为旁边这家伙是受人指使来寻仇的,不然自己不可能这么倒霉。遇到抢劫的,这未免也太巧合了点。李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鲜有抢劫等恶性案件发生,不过近几年随着外地务工人员的增多,治安确实比以往差了许多,但还没糟糕到不成样子。从口音来讲,这家伙确实不是本地人。李强握着方向盘,低头扫了一眼,肖亚楠手里的匕首正对准他的腹部。李强感受到肖亚楠内心的紧张,匕首被他攥得很紧,并逐渐往自己肉里插。李强只好往边上挪动身体,但幅度又不能太大,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李强问,你不是本地人吧。肖亚楠说,你话有点多了。李强问,是张明光让你来的吧。肖亚楠笑起来。这让李强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他说,你给明光打个电话,我和他说,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这样子吧。肖亚楠问,你和张明光是怎么回事呢。李强有些吃惊,一想也对,雇人行凶不一定要知道缘由。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星期前,张明光向李强借钱,他没给,数目倒是不大,但因为和他确实不太熟,加上这个人的名声不太好,好吃懒做,李强就没借。张明光说过两天就会还钱,可这话谁信呢。但这点小事,似乎不至于。不过人心难测。李强觉得不借给他钱是小事,在张明光看来,这可能是天大的事。李强不禁问肖亚楠,换作是你,你会把钱借给这种人吗。肖亚楠微微一笑,让他继续说。李强也确实松动了,但王娜不同意,这就没办法了。钱都由王娜保管着。李强有些懊悔,早知道把钱借给张明光得了,搞成现在这样子,说不好要把命搭进去。
路口,红灯。车停下。李强在拉手刹的时候,手臂碰到匕首,划了一道。肖亚楠深感抱歉,递给李强一张纸巾。李强问,张明光给了你多少钱。肖亚楠只是笑,不作回答。李强继续说,如果是货到付款的话,他不一定有钱给你啊。肖亚楠说,我不认识什么张明光,你继续猜。李强忙问,真不是他?肖亚楠点头,你仔细想想,还得罪了谁。
还能有谁呢?李强交际面窄,平时不怎么与人接触,尤其是女儿出生后,他的生活围绕着妻女。女儿出生时,李强倒是和妇产科的护士吵了一架。但现在那个护士长什么样,他都记不清了。起因是护士在女儿的腿部例行抽血化验,本来好好的皮肤,青了一块,大半年过去了,青块至今未退。李强当时没动手已经很忍耐了,现在想起来,他心中怒火重燃,后悔没教训那个护士。李强心想,她还反过来找我寻仇,脸不要了吗。肖亚楠说,你能有点想象力吗?李强说,还不对吗。肖亚楠用匕首戳了下李强的肩膀,再不认真想,我可真捅了。绿灯,过路口。李强靠边停下车,捂住脑袋,别急,我认真想想。
在李强并不丰富的人生经历中,他与人为善,即便有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他总是站在对方的角度,生活不易,彼此为难实属没有必要。所以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李强,给人懦弱的印象。但这并不是说,李强经常受到欺凌,相反凭借着敏锐的观察,他总是在对方有侵犯之举前进行言语警告。人际交往使人厌烦,李强敬而远之。
李强心跳加速,肖亚楠看出了他的异常,再次重申不会对他怎么样。李强说,你直接说吧,我实在想不出来。肖亚楠有些生气,用刀背敲打李强的大腿,你害怕了吗。李强说,能不害怕吗。这句对白似曾相识。对,是邵庆宝。
十多年前,还是高中生的李强便是这样问的邵庆宝,你害怕吗。邵庆宝说,能不害怕吗。服软没有任何的用处,李强还是将邵庆宝的两颗牙打掉,并威胁他不准告诉老师。现在想起来,李强感到懊悔,牙齿掉了长不出来,此后邵庆宝要适应没有两颗牙齿的生活。这几年,李强得知邵庆宝混得挺开,是同学之中最有出息的。李强感到吃惊,说失落也不为过。但当得知,邵庆宝的父亲是国企副总时,他有些释然,并对自己的平庸不再那么介意。李强早就做好被邵庆宝寻仇的准备,这天终于来到,他倒有些欣喜。担惊受怕的日子到头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忍受痛苦。
你妈的,我让你认真想,你就想出个这?肖亚楠抬手打李强的头。李强问,还不对吗。肖亚楠盯着李强,你就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李强摇头。肖亚楠又抬手给了他头一下,谁他妈的信啊。李强忙说,真没有,我是好人啊,你还是直接说是谁吧。肖亚楠说,你最亲近的人。王娜。李强脱口而出。肖亚楠问,她是谁。李强说,我老婆,我刚才还纳闷呢,怎么偏偏让我碰到这事,原来是你们设计好的。前几天王娜对他说,有了女儿,你是可有可无的人了。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肖亚楠说,你再想想,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吗?李强说,没有。肖亚楠说,你这人不诚实啊,她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强问,她怎么说的。肖亚楠笑而不语。
李强见机去夺肖亚楠手里的匕首,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李强一声惨叫,匕首插在他的大腿上,肖亚楠愣住了,松开手。两个人看着大腿上的匕首。肖亚楠伸手要拔出来,李强攥住他的手,用恳求的目光注视着他,别拔。肖亚楠收回手,这不怪我,是你不老实。李强倒吸着凉气。肖亚楠说,我和你开玩笑呢,没人派我来,我就是没钱坐车,想让你送我。李强抚摸着大腿,不行,我要去医院。肖亚楠说,这点伤去什么医院啊。李强咧着嘴说,扎到骨头了。他抽出几张纸,放在刀口的周围,血渗出来。肖亚楠说,你先把我送过去,再去医院也不晚。李强说,搭车你早说啊,犯得着这样吗。肖亚楠说,不这样你会乖乖送我吗。李强有些不耐烦,你去哪里。肖亚楠说,牛山路的麦乐迪KTV。李强说,去不了,我没驾照,进市区碰到交警就坏了。肖亚楠说,你没驾照还开车。李强说,驾照正在考,先买了车练手,我平时只是附近开,不进市区。肖亚楠从储物箱里翻找出驾照,打开,李强的照片。肖亚楠说,李强啊,你不诚实,相互信任就这么难吗。李强冷笑,相互信任,那你先把口罩摘下来,身份证给我看看。肖亚楠摘下口罩,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递给李强。李强对照身份证看着肖亚楠,你变样了啊。
4
在牛山路麦乐迪的对面,车停下。KTV门口青年男女们进进出出,霓虹色招牌将整条街映照得五彩斑斓。肖亚楠盯着麦乐迪的门口看。李强担心他是不是在等同伙,这样一来自己将难以逃脱了。肖亚楠递过来一根烟,腿还疼吗。李强说,没知觉了。肖亚楠说,对不住了。一时间,气氛有些伤感。李强问,你等人吗。肖亚楠说,我进去捅个人,一分钟后出来,你能等着我吗。李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悟了会,说,行,没问题。话说完,肖亚楠哈哈笑起来。李强也跟着笑起来。肖亚楠说,你这瞎话说得连自己都不信了吧。李强说,你问的有问题,我傻啊我不跑。肖亚楠打开车门,下车。李强问,那人怎么着你了,你要捅他。肖亚楠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李强说,没刀你怎么捅啊。说着,李强忍痛将大腿上的匕首拔出来,伸出车窗。肖亚楠愣住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另外一把水果刀。肖亚楠走了两步,李强又喊住他。肖亚楠问,又怎么了。李强说,你身上有钱吗,我去对面的药店包扎下。肖亚楠笑起来,你忘了啊,我就是没钱坐车才搭你的车啊。李强说,那怎么办啊。肖亚楠笑起来,说不定他们可怜你会给你包扎。李强故作镇定,目送他走进KTV。
5
药店里三个穿着白大褂的店员正站在前台聊天,李强的出现吓了她们一跳,血顺着裤腿流在地上。年长的店员急忙问,怎么了。李强说,被人抢了,还给扎了一刀。店员问,快去医院啊。李强瘫坐在地上,血流得头有些晕,你们帮我止血吧。
包扎完大腿,胳膊上的划伤已经结痂,屁股上的那刀李强自行贴上创可贴。完毕后,李强起身告辞。店员大姐拉住他,你还没给钱呢。李强说,我让人抢了,明天我送过来。大姐看着李强,有些迟疑,便说,快去医院吧,你不来送钱我就自己垫上。李强说,大姐,你放心,我肯定来。
出了店门,天上下起细雨。李强将车开到KTV的门口,刚停下,肖亚楠便从里面跑出来,后面几个保安在追。李强打开门喊,快上来。肖亚楠坐上车。几个保安跟着车跑了几十米后放弃了。
肖亚楠喘着粗气,用上衣擦拭手上的血。李强问,真捅了啊。肖亚楠点点头,然后回头张望,担心有人追上来。李强问,现在去哪。肖亚楠说,走小路吧。
6
雨越下越大,经过闻韶路的涵洞,来到工厂区,两边是高耸的油罐。路上车辆稀少,车继续开,来到郊区,路两旁的农田里,玉米已有半米多高,任凭雨水的冲打。车行驶在小路上,颠簸不已。肖亚楠说,停车,尿都给颠出来了。他走下车,等上车时全身已经湿透。肖亚楠问,你怎么没走呢。李强笑起来,想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捅人,还有被捅的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捅他呢。肖亚楠说,你这个人好奇心也太重了吧。李强笑起来,我是写小说的,想问清楚了回去写篇小说,骗点稿费。肖亚楠说,记得用化名。李强点头。肖亚楠拿起烟盒,空了。雨越下越大,乡间小路上雨水汇成一条小溪,流向两旁的农田。
肖亚楠的父亲死得早,妹妹比他小十岁,所谓长兄如父。两个月前,参加完高考的十八岁姑娘肖倩,从老家菏泽来投奔哥哥。肖亚楠从事安装空调的工作,夏天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几乎一年的收入都集中在这几个月里。他起早贪黑,本以为妹妹在这里玩上几日便回去了。逛街的时候,肖倩收到海乐迪的招聘传单,便想勤工俭学分担哥哥的压力。青春期的孩子做事不考虑后果,何况在KTV这种场所,虽是量贩式的,但整日灯红酒绿,肖倩就这样被一个服务生搞大了肚子。
你情我愿的事,也没对错之分。可这小兔崽子为了省钱,带我妹妹去小诊所做人流,害得我妹妹摘除了子宫。说到这里,肖亚楠眼睛红了,你说,要是你女儿这样,你会怎么办。李强有些不悦,别你女儿你女儿的行不行,是你妹妹。肖亚楠解释,我就打个比方,你说,我捅他一刀不过分吧。李强说,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肖亚楠说,要不是为了给妹妹治病,我花光了钱,也不会搭你车,今天这事的根源,就在他。李强笑道,那你没替我多捅他一刀啊。肖亚楠说,下次我补上。李强问,你有什么打算。肖亚楠说,再把那个小诊所的医生弄死。李强说,今晚上吗,我把你送过去。肖亚楠说,今晚先算了,我还没踩好点,你待会在路边把我放下就行。
李强发动汽车,车走不了。肖亚楠下车,看到车轮陷在泥浆里,只是剧烈打转。肖亚楠说,车陷下去了,我去后面推。他来到车后,用力推车。李强踩油门,车轮还在泥浆里打转,一点效果都没有。肖亚楠喊道,你倒车试试。话音刚落,李强挂上倒挡,踩油门,车轮从泥浆里出来,急速后退。砰,一声,汽车颠簸了一下。李强急忙下车,肖亚楠消失不见,他喊了几声,从车底下传来沉闷的呻吟声。肖亚楠仰躺着,车轮压在胸部。李强上车,往前开,车轮陷在泥浆里,他又往后倒车,车再次从肖亚楠的身上碾压过去。肖亚楠仰面陷在泥里,李强蹲在他的旁边,束手无策。雨越下越大,雨水冲洗着肖亚楠的脸,血从他的嘴巴里咕咕冒出来。李强瘫坐在地上。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天空瞬间成为跌碎的玻璃。
魏思孝,1986年生,山东淄博人。著有长篇小说《不明物》,小说集《豁然头落》《小镇忧郁青年的十八种死法》。小说散见于 《大家》 《小说界》《芙蓉》《山花》《长江文艺》,有小说被《中篇小说选刊》《小说选刊》等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