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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评

2016-05-14

语文教学与研究(读写天地) 2016年6期
关键词:胡弦小径卵石

张德明点评:诗人在世界中 体验与感受,经过岁月的冲刷,他对生命怀有了千般复杂的感念,对人世有着如丝如缕的体察,但他说出这些感念与体察,却无法直抒胸臆,只能吞吞吐吐、转弯抹角,借意象以抒怀,绘情景以达意。诗人诗歌中的意象,正是诗人抒怀、达意的“客观对应物”。在《卵石小径》里,胡弦选择了“卵石”作为自我情感的投射之物,或者进一步说,他取用了“卵石小径”这个组合型的意象,来传达自我对宇宙人生的细微体察与深切觉识,从而说出蓄积在心灵中的生命痛感与灵魂挣扎。

相对于宇宙时空的无边无际,此生有涯、万般无奈的人类不过是极为弱小而卑微的存在,他的活动空间是有限的,他的伸展能力是不大的,但他往内心开掘的可能性又是充分的。正是凭借这种朝向内心开掘的巨大潜能,胡弦窥探到人类生存的孱弱,领悟到卑微的个体在外物强大的力量面前,总是处于“受虐”的残酷境地。在这个“被冲刷所掌控的秩序”,“卵石”的存在是以棱角的不断丧失为代价的,尽管“内部更深、更隐秘的东西”仍然持守着这一物体本然的性能。在胡弦笔下,“试图变成一只眼”的卵石目睹了世人对它的千百次踩踏,但他无语,无声,只是“紧紧挤在一起”,抱团取暖抑或默然的挣扎。借助“卵石小径”这一组合型意象之指引,我们得以清晰地倾听到诗人为“沉默的大多数”鸣悲、为卑微的人类生存祈福的内在心声。

(张德明,岭南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授,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

作者创作谈:这是一首我为那些被侮辱与损害者写的诗。诗的核心意象是卵石。小径,与其说是意象,不如说是与核心意象遭遇的一个方式,它是核心意象的一个延伸。

许多年,我对卵石都是没有什么感觉的,直到有一天我看一部电影,有个炸弹爆炸的慢镜头,影片里的卵石在爆炸的冲击波中突然竖了起来,立在空中,然后徐徐落地,美感中带着惊悚。当我再次路过那条小径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个电影镜头,意识到,这些卵石,每一颗都是有生命的,甚至是某种恐惧的产物。而当我在小径上走一走,感觉与平时完全不同了,像是踩在了密集的眼珠上。而每一颗眼珠,都连着一个消失的生命个体,和深藏在那个体里的惊恐。“踩着/密集眼珠散步的人不会留意/你的恐惧,不理解你们黑黝黝的光,/和为什么要紧紧挤在一起。”诗的结尾部分就在一瞬间从我心里跳了出来,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人,纳粹集中营里的囚犯,乱世的流民,以及当下生活中正在被苦难消磨的人,和那些在苦难的命运中消失的人。回到住处后,我开始写这首诗,整个写作中,仿佛一直被那些眼睛盯着,有种疼痛感。

诗歌是疼痛的载体,而疼痛,又构成了诗歌基因中最重要的染色体。忠于这种基因,也是忠于生命中一种本质的存在。所以,写作总是带有心灵自传的性质:对于那些苦难的感同身受。一首诗的出现,是为了让我们苏醒,让我们进入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体验。这种体验,使作为声音的诗歌甚至不经过声带,就直接使用人的心灵。因而写作某首诗的时候,我有时感觉不到语言的存在——诗的句式、节奏、语感、氛围,会在这种体验的引领下自然形成。具体到这首诗,我是试图经由一个意象,经由平缓甚至接近平静的语调,去把握心灵的波涛。

对被侮辱与损害者的注视,也能使我们对美好的东西察之再三,并在写作中避开那些虚荣的辞藻,与诗歌之美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异样的情感来到心头,但只在极偶然的机会,与之相配的句子才会降临。作为一个写作者我知道,自己的写作,一直都处于莫名目光的注视中。我的祈祷是:受难者,请别忘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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