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边
2016-05-14返璞
返璞
生于云南,在云南的天空之下,大地之上,云当是云南人最快乐奢侈的体验之一。作为云的背景,云南的天空深邃、奇蓝、通透、外地初来的人总觉得那蓝天明亮得晃眼睛,飘飘的云彩才使柔和了许多。但云南的云妙在更多的时候不在天上,云南处在印巴次大陆和欧亚大陆的结合部,亿万年前当大陆板块飘移、碰撞、挤压……上苍便魔法般地在这块高海拔低纬度的高原上造就了复杂多变的山形地貌河谷盆地,造就了垂直立体的地理气候。魔法般造就的地形气候,使优游流荡在其间的云也随之魔幻多变,随处可感,抬抬眼,云彩绕在山寨门口,缠在老树梢。侧侧身,就看它飘进厨房里,游荡在灶台边。走在山间,你的旅游鞋就踩着云彩。再往前看,浓浓的云中漂浮着些远山,森林、金塔的影子,你不知道,是森林漂在云里,还是云漂在森林里。
那个“伸手可拍拍云彩边边”的童话,在云南不叫童话。因为你在小路、田埂上走着走着,一头就有可能撞到云彩里,撞到云彩里是什么感觉呢,周围的一切开始朦胧,山朦胧,水朦胧,树朦胧,花也朦胧……等一阵朦胧飘过,你伸手摸摸,脸上、头发上、眼睫毛上湿漉漉挂着许多细小的水珠儿,你才知道你早已披了一片云彩在身上。
云是天的表情,山的衣裳。
天空高阔,神秘莫测,云虽千变万化,稍纵即逝,但表情永远是内心的写照,衣裳使形体神秘。
人们对云的叙说常常停留在审美的感喟之上。但在云的绚烂、辉煌甚至是摧枯拉朽面前,所有的文字描述还是显得苍白而渺小。
从古老的孔子始,视云,皆日之为:浮云。
读过孔子那有名的“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所谓“浮云”即“飘逝”
“飘过”“神马浮云”,一飘而过,如影如烟。
遥远的云南人不这么看,山里的云南人不这么看,他们在自己的日子里实实在在地认得:
有云飘绕着,山里的小溪不会干涸,蘑菇才会出土,树桩桩到时候才会冒绿尖尖……
有云飘绕着,地里的谷子才香,枝头的果子才甜,几百年的老茶树才会一茬一茬地发鲜芽。
云为何物——个抽板烟老农说得好生动:那个么是漂在天上的河。
“漂在天上的河”按科学的解释,云是地球上庞大的水循环有形的结果。太阳照在地球的表面,各种水蒸发形成水蒸汽,它们在空中聚集便聚水成云,被太阳从各个方向散射就成霞成霓,一旦碰上冷空气,条件适合就成雨成雪……
有云飘绕着,澜沧江两岸才会长出那么那么多的茶叶,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人们把它一芽一芽地采摘下来,由马帮送到了喜马拉雅以至更远的中亚,和世界的茶路联通。这条路是世界上一条最早的茶路,也是一条维生素的通道,它的开通和人类的文明史同步。
2016年的早春,我行走在撒哈拉大沙漠,天空无云,地上无草也无树,无边的巨大的阳光焦灼着沙漠里烫人的石砾,宏伟的法老神庙早变成废墟半掩在风沙中……我努力地辨认着断石雕柱上那残留象形文字,看到了三个平行的横弯弯“水”字。
当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这些世界文明的发源地,先后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之后,人们是否意识到:
太阳、云水和温度是地球生物圈和人类文明不可或缺的资源,它包括了那漂在天上的河,那一抹被视为一飘而过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