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对士大夫词内容的扩大
2016-05-14于涵
于涵
【摘要】词,具有和乐演唱,“一调一格式”的特点。这一方面赋予了词作以委婉达意的功能,另一方面对作词人的文学素养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因而自产生起主要作为抒发情感的手段,由文人阶层所掌握。由于文人的人生经历与社会角色不同,词作在内容题材和价值取向方面也呈现出了丰富的特征。
【关键词】辛弃疾;士大夫;词
一、“士大夫词”的内涵
其中,士大夫生活在封建统治阶级的政治体制之内,是构成文人群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北宋初期开始,在统治者“崇文抑武”的主张下,享受着宽松的环境和较高的社会地位,诗作中多呈现“可有所为”的社会责任感。与之相对的,体制之外的布衣寒士被迫出入江湖携艺以游,他们的作品多描写纵情山水的体验,借以表达追求独立人格的出世追求,形成以姜夔为代表的“江湖词”。以柳永为代表“市井词人”作品聚焦繁荣的城市生活和民间习俗。除此之外,文人词家也会作慨叹时光、聚焦文人生活、唱和宴游的作品。士大夫词是一个根据作词人社会角色大致划分的概念,并非否定文人的多重人格,相反,有些作家会尝试各个类型的作品以表达不同向度上的追求。
时至南宋,政治环境恶劣,社会矛盾尖锐。士大夫肩负起前所未有的使命,词作在这一时期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思想方面,传统重节义的道德观、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责任观与时代精神相结合,表现为弘扬民族气节、心系国家安危的忧患意识。在内容方面,原有“诗言志,词言情”的分界逐渐模糊,词开始“言志”,所包含的内容极大扩张,抒写对象从儿女情长扩展至军事时局甚至战场厮杀,在这过程中,辛弃疾可谓当之无愧的先驱。
二、辛词与文坛背景
1、“崇苏热”现象
时至北宋后期,政治环境因党派纷争错综复杂。南渡以后,在高宗“最爱元祐”的政治导向下,已故的苏轼与其他元祐党人一并从“崇宁党禁”中解脱出来,其政治地位不断提升,获得了正统的地位,一时间形成了“崇苏热”的现象。苏轼本人“既“以诗入词”,正其本源;又“以词还词”,完其本色。”、“诗词本一律”等词学主张受到重视,重又获得张扬,为词之后朝着多元、健康的方向发展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元好问曾将辛弃疾归入苏派传人的行列之中,纵观幼安本人的创作实践,在苏轼“以文为词”的立论的基础上,凭借大量优秀的创作实践延续了苏轼豪放风格的尝试,在此基础上开创了英雄词的创作,士大夫词的内容至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大。
2、辛词产生前后的文坛格局
在辛弃疾以前,婉约派尚有很大的影响力,词坛中作品的类型很多。如抒写离愁别绪和儿女情长的伤感词、寄托对故土之思的咏物词、世俗化的干谒浊词、避乱独善其身的隐逸词、表达杀敌报国理想的豪放词等等,但都没有形成一种引领性的文學创作风尚。而辛弃疾用他大量优秀的创作实践影响了南宋词坛的格局,一方面破旧立新,反对僵化的婉约派创作,形成了具有“事功”思想和“义理化”倾向的士大夫词。另一方面将延续苏轼、岳飞等人的豪放派风格传承发扬,形成独具个人风格的英雄词。辛弃疾之后,爱国情感在词人作品中猛烈喷发,稼轩的创作深深影响了以“辛派”为代表的一大批南宋文人,他本人也成为南宋词坛当之无愧的高峰。
三、辛弃疾词内容扩大的具体表现
1、“不知痛痒”——对僵化婉约派的讽刺
词至南宋,“婉约词越来越避开现实,走向晦涩和阴冷,不能真诚、直率的面对生活和自我,只在形式和技巧的推敲中走向衰落。”南渡以后,山河破碎,民生潦倒,但仍有固守“婉约派”残念的士大夫,吟唱贵族苟且偷安的迷醉生活,将抒写对象局限于男女情爱和离愁别绪中。对于这些“风痹不知痛痒之人”(陈亮语)辛弃疾曾提出尖锐的讽刺。《鹧鸪天·送人》中一句“今古恨,几千般。只因离合是悲欢?”将悲苦的对象扩大到了更加广阔的社会和历史层面,表现出辛弃疾身为士大夫的社会责任感与忧患意识。
2、“诗书勋业”——传递出强烈的“事功”思想
所谓“事功”思想是儒家学说对于文人士大夫一种功利主义的伦理要求,希望文人能将自己的学识转化为经世济民的政治方略,苏轼亦曾有“致君尧舜”的理想。辛弃疾本人是一位颇有魄力及韬略的武将,曾率众于万敌之中擒贼立下汗马功劳,担任地方官时也想方设法造福一方百姓。辛弃疾本人与“湖湘学派”学者张栻等人交游甚密,政治上有着相同的主张,将复仇大义与功名事业糅合一处。自言“以气节自负,以功业自许。”,曾作“男儿事业,看一日,须有致君时。”《婆罗门引》“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破阵子》,将人生意义与国家前途命运联系在一起。他甚至向求田问舍独善其身的李子永问到:“饱饭对花竹,可是便忘忧?”《水调歌头》这与当时沉闷的婉约词所代表的苟安偷生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于剪红刻翠之外别立一宗”。
3、“劫剥经传”——词的内容呈现出义理化倾向
对于化用古人的词句,“江西诗派”始祖黄庭坚曾有“点铁成金”、“脱胎换骨”的说法,而关于古代典籍,其友陈师道坚持“抟搦义理,劫剥经传”,将义理入词。湖湘学派对此亦有可贵的创作,将《春秋》、《礼记》中的“复仇大义”与《论语》、《孟子》等书中对“士”的要求结合起来,赋以时代使命。辛弃疾的词作中不乏展现义理化倾向的佳作。读辛词印象最深的一篇是《踏莎行·赋稼轩·集经句》,一篇小令中几乎句句有出处,连用《易经》、《论语》、《诗经》、《礼记》中的九个典故,虽用典密集,但非简单的融合,而是延伸了典故本身的价值趋向,融合一处比较顺畅地表达了寓居带湖时相对恬淡的生活状态。例如“知进退而不失其正”的处世哲学,恰切地表达了处于困顿时期的辛弃疾看待人生起落不偏激不苟且的态度。这一篇寓所题词也展现了辛弃疾深厚的文学底蕴,表达了文人气质和浪漫情怀。
4、“诗书马上”——饱含理想与激情的英雄词
南渡文人志士也曾作抒发忧国忧民情怀、表达报国理想的作品。但因其自身经历的局限性,没有真正的战斗行为,其作品中所表现的人物形象也多沦至扁平化,在虚空的幻想中完成爱国情绪的寄托。而辛弃疾的词中,多是血肉饱满的英雄形象,其行动与理念合一,同时具有文人的审美意趣。“把诗书马上,笑驱锋镝”《满江红》“说剑论诗余事,醉舞狂歌欲倒,老子颇堪哀。”《水调歌头·落日塞尘起》在这些词作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有豪情、有浪漫情怀的英雄形象,为报国杀敌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有“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贺新郎》魄力,我以为,这些包含理想与激情的英雄词所展现的,正是辛弃疾无法复制的个人魅力所在。
在作品的内容方面,辛弃疾让词发挥与诗一样广泛的抒情言志的功能,对词冲破离愁别绪、儿女情长的主题藩篱起到了重要作用。更结合自身的战斗经历和广泛的阅读体验,将时代使命与传统经学诸家对士大夫的要求进行再解读,延伸了时人感伤时事、山河破碎的忧愤情怀,将谋复仇大业、重民心、宽民力等更加具体的政治主张反映在词作中,将词作为自己的战斗武器。引领了“辛派”传人抗敌爱国、感抚时事主题的词体创作,更凭借其具有极高辨识度的英雄词成为豪放词派乃至整个南宋词创作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