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知道,你藏在我的四季拐角
2016-05-14池薇曼
池薇曼
导语: 我未曾历经沧桑,喜欢你这么多年,却像懂得了所有的世态炎凉。
Scene 01.骆修澈,我们真的有必要手牵手吗?
辜郁绯刚走出校门,就被人劫持了。
少年拉住全神贯注地记英语单词的她,拐进路边一家便利店,走向角落的货架。
拉住她的少年长得很好看,头发是柔软的天然卷,皮肤白净,身材挺拔如被阵雨冲刷干净的夏树。阳光透过橱窗落在他身上,他的眼眸璀璨,似洒落一片星光的湖泊。
他松开手,辜郁绯才回过神来,她并不认识他。
脑海里飞快闪过“勒索”“搭讪”“告白”“强吻”等字眼,她拉开书包拉链:“你要干嘛,不会是认错人吧?”
根据答案的严重程度,她将决定用新华字典还是牛津词典砸晕他逃走。
少年飞快瞄了眼他右边货架上的一面镜子,确保他的美颜360度无死角,才转过头来。
他说:“有人跟踪你。”
似乎怕辜郁绯不信,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屏幕刚好透过玻璃橱窗,照出店外一位衣着潦倒的中年男人,他不停朝店内张望,和教科书里的坏蛋并无出入。天啊,她终于美得引来跟踪狂了吗?
“我们该怎么办,报警吗?”
少女懵了,她小声问完,却发现少年的耳根通红。
他们恰好站在放卫生巾的货架前,店员们见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挑”卫生巾,指着他们议论纷纷。
少年似乎很有经验:“我送你回去吧,报警的话没有确凿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
“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下,轮到少年愣住:“你不认识我?我叫骆修澈。”
提到这个名字,辜郁绯立刻有了印象。
她的堂哥辜行光比她早生半年,一句话总结,就是神童。
小学四年级以来,堂哥频频跳级,少女考上市一中,他已被清华大学录取。
进入市一中,辜郁绯发现,堂哥并没有想象中有名。
原因出在一名叫骆修澈的新生身上,他凭借外貌优势,成为年度话题人物,抢尽堂哥的风头。
不仅如此,第一场月考放榜,骆修澈的总成绩比她还高,令她屈居第二名。
——他,俨然他们兄妹俩的克星。
大难当头,她决定先放下个人恩怨,接受少年的帮助。
见两人手牵手走出便利店,大叔很快跟上来。
少年让她用手机前置镜头关注大叔,一旦发现大叔有带凶器之类的,立刻大喊,而他则负责确保逃跑路线。
“骆修澈,我们真的有必要手牵手吗?”
“嘘,这是必不可少的伪装,更何况,你觉得有多少女生想和我牵手?”
她眯眼,捏住他的大拇指,用力一折。少年皱眉,却没有松开她。
大叔跟着他们走出一段路,就没再跟上来。
少年将她送回家,顺带把她被跟踪的事,告诉她正在晾晒木板的父亲。
父亲一听,捞起一根棍子就要冲出去,辜郁绯赶紧拦住他。
“叔叔,跟踪郁绯的人可能会在上学的路上埋伏她,这段时间您能接她上放学吗?”
他走后,父亲对他赞不绝口,夸他有礼貌还想事情很周到。
辜郁绯眯眼望向夕阳里少年被镀金的背影,话说,他居然认识她?
Scene 02.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证件照也拍得很好看的人
翌日,父亲带人埋伏在上学路上,将跟踪辜郁绯的人抓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将犯人押往派出所,路上遇到骆修澈,少年加入押送大军,打着正义使者的旗号看八卦。
还没到派出所门口,大叔就怕了,他老实招供,他是来找被拐走的女儿。
事情追溯到八年前,他七岁的女儿在上学路上失踪,这些年来,他边打工边在全国各地寻女。
前些天,一中修建美术楼,大叔去做临时工,偶然见到辜郁绯。
他觉得少女和他女儿很像,就偷偷跟踪她,打算顺藤摸瓜找到拐卖她的家庭。
——她果然不是亲生的,难怪和辜行光智商相差这么多。
辜郁绯没有勇气听父亲的回答,就冲向学校。这不,顾着看热闹,上学快要迟到了。
跑出一段路她回头,发现骆修澈还在混在一群阿叔阿伯里,估计他都忘了快上课了。
接下来一天,少女郁郁寡欢。
体育课她请假躲在小树林,希望有哪路神明见到她,将她神隐。
她没等到神明,倒是等到了骆修澈。少年刚打完球,远远瞄见她就走过来,他的刘海被汗水浸透,软软地搭下来,像只温顺的金毛。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那个人就是你生父吧?”他在她旁边左下,将手机递过来,“喏,我拍了张他女儿的照片,你看你们哪里像?”
看到手机里的照片,辜郁绯酝酿一上午的悲伤,刹那间烟消云散。
屏幕上瘦弱的小女孩拖着两行鼻涕,脸上两团高原红;而七岁的辜郁绯片,是个白胖如雪人的萝莉,画风截然不同。
据说大叔再度踏上寻女之途,少女在心中虔诚地祈祷,愿脸盲的他早日找到女儿。
“如果他真的是你生父,你打算怎么办?”
辜郁绯脸色凝重地思考半响,答曰:“其实也不坏,起码我能嫁给阿行。”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兄控。”辜郁绯闻言,狠狠地将他的白球鞋踩黑一大片作为报复。他吃痛,眼底却是水波潋滟的笑意,转而自我推销,“不如你不要控你堂哥,改控我吧。我俩女才郎貌,多般配啊。”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好像对我很了解?”
“因为你是上过报纸的名人啊。”
暑期的一份报纸,刊登了一中高考状元辜行光的访谈。配图是高考状元的堂妹,也就是辜郁绯,她表示会追随堂哥的步伐考上清华。
照片上的她蓬头垢面,证实了智商与颜值不可兼得这一定理,少年对此印象深刻。
辜郁绯不屑,她认为这是记者的技术问题。
“我觉得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你的长相问题。”
“有本事把你的证件照晒出来。”
看过他的身份证照,她才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证件照也拍得很好看的人。
Scene 03.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可怜孩子,孤独的笼中鸟
暑假里,辜郁绯用半个月时间,做完老师发的十套题,开始自学高二的课程。
辜行光没回来,极讨厌拍照的他,给辜郁绯发了一张他在图书馆的照片。她的关注点,都在他身后的白衣美女上,美女手里是辜郁绯送给堂哥的背包。
他的照片信息量太大。少女这才意识到,堂哥有他专属的时光,她一无所知,也无法干预的时光。
现在,他身边有了别的女孩子,将来还会出国留学,恋爱结婚,甚至定居国外……这些,都是与少女无关的生活。
在脑海里规划出堂哥的N种人生路线,她越想越郁闷,干脆去父亲的工房打杂。
工房里充斥着台锯的刺耳噪音,雪白的木屑落了满地,她将屋里的废料扫成一堆,就听见有人敲门。
骆修澈和一位举止优雅的妇人站在门口,空气里木屑和尘埃飞扬,少年连打几个喷嚏。他有鼻炎,乖乖地到外面等候。
妇人环顾一遍屋内:“你们这里可以定制书架吗?”
“可以,你说一下尺寸。”父亲认得骆修澈,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绯绯,你同学来了,你去陪他玩吧。”
优雅的妇人从包里拿出一张设计图纸,跟父亲比划着什么。
辜郁绯走出工房,少年早已站在树下摆好造型。
阳光透过枝叶间缝隙落下,在地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浮光,少年倚树而立,风吹动果实累累的树,“簌簌”地落下一堆果子和……毛毛虫。
“你别站在那里,榕树很招虫子。”他怎么就不懂,美男计对她不奏效呢?
少年强作镇定,掸去落在肩上的毛毛虫,手臂皮肤却泛起了鸡皮疙瘩。
“真巧,又遇到你了。我生日快到,妈妈答应给我定做一个新的书架,我正好没事做,就跟过来了。”
她懒得揭穿他,上次他送过她回家,肯定知道她爸爸是木匠。
“提前跟你说句‘生日快乐。你人缘这么好,暑假难道不该忙着呼朋引伴,作恶多端……你的朋友们呢?”
“学校里的朋友,都不怎么敢来我家玩,放假我基本都在家学习,根本没得娱乐。”从他的话判断,他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可怜孩子,孤独的笼中鸟。
优雅妇人走出来,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院子里的两人。
少女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低头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默写前几天背的单词。
Scene 04.难道此时,你的少女心就没有一点萌动吗?
辜郁绯默完生词回到屋里,椅子上多出一个名贵的包,可能是骆修澈的妈妈落下的。
父亲忙着做事,只能由她送回去。
骆修澈的家离她家很远,是斜坡上的独栋别墅,她走了很久才走到。
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院子里的花草修剪齐整,远看如一幅油画,据说是民国时期一位军阀的府邸,建国后被一位海归华侨买下。
少女站在门外研究门铃该怎么按,大铁门打开,是骆修澈。
“包落在我家了,再见。”
她把包塞给他,调头往回走,少年叫住她。
“从你家过来好远,你是走路过来的?我借自行车给你吧。”
不容她拒绝,少年推出一辆漂亮的山地自行车,据说是德国进口,价值差不多两万块。
少女翻身上车,用力地踩踏板,自行车却纹丝不动。半响,她翻了下来。
“谢谢你的好意。我忘了,我不会骑自行车。”
少年拍了拍后座:“我送你回去,我也挺久没骑车,正好兜兜风。”
午后三时的日光炎炎,蝉鸣喧嚣,辜郁绯坐在骆修澈的自行车后座,迎面吹来的风凉爽。
少年一再提醒她路不平,让她抱紧他。她没照做,因为自行车后座前的支架,看起来比他的小身板要结实。
他不满:“辜郁菲,我严重怀疑你的胸腔里装着一颗八十岁老人的心,难道此时此刻,你的少女心就没有一点萌动吗?你看过恋爱电影吧,我不介意你模仿一下。”
少女想了想,恋爱电影里的情节……
她张开双臂,恰好到上坡路,她直接从后座上掉了下去。
少年刹住车,他回头,显然对她绝望了:“上来吧,我不强迫你了。”
辜郁绯不高兴了,是他让她模仿恋爱电影里的情节,难道电影里的人坐在自行车上,不是张开双臂迎风而立的吗?
“那是泰坦尼克号,他们是在船上,不是在自行车上。”
她还是不开心:“有区别吗?都是恋爱吧。”
争论半天,好容易送她回到家,车轮胎却爆了,少年只好推着车走回去。
上午她还在为辜行光的照片而难过,他陪她折腾了一阵子,心中积聚的难过,似乎全都迎风消散。
Scene 05.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出面是让学习委员跟她道歉
暑假结束,文理分科的成绩出来。
骆修澈和辜郁绯被分在理科的两个重点班,教室就在走廊两边。由于是竞争对手,学生们势不两立,经常做些敌对的小动作,例如把自己班级的垃圾,倒到对面班级门口。
学期过半,学习委员找到辜郁绯,说全班就剩下她没有“行动”。
她在做题,头也不抬:“这种无聊的事,你们就不要扯上我。”
少女的话,触怒了本就看不惯她的学习委员。
他一把抽走她的练习册,“哗”地一声,练习册从窗口飞了出去,滑进对面班的教室。
好身手!要不是丢出去的是她的练习册,她估计会忍不住吹口哨。
她懒得跟他计较,去对面班级捡练习册。
对面班的学生以为又是宣战,捡起练习册,二话不说丢进了垃圾桶。
辜郁绯迟疑着要不要把练习册捡回来,有人先她一步,把练习册从垃圾箱里捡回来。
是骆修澈,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看向学习委员:“我把你丢练习册的事录了下来,如果你道歉,我就不告诉老师。”
学习委员脸涨得通红,小声道了歉。
“你搞错道歉的对象了,练习册是她的。”
这下轮到辜郁绯不好意思了,她完全没料到,他会出面是让学习委员跟她道歉。
几天后,她在上学路上遇到骆修澈,他追问,他当时是不是很帅。
“是挺帅的,你没有对学习委员做什么吧?他现在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
“没有。”少年笑眯眯的样子,反而更可疑。
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毕竟有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和她不同,少年却说,他想知道更多她的事情。
Scene 06.辜郁绯,我有没有机会知道更多你的事情呢
高二第一次月考后,辜郁绯身为课代表,被叫去办公室帮忙改英语选择题。两个班是同一个英语老师,她进了办公室,才发现骆修澈也在。
改完试卷,他们走出办公室才发现下雨了,英语老师说开车送他们回家。
冬季天黑得很快,老师还在核对试卷,他们站在屋檐下避雨。
日光灯清冷,飞虫在灯管周围扑腾,落满一地。辜郁绯如临大敌,不顾形象,脱下校服外套裹住头。
“原来你害怕虫子,别站在灯管下,站过来一点。”
她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哇,有一只钻进你衣领里了。”
他伸手抹摸了摸后颈,少女翻开他的衣服领子,替他把虫子捉出来。
她的手指冰凉,触碰到他的皮肤,少年耳根立刻通红。
“辜郁绯,我有没有机会知道更多你的事情呢?”
她随口答道:“这样吧,以后任意的大小测试里,你的分数比我高,就可以问一件关于我的事。”
“好,一言为定。”
少年对她感兴趣的理由,她不得而知,学校里明明有许多比她有趣的女孩子。
起初她会接纳他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堂哥在遥不可及的远方,她身边没有任何能与她站在同一高度的人,少年的存在,恰好填补堂哥的空缺……她本是这么认为。
可现在,他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雨和夜幕将他们隔离,天地间就像只剩下他们,令她产生错觉,她好像只能依靠他。
灯光迷蒙,自高空落下的雨滴发着光,就像一场微型的流星雨。
他就像闯入她世界的一道光,有光在的地方,就连冰冷的雨滴,也能被润色成光粒。
Scene 07.从他家的别墅到她家很远,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呢?
辜郁绯的生日在腊月二十五,堂哥放寒假,他订了机票,说要飞回来给她庆生。
可他从机场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有好心的路人将他送到医院,他昏迷不醒,医生说要做开颅手术,清理脑内淤血。伯父伯母赶去医院,签字同意了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辜郁绯真的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她坐在沙发上怔怔地流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堂哥会出事,都是她的错。
监控录像显示,当时,辜行光拖着行李箱走在人行道上,一辆货车突然冲上人行道,他闪避不及,整个人倒在血泊里。
手术进行中,父亲去医院守夜,家里没人。辜郁绯睡不着觉,她走出房间,打算透透气。
“辜郁绯,你还好吧?”
她家晾晒木板的院子里站着个黑影,把她吓一跳,竟是骆修澈。
这几天今年第一股寒潮来临,他冻得直哆嗦,从他家的别墅到她家很远,他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呢?
少年不会告诉她,他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却又担心她,越想越睡不着。他刚走到她家门外,她就像有心灵感应般走出来,他也被吓一跳。
辜郁绯往手里呵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大半夜跑过来想吓死我吗?”
堂哥出事的消息,她还没有任何实感。少年在这节骨眼出现,她整个人还在恍惚中,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辜行光的事,我听说了。主刀的医师是我舅舅……舅舅说他的情况还不算很糟糕,你不用担心。”他来,就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谢谢你,你早点回去吧,晚安。”
少女走回屋里,透过窗帘,她看到少年在院子里呆站了一会儿,就转身走了。
好多年后,她无数次回想起这幕。南方连星空也冻结般的冬夜,少年的存在,却是唯一的温暖,足以照亮她的整个少女时代。
Scene 08.你每天守着他,还怎么跟随他的步伐考清华?
辜行光的手术很顺利,医生允许探望病人后,辜郁绯频频请假去看他。班主任不批假,她干脆旷课,去医院的时间比呆在家还长。
堂哥刚苏醒过来,他的反应很迟钝,医生说,要多跟他说话。
辜郁绯寸步不离他病房,陪他说话,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
她问了他很多问题,辜行光费力思考,却往往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他脑内的信息,和他的语言,都处于紊乱状态。
辜郁绯看过他头上的伤,开颅手术在堂哥头皮上,留下一条肉色蜈蚣般蜿蜒而过的伤疤,丑陋而狰狞。因撞击碎掉的颅骨被取出,镶进了钢板,她光是想象,就觉得难受。
起初护士来换纱布,他怕吓到她,会让护士把她赶出去。
护士脾气很好,她看得出少女很内疚,就提议她学习给他换纱布。可她笨手笨脚,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想放弃。
堂哥乖乖地坐着:“我不会乱动的,你放心包吧,就像包粽子一样。”
他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她却笑了,笑着笑着差点又哭了。
经过一个多月,堂哥总算退院回家。
伯父托人给他办理了一年的休学手续。除却头部的撞伤,他并没有受多少外伤,但要恢复从前的思维,还是比较吃力。他每天都花大量时间,重温他以前的知识。
起初,堂哥连辨认文字都很费劲,他意志力惊人,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
那天中午,吃过饭后他们在下国际象棋,他突然倒在地上,浑身剧烈地抽搐。
辜郁绯惊得头皮发麻,她打了120,救护车很快赶到。
医生说,四肢抽搐是开颅手术的后遗症,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就能平复下来。
堂哥缓过来,也安慰她不要怕:“医生说,我的恢复速度比预期的还要快,你也不用每天呆在家陪着我。我跟妈妈说了,她会给我找专业的护工。”
对他的话,她向来是无条件服从,但这次,她却不吭声。
周一回学校参加完期末考试,辜郁绯提前交卷,打算直接回家。
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骆修澈,少年比她还早交卷。
“听说辜行光的情况好了很多。你不好好学习,每天守着他,还怎么跟随他的步伐考清华?”
辜郁绯无视他,想从另一边下楼,却被少年拦住。
她没好气地推开他:“你懂什么,你又没经历过……”
站在阶梯上的少年退后一步,他踩了个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Scene 09.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负起责任照顾我
骆修澈的右手摔骨折了,他说是楼梯太滑的缘故,并没有提及辜郁绯推了他一把。
少女终日埋头做题,她不敢抬头看黑板,害怕看到对面教室的少年。
午休时教室只有她在,少年走进来。
他刚坐下,看到他吊在胸前的手臂,她的眼泪就掉下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情绪太过无常,有时连做错一道题,都会想哭。
“喂……你没事吧?你别哭了,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说实话,骆修澈还是第一次看到辜郁绯哭。
她误以为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时,她没哭;辜行光出事的夜晚,他赶到她家找她时她没哭……现在,她为他哭了。
“为什么大家都不责怪我呢?要不是我,阿行就不会出事……就连你,也包庇我……”
她哭的原因,不仅仅是他。
“被谴责的话,你就可以告诉自己,你已经遭到相应的惩罚了,或许会让你觉得心里舒服点。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大家不责怪你,不仅是因为清楚你很不好受,还因为大家都很重视你。”他往后靠了靠,摆出大爷的架势,“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负起责任照顾我,像照顾辜行光那样。”
“你也要我照顾?你这不是活蹦乱跳,能说会道吗?”见少年痛苦地护住骨折的手,她连忙点头答应,“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骆修澈一点也不客气,他把他的各种作业,都丢给辜郁绯做,还指使帮她跑腿买饮料。
中午休息,少女去学生餐厅排队,买两人份的饭和饮料,少年则坐在饭桌前等她。
看到他用左手吃饭,她回忆了一下他们相处的点滴,提出了疑问。
“骆修澈,你好像是左撇子?”
少年被一口汤呛得直咳嗽:“你肯定记错了,我是右手受伤才迫不得已自力更生,练习用左手吃饭。难道你想喂我吃饭吗?”
她当然不想喂他,最近他们走得太近,引得众人猜测纷纭。
一段时间下来,因为每天做两人份的作业,辜郁绯落下的学习进度很快赶上来。
令人郁闷的是,即使少年不怎么学习,成绩也总是比她好。
学习成绩稳定下来,她一有时间,就自学医学类的书。
早在堂哥住院期间,她到图书馆借了很多相关的书。她决定,将来要成为医生,不跟随堂哥的脚步学航空专业。
听到她的决心,堂哥微笑:“这是你第一次下定决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绝对支持你。虽然你的决定,让我觉得有点寂寞。”
少女把他的话,复述给骆修澈听,他托腮,半响才幽幽吐出一句。
“辜行光竟是个妹控,隐藏得好深。”
Scene 10.喜欢你这么多年,却像懂得了所有的世态炎凉
高考结束后,辜郁绯在家等成绩出来。
她交卷前估过分,以她的成绩,进她想报考的医科大学并不困难。
傍晚,骆修澈骑着自行车来找她,他刚参加完同学会,顺道来找她。
“辜郁绯,我统计了一下,我总共有七次月考和三次模拟考排名比你高。你是时候兑现诺言,让我问十件关于你的事吧。”
他一直都没提,她还以为,他早就忘记他们的约定。
怕她赖账,少年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是他抄写的考试分数记录,部分数字用红笔标红。
“你问吧,三……三围以外的问题都可以。”
骆修澈扫了她一眼,目测,她的三围并没有什么多大差别。
他清了清嗓子,问的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辜郁绯,你记不记得小学三年级时的奥数比赛?”
见她摇头,他讲了一件她根本不记得的事。
那次的奥数比赛,他在考场上哭了,连老师也劝不住。收卷时他还在抽泣,坐在他旁边的白胖萝莉走过来,安慰他别哭。
“题目确实偏难,不会做也很正常,你别哭啊。我也不会做,我都没哭呢。”
他哭并不是不会做题,而是他的爷爷在前一天病重,进了医院。
妈妈不让他去见爷爷,让他去参加比赛,说不定等他考完试,就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
辜郁绯问清事情的原委,她冒充少年的班主任,打了医院的电话,询问他爷爷的情况。医院的护士没有揭穿她,把他爷爷平安无事的消息,转达给他们。
“辜郁绯,你堂哥出事时,你说我什么都不懂。亲人生死未卜的煎熬,我也很清楚,那种无力感,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过了一段时间,爷爷出院时,少年迫不及待把这消息告诉辜郁绯。
可当她知道他奥数比赛拿了二等奖,她却是三等奖,就没理他了。
“嗯,这的确像是我会做的事情。”
“我未曾历经沧桑,喜欢你这么多年,却像懂得了所有的世态炎凉。”他认真地说道,“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和辜行光一样,成为令你骄傲的家人呢?”
在辜郁绯心中,她堂哥是无人能敌的天才,她的交友标准就是他的堂哥。
别人眼中的他也很优秀,但不被她认可,他所有的优越感,都毫无意义。
“想成为我的家人,我倒是没意见,只是你妈……”
她想起优雅贵妇的眼神,他们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学习上。
“我妈挺喜欢你的啊。对了,上次陪我去你家的,是我姑姑,她很感谢你把包包送回来。”
等等,他姑姑像贵妇,他妈岂不是更难缠?
Scene 12.她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喜欢他的
她表示怀疑:“你妈妈喜欢我?”
“我妈就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你不是常帮她改试卷吗?因为她是老师,大家都不怎么来我家玩,怕被她问到英语成绩。她和我一样有鼻炎,还跟我说,你会主动帮她在黑板上板书,让她少受粉笔灰的折磨。”
等等,他难道不是孤独的笼中鸟吗?
信息量实在太大,辜郁绯一时处理不过来,只好保持傻眼状态。
“骆修澈,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你能告诉我你的事情吗?”
他捧着脸窃喜:“你怎么突然对我有兴趣,莫非你……喜欢上我了?”
任凭他怎么追问,她都笑而不语。
她曾跟堂哥说过,她能够在某个人面前坦率地表露感情,根本不担心他会嘲笑她,她第一次这么信赖一个人。
过去的她,总习惯将情绪隐藏,以为不会让别人操心,殊不知适得其反。对重要的人们表露情绪,也是爱和信赖的一种形式,而教会她这些的,是他。
辜行光的回答精辟有力:“你喜欢他呗。”
她恍然大悟,哦,她是喜欢他的。
还有一点,关于辜郁绯为何会拿辜行光当交友标准,其实是有原因的。
小学五年级时,她母亲病逝,和她同龄的堂哥说,他会像她妈妈一样保护她的。他还提醒她,她是天才的妹妹,让她不要和成绩比他差,对她不够好,不能保护她,长得也不及他帅的人玩。
现在想来,可能是堂哥早就注意到,骆修澈想打他妹妹的主意。
——幸运的是,她找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及格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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