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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沙

2016-05-14林红宾

中国铁路文艺 2016年6期
关键词:沙场大伯

龙河乡党委办公室。

党委书记谭连海眉宇紧锁,脸庞板着,如同厚重的积雨云,预示着雷霆会随时炸响。毋庸置疑,他刚看完两份材料,光报喜不报忧,此乃现时为官之一大忌,难怪惹得他心烦意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电话铃响个不停,谭连海一把捞过话机,一听是他的下属,便没好声地说:“你给我伸长耳朵好好听着,林彪在指挥辽沈战役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只要阵地,不要伤亡数字!同样如此,我不听你囔囔有多少难处,我只要你这个胖子片长把村民历年所欠集体的提留集资款能如数按期给我弄上来!这跟女人养孩子一样,要遭这么点罪,等你把款给我统统弄上来,我让你好好‘坐月子。别他妈穷囔囔啦,就这么办!”说罢扣死了电话,遂对在场的几个干部说:“这个胖子片长干长一身肉,真个是狼见欢喜驴见愁!”

有个干部懵懂不解,抑或讨好地明知故问:“驴愁什么?”

谭连海这才有了点笑意,说:“驴打憷驮他呗。”

在场的人哄然大笑。

气氛有些缓和。

谭连海喝了一口茶,苦苦一笑:“这哪里是茶,还不如山上的棘子芽!”

文书说:“这还是黄山毛尖,300多元1斤呢。”

谭连海说:“尽他妈是些假冒伪劣。再去买点好的。”

文书唯唯诺诺。

谭连海已整整3天足不出户,文件看腻了,再好的茶品不出滋味。他生性好动不好静,这阵子心里就沸沸然了,就坐不住了,便吩咐司机备车,到下面转一转,借此了解一下春耕春刨、果园和麦田的管理情况。他盘算着,傍晌天赶到白沙渚村,找老支书闫守仁聊一聊,顺便撮上一顿。闫守仁为人实在,会过日子,集体家底厚实,待人又热情,饭菜远比其他村子的要丰盛得多。

时值早春二月,天气乍暖还寒。

轿车在公路上奔驰,两边的景致一闪而过。几处阳坡上已经有人在劳作。谭连海心底迸出一句好词儿——人勤春来早。是的,现在是以市场经济指导生产,乡镇干部再也不用瞪眼扯嗓地催种催收了,老百姓都知道按照农时节令奔计自己的营生,可谓不用扬鞭自奋蹄。相比之下,大多乡镇干部就沦为冗员无所事事了,正应了那句俗语:大年三十日捡了个兔子——有你也过年,没你也过年。谭连海让司机避村而过,走马观花看看而已。约莫10点多钟,来到老龙河边。过了河就是白沙渚村。

眼下正是枯水季节,河两沿显露出一片沙滩。河水约有四五十米宽,在寥廓的苍穹下慵懒地流淌,料峭的小北风吹来,水面上泛起蓝莹莹的粼粼细波。河上架着一排高脚凳子,上覆木板,供行人通过,很古典的样子,也挺有诗意的。按当地的老规矩,木桥应由濒临河边的两个村子轮流搭建,一般是“霜降”搭桥,“清明”拆桥。现时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一切向钱看,有奶就是娘,没人顾得上搭桥了,谁要过河就蹚水,冻掉双脚自倒霉。闫守仁却是古道热肠,不在乎这点开销,每年安排村民照样搭桥。有道是“劝君莫要镂顽石,路上行人口如碑”。这正好起到了很好的广告效应,四邻八村的人都感闫守仁的恩,说他人如其名,恪守仁义,这年头像这样的村干部委实不多。

俗话说远怕水近怕鬼。司机来到河边有些犹豫,说:“这桑塔纳底盘低,恐怕不好过。”

谭连海说:“这儿常跑车,河底早就被压硬实了,为防不测,你可向后退一退,加大马力足可冲过去。”

司机只好照办。车入水中,两边水花溅起老高,然而,来到河中心就开不动了,任凭怎么舞弄,车轮越陷越深,像只野兔蹦在雪窝里动弹不得了。

谭连海欲脱鞋过河,又嫌河水冰凉扎脚,便骂唧唧地说:“日他娘,今天太霉气了,从早晨睁开眼到现在,就没遇上一件称心如意的事儿。”

这当儿,从后面过来一个骑摩托的年轻人,从轿车南侧冲了过去,到了河那边,便戛然而止,返回来一看,不由得两眼粲然一亮:“哎哟,想不到是谭书记呀,您怎么误在这里?这也难怪,外来户不知路嘛,这儿的沙也太暄腾了,时常有车陷在这里。既来之则安之,请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罢骑上摩托箭打一般朝白沙渚村赶去。

不大一会儿,这个年轻人亲自开来一辆拖拉机,赤脚下河,在轿车的保险杠上系好钢丝绳,复开动拖拉机,将桑塔纳拽了出来。

年轻人对司机说:“要寻山中路,须问打柴人,你记住,倘若再从这里路过,向南挪出四五步就安然无恙了。”

谭连海好感激:“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答曰:“我姓闫叫闫少君。谭书记您是响当当的一路诸侯,我呢,实是一介草民,名不见经传,不过提起我大伯来,您保准会知道。”

司机问:“你大伯是谁?”

闫少君说:“他是俺村的老支书,叫闫守仁。我是他亲侄子。”

谭连海说:“真是凑巧,我正要找你大伯,不想误在这里让你给解了围。我看你挺机灵的,这样吧,中午吃饭你也过去,顺便说说话儿。”

闫少君受宠若惊:“谭书记,您真是平易近人,那我就高攀啦。”

谭连海登门造访,闫守仁甚是高兴,让老伴烧水沏茶炒花生,把个老伴忙得团团转,如同鞭打陀螺。闫守仁拢拢60岁,长得老相,脸上皱纹密布,像个核桃皮;不善言辞,只知“嘿嘿”憨笑,让人搭上眼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他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工作,也都成家立业,平常日里很少回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团聚。担任一村之首,来人来客自然就多,一般客人都安排在小食堂伺候,对于重要客人,才在家里招待,谭书记属于高客自然要设家宴,这样公私兼顾,意在加深感情。

有人帮厨,做得麻利。家宴挺丰盛,不乏生猛海鲜。闫少君很爱趋炎附势,尤其与闫守仁是自家爷们,抬脚就来,帮着干这干那,比亲生儿子还要孝敬,今天竟然与谭书记有缘相识,更是大献殷勤。开宴时,谭书记热情相邀,闫少君就像老王婆摸蟹子——巴不得这一夹子,便大大咧咧地入席作陪。大伯做东,闫少君有些拘谨,然而几杯白酒下肚,嘴上就没有收管了,变被动为主动,喧宾夺主,频频为谭书记和大伯敬酒。这小子自幼聪悟强记,可就是好犍子不拉犁,上学读书吊儿郎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考自然名落孙山,只好回乡务农。他看过好多闲书,古今中外,正史野史,大凡提起头就知道尾,说起话来挺文雅的,尤其关键时刻擅长逢场作戏,背诵名诗警句,用以烘托气氛,要雅有雅,要俗有俗,真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吃了几碗有豆的干饭。这不,闫少君见谭书记在询问大伯春耕春刨的情况,立刻想起一首与之有关的古诗,就插嘴说:“谭书记,历朝历代不乏有您这样关心农事的清官。清朝有个叫陈苌的县官做过一首题为《山行》的古诗:山行风暖落花轻,雨过田间野水鸣。自笑微官如布谷,年年三月劝春耕。”

谭连海说:“这首古诗写得不错,正合我的口味。少君你真有两下子,把我的心理揣摩得透透的。”

闫少君阿谀奉迎:“谭书记,我佩服像您这样身先士卒的领导,所以就触景生情,想起这首古诗。来,我再替大伯敬您一杯。”

闫守仁瞋了侄子一眼,怕他酒多失态话多有失。他打心眼里厌恶这个侄子,嫌他是三两鸭子二两嘴,况且心术不正,没个好德行。但是毕竟是自家爷们,又这么大了,不便显山露水地管教他,免得让他记恨,还是委曲求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前混吧。闫守仁的老伴也在灶间不满地说:“少君你别短舌子老婆言语多,好好陪谭书记,也别太饕餮了,客人不醉你先醉,尽给你大伯丢人现眼。”

闫少君确实喝得不少,两眼发红,像隔流(不新鲜)的鲐鱼。他不以为然地说:“大伯大妈你们有所不知,人家谭书记的尊姓大名特好,水潭连着大海,肚量大得能跑开船哩,哪能跟我一般见识。”

谭连海说:“少君脑瓜灵活,口齿伶俐,我挺喜欢。一代伟人毛主席曾说过,青年人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老闫哪,你快到老虎没牙的时候了,不能老是抻绠拉犁,白沙渚村的未来就看少君这茬年轻人啦。”

闫少君望了望大伯,看他如何表态。

闫守仁佯装端菜没听见,继而王顾左右而言他。

吃罢饭,谭连海与闫守仁拉谈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在此之前,闫少君已悄悄离去。

谭连海坐着轿车来到老龙河边,见闫少君骑着摩托车已在河边等着,知其用意,对其颇有好感。司机按闫少君指点的,顺利地过了河。谭连海饮酒有点过量,身上热燥燥的,就势下了车,撩起河水洗了洗脸,然后在河边徜徉。闫少君趁机介绍起老龙河的传奇和闫守仁因地制宜承包沙场的情况。

老龙河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河流。它从西南面的群山之中流来,在一个肥沃的冲积小平原上无拘无束地流过,正欲继续东去,却被一座突兀的大山挡住去路,迫使它来了个急转弯,从狭窄的谷口挣脱,向北流入大海。每逢三伏六月下大雨,洪峰真如一条老龙一路咆哮,飞扬跋扈,势不可挡,流经谷口,因受束缚,不免怒发冲冠,兴风作浪,谷震山响,情景好不吓人!大浪淘沙,去伪存真,洪峰消逝,谷口以下就沉淀下大量的白沙,年久岁深,淤积成巨鱼样的白沙渚。据村老讲,老辈上有两个人在上游不慎落水,幸好他俩抓住一块木头,胆战心惊地随水漂流,当漂至谷口,怎奈激流湍急,浪花飞溅,几经沉浮,被呛得头晕目眩,稍一疏忽,木头被冲走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继续挣扎,求生的欲望,促使他俩竭力划动,当来到白沙渚时,河床宽阔,水势较缓,脚就触到白沙了。二人大喜过望,赶快爬上白沙渚,望着淼淼洪峰,恍若刚才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事情多有凑巧,他俩一个姓闫一个姓崔,莫非是跟阎王爷和掌管生死簿的崔判官的姓氏有关系,故对他俩网开一面免此一劫?打那,他俩在河西面的山脚下落脚谋生,几经繁衍,遂成村落,为了不忘那段刻骨铭心的历险,就将村子取名白沙渚。现时白沙渚村有200多户人家,村民大多姓闫和姓崔,佐以少许杂姓。

白沙渚村依山傍水,河边柳树成荫,春来蒹葭葳蕤,秋来芦花如雪,河床上白沙纯净,流水淙淙。一年四季,女人们总爱在中午到河边洗衣服,洗好了就晒在沙滩上。天气暖和时,小孩子则在潮湿的沙滩上挖沙蛤,这一切,凑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白沙渚的沙是优质的建筑材料,几乎不用筛,拉回去就可合灰砌墙,因此附近村庄盖房子的人总愿到白沙渚拉沙。早些年吃大锅饭时,为了防止拉沙的随便乱挖,村里想办个沙场,那就要安排专人负责,考虑到前来拉沙的毕竟是少数,形不成规模,弄不好要赔上工钱,无法,只好指派看护河滩林的人捎带管理。护林员不愿得罪人,对于本村来拉沙的,大开绿灯,外村的,拉一车给10块钱也行,给5块钱也中,碰上亲戚或是熟人,实在不好意思伸手要钱,只好放行赚个人情,反正河里有的是沙,仅一个白沙渚多少年也用不完,即便有朝一日用完了,几场大水又能冲下来,谁要是心疼那么几车沙,谁就是个迂呆子。后来世道发生了变化,土地和果园分户经营了,荒山和河滩也随之承包到户了,为了充分利用这一自然资源,白沙渚村所属的老龙河段,也要正儿八经地兴办沙场。经村干部研究决定,承包基数为一年上缴5万元,为期10年,采取杠价叫行的方式,谁要是叫到手,要先付承包总额的50%。在公开招标时,村民们匡算了一下,按眼下情况分析,一年根本卖不出5万元的沙,谁要是一时冲动叫到手,干赔忙活不说,还要忍疼割老肉,那就大大的不划算了。鉴于这个缘故,叫行现场陷入僵局。闫守仁反复征求村干部和群众的意见,见没有一个挑头承包的,便无可奈何地说:“咱不能放屁用手抓,都不要我就揽下了,以后我要是挣了钱,你们可别囔囔熊话。”就这样,闫守仁兴办了白沙渚沙场。

白沙渚村距东港市只有四五十里路程,闫守仁带上沙样前去推销,凭着他为人诚实,货真价实,加上托亲揽友,与市里几家建筑公司签订了供沙合同。该着闫守仁发财,一位日本客商慕名而来,通过实地考察,对这里的白沙非常满意,于是签了合同,拉来了挖沙船,雇佣几辆载重车,往港上拉沙,然后装船运回日本。这一来闫守仁就挣大钱了,比承包额翻了好几番。

谭连海听到这里大加赞赏,对闫少君说:“甭看你大伯老实巴交的,身上有了压力,也会超常发挥的,把一个看不上眼的白沙渚变成了聚宝盆。”

闫少君说:“谭书记,不是我酒后说狂话,我大伯毕竟年事渐高,思想有些守旧,与进一步开放搞活尚有很大差距,倘若让我来下白沙渚村这盘棋,我敢保将它下活了。”

谭连海说:“我喜欢你这种坦诚,吃饭时我就说过,白沙渚村的未来就看你们这茬年轻人啦。好吧,我该回去啦,以后你到乡里办事,可到我办公室喝茶。”

闫少君喜形于色,乐得腚轻眼蒙。

挖沙船成年累月地挖沙,在河中心挖出一个老大老深的大沙坑,汛期发大水时,好长时间淤不平,一些从水库里跑出来的大鲤鱼就卧在这蓝莹莹的深水湾里。闫少君料理庄稼漂漂溜溜的,捉鱼摸虾却是拿手好戏。这一天,他从深水湾里网出两条大红鲤鱼,这在他的捉鱼史上破了天荒,因为在这老龙河里像这么大的红鲤鱼实属罕见。他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便骑上摩托车径直送到谭连海家中。

谭连海夫妇望着这一对活蹦乱跳的大红鲤鱼,两眼眯成了一道线。

谭连海问:“少君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闫少君说:“谭书记托您的福,我是从挖沙船旁边的深水湾里撒网打上来的。这种大红鲤鱼生性特刁,一般的艺是对付不了的,我对付它们却自有绝招,自然将其双双猎获。”

谭连海的爱人夸赞道:“你还真行哩。”

闫少君说:“我来送鱼,不仅仅是请您们尝鲜,主要是图个吉利,让您们的日子红红火火,富富有余(鱼),喜事成双,兆着谭书记仕途走红,飞黄腾达,前程灿烂。”

谭连海端详着两条大红鲤鱼,情不自禁地连连颔首。

一回生两回熟,况且又是来送礼,闫少君说话就随便了。他说:“谭书记,您看过《封神演义》吧?姜子牙渭水钓鱼,有幸遇上了周文王,被聘为军师,辅佐武王伐纣,平定天下后,被封为齐国之君。我呢,在老龙河有缘结识您,见您仪表非凡,胸有韬略,以后必成大器。有道是禽择良木而栖,臣择良主而事,我虽说是一介草民,也想跟您跑跑龙套,以后倘若有这样的机会,万望多多关照则个。”

谭连海听出弦外之音,便说:“想你这样的身份,想出来干,恐怕难度太大,倒不如在村里好好表现着,让你大伯着意培养你,一旦时机成熟,就由你来走活白沙渚村这盘棋,这话不也是你说的吗?”

闫少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叮嘱道:“那也要您跟我大伯搁个话呀。”

谭连海说:“那是自然。”

当天晚上,闫少君来到闫守仁家里,对闫守仁说:“大伯,前些日子谭书记说的话您该品出个滋味来,咱龙河乡的村支书逐村排一排,定数您的岁数大,这差事眼见就干到头了。这几天我揣摩着,您如果不干了,一旦大权旁落,接任的不买您的账,甚至抓住您的把柄反攻倒算,您可就没咒念了,势必是虎落平川遭犬欺,凤凰掉毛不如鸡。依我之见,您不如把我扶持起来,我要是接替您,您就可圆满地画个句号,平安着陆,尤其可以当‘太上皇。”

闫守仁趄歪在炕头铺盖上,兀自吃烟,没有吱声。他暗自思忖,少君从小爱偷梨摸瓜,长大成人了,恶习有增无减,时常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在村里口碑不好,让他接班着实有些不放心。转念又一想,如今这世道有些怪异,越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越混得比正常人气派得多;有的从监狱里出来,就像英雄归来,大有不可一世的样子;有的超凡脱俗,成为地位显赫的人物。少君与那些人相比,可说是小巫见大巫。这么想着,便无可奈何地喟然长叹。

闫少君见大伯有些心动,继而又说:“按理说您没病没灾的,再干上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但是这白沙渚村不是咱姓闫的氏族部落,而是共产党的天下,不允许您搞终身制,说不定哪一天一张纸就把您给免了,到那时您即便想提携我也晚三秋了。您现在正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时候,办起事来得心应手、一路绿灯,千万别坐失良机呀。”

闫守仁细细琢磨,侄子说的何尝不是这么个理呀,再说谭书记对少君也有好感,便点头答应了。

一个月后,闫守仁谎称自己身体不好,征得乡党委同意,由闫少君代理支书。闫少君本来不是党员,这倒无关紧要,突击纳新就是了。

闫少君坐镇白沙渚村,荣耀得无以复加,一时间,前来贺喜的络绎不绝,致使门庭若市。无土打不起墙来,招待客人需要烟酒糖茶、山珍海味,还要搓麻将拉关系,甚至还要到路边店品尝“野鸡”(妓),这一切离开钞票是玩不转的。闫少君任意挥霍,坐吃山空,不到半年工夫,就把大伯留给他的家底作践光了。他创业的本事没有,却有的是歪点子,又想得陇望蜀,开始觊觎大伯的沙场。

这一天黄昏时分,闫少君到沙场找大伯,见沙场已经收工,空无一人,路经挖沙船附近,见大伯正坐在湾边,一边吸烟,一边端详水面上的圈圈涟漪,毫无疑问,深水湾里有鱼。

闫守仁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少君来到近前,就问:“你找我有事么?”

闫少君守着大伯坐下,将心事和盘托出:“大伯,我寻思着,您担任村支书二十多年了,干得蛮好。常言道猪肥了蹄子窝里都是肉,说到归齐是让沙场支撑的,现在轮到我主持工作,却没有进钱的地方,寅时吃着卯时的粮,对上面来人来客招待不周,有损您老的声誉,所以我想,您老人家索性一个人情送到底,将这沙场交给我。再说这沙场也快到承包期了,您也过足瘾了。”

闫守仁听了甚为反感:“少君你说我过足瘾了,是说我发够财了是吧?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些年我确实挣了不少钱,可是我并没有独吞,没有忘记老少爷们。咱村的学校是我出资翻新的,包括桌凳教具、体育器材,也是我赞助的;建扬水站,铺设地下管道,吃自来水;硬化村路以及大街小巷;村民免交电视收视费;还有老党员、老干部、老村民、贫困户的生活补贴;每年在河上架设木板桥,加上其他对外捐赠,哪一码不是我拿的钱?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只看见贼吃食,没看见贼挨打。你以为这沙场就是那么好经营的?这钱票子能像流水一样流来?我问你,要是让你经营沙场,能像我这么做吗?”

闫少君巴不得大伯将沙场转让予他,别说是这么几个条件,即便再多他也痛快答应,将来时过境迁,能不能兑现,那是另一回事了。于是就响亮叮当地表态:“大伯请您放心,我保证按既定方针办!”

当贼瞒不过地方,放屁瞒不过裤裆。闫守仁对闫少君再了解不过了,这小子一向谋财心切,倘若弄不到手,便坐立不安,梦寐以求,自会挖空心思,不择手段,直到如愿以偿。闫守仁瞥了少君一眼,见这小子目露冷光,嘴角抽搐,面目狰狞,不免不寒而栗,心中暗想,要是这小子图谋不轨,暗生杀机,倘若将我推入湾内溺水而死,又无人看见,事后让人们误认为我不慎失足落水,那可就冤塌大天了。并非自己多疑,这小子绝对能干出来。罢罢罢,反正快到承包期了,就给他个遂心令吧。

当天,闫守仁无可奈何、恋恋不舍地将沙场交给了闫少君。闫少君见两次“逼宫”都非常顺利,自然高兴得不行。

闫少君接管沙场后,立马给崔玉竞和崔玉斗叔弟俩派了差遣,让他俩协助他管理沙场。他大言不惭地说:“一个将军一个令,一个和尚一个磬,现住沙场已经换了旗号,以往的规定也要随之改一改。既然白沙出口能换外汇,咱们更要爱惜资源严加看管,不管本村村民还是外村亲戚,只要到白沙渚拉沙,都要统统缴钱。如今是一切向钱看,人情比水淡,咱们也不能跳出三界外,要认钱不认人,有奶便是娘。”

崔玉竞和崔玉斗叔弟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崔玉竞曾因断道剪径图财伤人而被锒铛入狱,崔玉斗也因打架斗殴、奸污老妇而被抓捕归案;他俩与闫少君是光着腚轧伙大的好朋友,刑满释放后仍不思悔改,破罐子破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回可是物以类聚派上了用场,气焰愈发嚣张,整天跟着闫少君狐假虎威,趾高气扬,情如哼哈二将。

白沙渚村的村民甚是气愤,是的,自古以来大家可以随便到河里挖沙,即便老支书闫守仁承包沙场时也是这样,如今换上闫少君,就想垄断整个河道,他不为老少爷们做想,反而向大家勒索钱财,真乃本末倒置,拿着不是当理说,这不成了一个横行乡里的河霸啦?

村民闫守朋住在村南,濒临河边,盖房子急着用沙,花钱买沙觉得冤枉,就趁傍黑天开着农用三轮车到河边拉沙。崔玉竞和崔玉斗料定闫守朋会来,老早潜伏在一丛柳子后面,单等闫守朋往车上装沙时,趁其不备围将上来。

崔玉竞口出不逊嚷道:“你他妈吃了豹子胆啦,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闫守朋毫不示弱:“这老龙河是大家的,这白沙渚更不是你们的,凭什么不让拉沙!”

崔玉斗更针锋相对:“个不是明知故问么,这沙场是闫少君承包的你难道不知道么?你再驳犟,就是他妈欠揍!”

闫守朋说:“我不是一只麻雀,你们跺跺脚就吓飞了,今天我非拉不可,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说罢气乎乎地继续装沙。

崔玉竞上前阻拦,当即与闫守朋交了手。崔玉斗从后面扑上去,将闫守朋手中的铁锨夺了下来,穷凶极恶地对其拳脚相加,直到把闫守朋打得鼻口窜血动弹不得。这“哼哈二将”岂肯善罢甘休,为了杀一儆百,又将三轮车推下了深水湾。

此事不胫而走,白沙渚村笼罩着恐怖的气氛。村民们敢怒不敢言,背地里都管闫少君叫小阎王爷。

打那以后,白沙渚村的村民先是不甘情愿、继而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个用沙花钱的不合理的现实。

南庄兴办了一个制瓶厂,制瓶的主要原料是含硅较高的纯净白沙,经化验,白沙渚的沙完全达标,厂长嫌价格不合适,就舍近求远到别处拉沙。闫少君冷冷一笑:“日他娘,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自有办法牵着你的鼻子走!”原来这个厂长的岳父就住在白沙渚村,嗣后,这家主儿再没过上安稳日子,不是草垛起火,就是果树被砍,这且不说,盖房子批宅基,闫少君就是不开尊口;儿子想当兵,村里也不恩准,总之,凡是求着党支部和村委会的事儿,闫少君总是变着法子勒了又勒。这家主儿悟出内中的蹊跷,找着女婿诉说苦衷,厂长可怜岳父,只好委曲求全花钱消灾,到白沙渚拉沙。

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伙房有人好吃饭。闫少君对此体会尤为深刻。他到东港市跟几家建筑公司要了些钱,从中拿出10万元送到谭连海家里。他对谭连海说:“我终生难忘您的知遇之恩,眼下我又经营沙场,有了收入,您是当老的,我是做少的,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这10万元实在不成敬意,请您务必收下。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往后收入多了,我自会多孝敬您的。”

谭连海的爱人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10扎崭新的钞票,说:“少君你还挺讲义气的,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真该好好培养。”

谭连海思索片刻,说:“如今反腐败风头正紧,你这么做有些不妥。”

闫少君说:“您放心,我自会守口如瓶的。”

谭连海稍作思索,说:“依我之见,不如你带回去,权当是我入股。”

闫少君心领神会,脱口称赞:“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处理确实是上上之策。”

谭连海的爱人幽默地说:“你先给我养着这头母马,以后让它领回一头小马驹来。”

三人皆会心一笑。

谭书记入干股办沙场,闫少君的腰板就硬了。

白沙渚往北不远就是邻村的河段,有人在那儿办了个沙场,卖沙的价格低于白沙渚沙场,这对于闫少君来说,无疑是添灶抢客,这怎么能行!于是让崔玉竞和崔玉斗带领几个小弟兄前去兴师问罪。那个场主据理辩驳,崔玉斗一伙不容分辩,大打出手,将其设备全砸了,又将场主臭揍一顿,临走时还威胁道:“你要是胆敢告官,我们让你全家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逝!”

场主深知自己势单力薄,惹不起这伙城狐社鼠,只好忍气吞声,收拾残局,另谋生计。

闫少君有了钱,便五花六花,穷奢极欲,在白沙渚东面的公路边上建起了一幢式样别致的三层楼房,顶端冒尖斜坡,就像挂历上拍摄的外国别墅。一楼为饭店,闫少君将其命名为金沙滩大酒店,并自撰一副对联:老龙河有龙则灵,白沙渚以沙振兴。横批:天地造化。

过往的行人都说这副对联一语双关,自我吹嘘,但是不得不佩服这小子有些文采。

金沙滩大酒店以海鲜为主,鱼鳖虾蟹应有尽有,乡里的客人大多在这里伺候,前来拉沙的司机被尊为上宾,大可免费食宿。其时,有4个南方少女慕名前来卖唱,或抱琵琶,或弹吉他,或唱流行歌曲,或唱黄梅小调,声色并茂,楚楚动人。闫少君灵机一动,一招鲜,吃遍天,索性让她们不掏分文白住大酒店,这4个少女原本是闯荡江湖为挣钱,见有利可图,就痛快答应了。馋猫鼻子尖,瘦驴耳朵长,这一来好多大款儿闻讯而来,不该吃的也吃,不该住的也住,酒店生意相当红火,白沙渚沙场也跟着沾光。

县环保局、水利局等单位的负责人下来检查指导工作,见白沙渚沙场采沙过量,导致上游河道冲刷严重,对于生态和环保大为不利,予以干涉。谭连海与他们关系很熟,便揶揄地说:“你们别神经兮兮、吹毛求疵的,连三峡大坝都敢修建,这区区小河就挖不得沙?别说挖这么几个沙坑,即便挖得再多,也绝不会给上游地区造成山体滑坡或者地面下陷的。”几个局长碍于面子,不便与他争辩。

谭连海将他们领进金沙滩大酒店,让闫少君大献殷勤一一敬酒,他们饮酒听曲,好不逍遥,临走时再带上些礼物,结果屁事也没有。

闫少君有事没事爱在河滩上转悠。末伏的一天中午,天气好闷热,闫少君坐在河边树下纳凉,见村里走出一位姑娘,拿着脸盆到南河洗衣服,细细打量,原来是白玫。白玫与他同住一条街,去年高考落榜,一直呆在家里无事可做。白玫长得很秀气,在这四邻八村是首屈一指的。他对她早就垂涎三尺,这阵子已是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见河边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这真是个好机会,于是心旌摇摇悄无声息地迂回过去。

白玫嫌天气太热,好久又没洗澡,想趁洗衣服时顺便找个僻静的地方沐浴一番。来到河边,放眼四顾,河边阒无人迹,便放下心来,朝南面几丛柳子走去,那后面正好有一泓河水。白沙让太阳晒得烫脚,白玫紧走几步来到柳子后面,匆匆脱下衣服,像一只白天鹅飞落水中。

闫少君幽灵般靠拢过来,轻轻拨开茂密的柳子,贪婪地觊觎着,他被眼前这如梦如幻的景致深深地吸引住了。白玫披着秀发站在那里,如同芙蓉出水,又如仙女临凡,亭亭玉立,风姿绰约,白嫩细腻、宛若凝脂的肌肤透出淡淡酥红,当胸柔挺微翘一对圆润的乳房,那娇小的乳尖好像两颗刚熟的草莓,这充满弹性的人体曲线极富韵致,令闫少君叹为观止,热血奔突,周身颤栗,慌乱地脱光衣服,像一只豹子跃出掩体,扑向可怜的小黄羊。白玫见状心中大骇,胆怯地问:“大叔,您想干什么?”闫少君说:“我想弄你。”白玫刚跑上岸,就被闫少君拦腰抱住按倒在柳子丛中……稍停,闫少君站了起来,瞅了瞅白玫的下身:“哎哟,想不到你还是个处女呢,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姑娘实在是太少了,我弄了几个都不见红,分明是让别人弄过了。”他见白玫在一个劲地掩面啜泣,就说:“你们女人天生是个供男人骑的命,迟早都会这样的,谁先骑还不一样。”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打儿钞票,扔给白玫:“我也不白弄你,这是一万元,你先拿着。我那个大酒店正好缺个会计,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就去上班,工资每月3000元,表现得好,年底还有红包。如果逢上县招待所下来挑选服务员,我可以让谭书记跟他们说说,争取让你去。”

白玫慑服于闫少君的权势,又经不住金钱和招工的诱惑,事已至此,只好忍辱答应。她申明观点,我去归去,但是绝不允许你再这么对我动手动脚的。

闫少君说:“放心吧,今天我尝尝鲜就行啦,哪会老缠着你。”

翌日上午,白玫就去金沙滩大酒店上班了。

村民们都猜出了内中的奥妙,都说可惜了白玫这个好姑娘。

日子就像老龙河的河水,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流淌。一晃眼,闫少君接任村支书和接受沙场已经有3年多了,这期间他财运亨通,委实挣了不少钱。他不像他大伯闫守仁那样,拿出一些钱为老少爷们办点实事,而是自己吃得嗝饱胀气,不管别人忍饥挨饿。然而,他为了包装自己,舍得花钱买荣誉,家里五花八门的证书奖状挂得满满的,他还花大钱捐了个虚衔——龙河乡经委主任,是打括号的副科级待遇。大家管他叫闫主任,把他叫得晕道道的。谭连海一直对他关照备至,隔三差五就到金沙滩大酒店食宿,他爱听黄梅戏,动辄叫南方少女到他包间里唱上几段。

前几天谭连海又来到金沙滩大酒店。闫少君说:“谭书记,我大伯当时承包沙场的期限是10年,到今年9月该满期了,另外,到秋后支部班子也该改选了,这两码事儿凑到一起啦。守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仍旧想一只脚踩它两条船,尤其想把沙场的承包合同再续上10年,甚至20年。”

谭连海说:“关于你想连任村支书,我看问题不大,一方面你应团结党员,争取让他们支持你,另一方面,我让分管这个片的片长帮你做工作;至于继续承包沙场,我看你不妨将承包额由每年上缴5万元增加到10万元,按你大伯当时的计算方式,应一下子上缴30万元,甚至可以再多,你想想,一般百姓谁有这个胆量,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

闫少君说:“谭书记不瞒您说,刚才我心里好像盛了一盆糨,乱乎乎的,经您这么一指点,心里就亮堂了,也有数了。行,我保证按您的锦囊妙计办。”

一时间,闫少君想继续承包沙场并且提高承包额的事在白沙渚村传得沸沸扬扬。

白耀光旗帜鲜明地提出反对。他是去年从武警部队复员的,况且在部队上入了党,他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在村里颇有人缘,说话也有力度,是村民普遍看好的支书候选人。鉴于这个缘故,闫少君视其为劲敌,断定以后必定会引发一场“楚汉相争”。白耀光一向说话办事光明磊落,时常在人多广众的场合下阐明自己的观点:白沙渚属于自然资源,应该特殊对待,不能像土地果园那样承包到户,以前那么做是错误的,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必追究,但是一旦承包期满,务必收回来,由集体牵头经营,可从老党员、老干部、老村民当中选出3名德高望重的代表,参与沙场管理。总之,共产党是为人民谋利益的,白沙渚是老少爷们的,不能把这块肥肉老是让一两个人吃下去。白耀光的观点赢得了党心,赢得了民心,大家看到了白沙渚村朝霞满天的黎明。

早有人将白耀光的意图告诉了闫少君,闫少君就多了心思,经过深思熟虑,想“招安”白耀光,以此化干戈为玉帛。他派人将白耀光请到金沙滩大酒店,对其直抒胸臆:“耀光啊,这个沙场眼见快到承包期了,这几天我反复琢磨,倘若按你的意图办,势必是九龙治水终年旱,相互推诿不好办。这几年我经营沙场或多或少积累了些经验,而且又投入了不少钱,就拿这座大酒店来说,这是一大堆钱哪。所以我想继续承包,当然啦,承包额要适当调整。你呢,是咱村少有的人才,可加盟入股,你我联起手来,必能干出一番事业。”

白耀光不卑不亢地说:“你这个想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你老是想着自己发财,而我的意图村民是赞成的,用你的话讲,是让他们都加盟入股,有财大家发,有难大家担。”

闫少君大惑不解:“怎么会有难呢?”

白耀光解释道:“天有不测风云,倘若哪一年发大水决口了,冲毁了粮田,那就要发动大家治理,凡事不能老想着娶亲坐花轿,还要想着发殡抬灵柩呢。”

闫少君点了点头,稍停又说:“其实这沙场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上缴承包额再多,摊到全村人头上,就寥寥无几了,纯粹是僧多粥少。常言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要你不领着村民起哄,这个买卖我就能一如既往地干下去。我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答应,我马上让会计付给你两万元。”

白耀光正色言道:“你休想用金钱收买我,我并非你所想象的那种人。至于沙场往后何去何从,应由全体党员和全村村民来决定。”

闫少君脸上骤然变色:“别给你脸你不要,偏要踏着鼻子往头上爬,你可要知道,狗被撵急了还回头咬人哩!”

白耀光说:“我可没逼你,是你把我叫来,故意在我面前耍‘土使蛮,既然你诚心想咬我,那我等着挨咬就是了。”说罢拂手而去。

数日后的一天半夜,有人往白耀光院里掷黑石头,白耀光猝然惊醒,深知是别有用心的人在吓唬他。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镇定自若,来到户外大声说:“明人不做暗事,是好样的就站出来跟我过上几招,我不把你们统统放倒才怪!”

夜静静的,四下没有任何反应,惟闻村边传来一阵犬吠。

但说这一天夜里,白耀光造访老支书闫守仁归来,来到家门口,黑暗中钻出三四个蒙面人,手持木棒围将上来。好虎架不住一群狼。白耀光寡不敌众,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棒,顿觉天旋地转,怦然倒地。几个歹徒心狠手毒,乱棒齐下,将白耀光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邻家的狗闻声不妙狂吠不止,主人开门一看,见是白耀光遭人暗算,赶忙招呼老街旧邻将白耀光连夜送往乡卫生院抢救。

村民们都怀疑是金沙滩大酒店那伙人干的,皆义愤填膺,咒骂那群城狐社鼠不得好死。

第二天,白玫主动辞职,乘公共汽车去了县城。白玫是白耀光的堂妹。人们都说,往后会有好戏看的。

不出人们所料,一个礼拜后,谭连海就被立案接受调查。

与此同时,崔玉竞和崔玉斗到东港市一家建筑公司索要沙款,公司经理说款不凑手,暂缓些时日,等凑足再付。这“哼哈二将”不依不肯,并口出不逊,情如逼债,当即与公司经理怒目相向,继而对其拳打脚踢。众怒难犯,公司职工将这两个地痞狠很地教训了一番,然后将其扭送司法机关。

且说这一天早晨,有人上山干活路经白沙渚,见闫少君淹死在挖沙船旁边的深水湾里,湾边还有一张渔网。此事不翼而飞,好多村民赶来围观,都认为这小子死有余辜。

闫守仁朝在场的村民说:“少君一向爱抓鱼摸虾,看样子很有可能是昨晚酒后来打鱼,不少心掉进湾里灌死了,下去几个人把他捞上来,送到火化场火化了吧。依我之见,这事就不要报警,谁要是把公安局的人招引来,谁就管他们吃喝。”

村民们心领神会遵言而行。

又过了几天,下了一场特大暴雨,老龙河发起了几十年不见的洪水。洪水过后,白沙渚以下的沙坑又被白沙淤平了。

白沙渚村的历史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作者简介:林红宾,笔名山泉,山东省栖霞市桃村镇人,中共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中国科学诗人协会理事,烟台市重点作家。迄今为止,已在《儿童文学》《少年文艺》《绿叶》《山东文学》《雨花》《朔方》《鸭绿江》《雪莲》等百余家文学期刊发表文学作品逾千篇,约400余万字。其小说《耳畔萦绕一曲凄楚的童谣》被选入《1989全国优秀少年小说选》,《镇河石下》被选入《儿童文学优秀作品选(1983—1993)》,《叫卖声声》荣获首届齐鲁文学奖。散文《故乡的云》被人民教育出版社选入教科书、《牙山枫叶》被选入《中国好文学:2013最佳儿童文学》。已出版长篇儿童小说《翡翠谷》,小说集《最后一只山鹰》《鬼谷》等文学专著17部。其作品多次入选国家级或省级选集并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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