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2016-05-14田明蕙
田明蕙
两百多年前,烈马低吼,千万满洲勇士饮马松花江,从关外踏上中原,从此开启了大清王朝,那是一片孕育了无数将士的黑土地啊!
几十年前,爷爷迫于生计,带着奶奶还有年幼的孩子们举家北上,在黑土地上安了家。后来,我就在那里出生了。
可惜,故乡在我还来不及认识它时,就成了回忆。记得年幼时,每当过了腊八,家家户户就开始宰牛杀猪,为过年包饺子、做菜做准备,大多数农家都在院门之侧垒砌猪圈养猪,少的自给,多的卖掉换钱,“肥猪满圈”是普通农家最好的愿望。爷爷也养了两头小猪,可是这猪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杀的,来年卖了钱还要供姑姑读大学。奶奶会拉着我的手,去那些杀了猪的人家,请人家给称上些不肥不瘦的肉,留着过年招待亲戚朋友,也给我们这些小馋猫解解馋。
东北的冬天就像一碗泼辣的烈酒,千里冰封,凛冽的寒风吹过漫山遍野的积雪,整个大山上找不到一丝生气。而山脚下的瓦房里却热气腾腾,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包饺子,有说有笑。在那样飘雪的季节里,饺子是不怕坏的,一大家子一口气包上几百个,外面炕上铺上新买的席子,把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摆上,直到冻透,这样可以放上一段日子也不会坏,我和弟弟妹妹就屋里屋外地跑着送饺子。
大年三十前一天,山里人家都会买年画、贴对联。不仅院门、窗棂、屋门,就连马棚、猪圈、鸡舍、马车上也会贴上。爷爷念过私塾,跟先生学得一手好字,就买来笔墨自己写,偶尔会有邻居的大婶抱着一捆红纸,提着一小袋烟丝送到爷爷手里,含着笑向爷爷说:“大爷,今年里没买对联,您受累给写几副?”爷爷会高兴得哈哈大笑着,邀请乡邻们到炕上喝茶。过了年,等天气暖和一些,地上积雪化得差不多,爷爷奶奶就会赶着马车,带上我们几个孩子去早春的集市上去置办些家用物品。山上树木大多没发芽,灰蒙蒙的一片乱枝,偶尔有几棵蒙古栎,满身枯叶,在风中哗哗作响。顺着若有若无的小路往上走,路边偶尔会看到星星点点的花朵儿。到了集市,好一派热闹的景象。卖豆腐的,往往占了半个道儿;卖塑料花的,摆了个遍;卖五谷杂粮的,一袋袋全呈上来。有一个卖锦鸡的摊位前,横竖躺着两三只拖着长尾巴、色彩绚烂的锦鸡,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还有卖鱼的,摊上摆着刚处理干净的鲫鱼、草鱼、黄花鱼,身后桶里还有游来游去的,那小贩一边摆弄着鱼,一边向驻足的路人讲述着查尔干湖上破冰捕鱼的场面,我也听得入了迷……
这时刻,那些乡村场景早已离我远去了。多少次梦里梦外,听到的世上最华美的音乐,总是乡音绕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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