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江古塔

陶灵

川江沿岸每个城镇的下游，几乎都能看见一种标志性的建筑物——7至13层不等的白色古塔。它们的名字各异：青云塔、耀奎塔、洄澜塔、映南塔、白塔、黑塔等，但最普遍的名称则是“文峰塔”。它们不属佛教塔的范畴，独成体系，具有较强的标志性和观赏性。

祈祷文运昌盛

据传道光年间，一条乌龙在川江云阳段的江面兴风作浪，波浪滔天，舟楫沉没，致使云阳文风衰颓，士人屡试不中。故陵镇有一姓戴的读书人，40多岁了也没能中举。究其根源，县城东10公里处的谭家山巅系乌龙之首，只有镇住乌龙，云阳文风才能兴旺。

道光十六年（1836年），来自满洲的恒裕任云阳知事后积极募捐，希望在谭家山巅建风水塔以镇住乌龙。戴某等读书人纷纷解囊响应。塔建成之后，戴某一举成名，从此云阳文风焕然昌盛。

此塔名曰“文峰塔”，共7层，通高41.5米，圆形塔基直径22.8米，塔身为六边形，一、二层由石头所叠，上面各层均为砖块砌成。

位于重庆南岸云峰山巅的文峰塔与云阳文峰塔基本相似：砖石结构，底层由条石筑成，其余为砖砌，塔身呈六边形，共7层，但通高只有约28米。

据传，清道光十一年（1831年），精通地理的巴县（今重庆市巴南区）县令高学濂赞叹云峰山的人文风水，于是在山巅竖起一竿以培主山。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翰林院编修、监察御史黄钟音回巴县奔丧守孝，期间曾在此讲学，建议建塔兴文运。同年，重庆川东兵备道曹澍钟在云峰山巅开建文峰塔，第二年完工。

南岸文峰塔的建造还有另外一个传说。嘉庆年间，重庆一姓王的知府去南山踏青，听说真武庙的签很灵验，于是在佛祖面前跪拜许愿：“真武山目前仅有一条山路，且崎岖不便，如果佛主今日保佑我求签成功，我保证修一条石板大路直达山顶，方便香客。”随后，竹筒中果真弹出一支上签。一年后，王知府如愿升任道台。

为了还愿，他修建了一条石板大路直达真武山山顶。王道台虽然如了愿，可重庆府好几年的科举竟无人金榜题名，他这个地方官因此也有教育无方之过。风水先生说，王道台修的石板大路破坏了南山的文运风水。王道台连忙问：“难道要把石板路撬了？”风水先生回答：“撬了石板路会得罪佛祖，麻烦更大。”风水先生道出补救措施：在云峰山巅建一风水塔，挽救重庆衰颓之文风。王道台赶紧筹资、征工修建，半年后一座7层的风水塔竣工了，重庆文运重新兴旺起来。

据说，湖北巴东县从康熙到光绪的200年间没出一个举人。光绪九年（1883年），当地居民在县城下游约2公里处开建风水塔，塔还在建造中，文运就有了变化，当年一姓舒的秀才就中了举。

古塔建造原因

据民间传说，川江滩险是因为妖魔兴风作浪，因此降魔镇妖是川江古塔的建造原因之一。同治五年（1866年），川江不语滩的妖魔多次吞噬行船，为降魔镇妖，修建了长寿文峰塔。此塔8角7层，通高38米。千里川江有险滩300多处，但建塔镇妖的并不是很多。

纵观这些川江风水塔，大都建在城镇的下游，这么做是为了锁闭水口，寓在不让东流的江水带走这个城镇的财富。

万州原名万县，120多年前初涉川江的英国冒险家兼商人立德，称万县为“万贯之城”，这是万州得名于“万川毕汇”之后最恰当的比喻。万州城风水极佳，北岸的高山遮挡住了北来的阴气，南岸连绵的山峰屏障高度适中，却又没阻挡南来的阳气。再者，万州上游巨大的盘龙石矗立江中挡住激流，江水在这儿拐了个弯，形成回水沱——水井湾码头，象征上游的江水将财富源源不断地送进万州的怀抱；万州下游的一大片卵石滩红砂碛又挡住江水形成回水沱——聚鱼沱，再次聚财。虽然两个回水沱都让万州有聚财的风水，但江水东流是必然规律，为弥补这个“必然规律”带走财富的缺陷，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水口缺陷处的南岸建起洄澜塔，闭锁水口，调理万州风水之不足。洄澜塔高29.82米，塔身为六边形，共9层，1至2层为条石所筑，上面7层为砖砌，塔内各层有木楼板，之间有木楼梯相连，可供人上下。

因此，川江风水塔最主要的建造原因是“弥补缺陷，调理风水不足”。

观赏性的标志

风水塔一般都仿照佛塔的样式建造，但无佛塔豪奢，构造比较简单，塔身颜色主要为土红色、青灰色和白色。川江风水塔以白色最为普遍，因此，有些地方将其称为“白塔”。它们主要建在城郊江岸的半山腰或山顶，因路远且崎岖，建筑材料运输不便，建造更为简洁。

古代信奉阴阳五行说，双数为阴，单数为阳，因此风水塔层数一般为3至13等单数。川江沿岸重峦叠嶂，风水塔至少建造7层以上，大都建在山巅峰顶，虽然简洁，但气势颇为壮观，不失为当地重要的人文景观和标志性建筑。

涪陵文峰塔矗立在长江南岸高高的刘家山山脊，同治十年（1870年）建造，塔身呈八角棱形，共9层，通高约40米。它有4轮台基，第一轮直径达33.3米，层层内收，远看庄严肃穆。文峰塔至今基本保存完好，为涪陵一大景观，被誉为“城标”。

奉节文峰塔建在县城东南岸海拔约1200余米的乌云山顶，势若擎天，远望可及，与雄伟的夔门构成一幅壮丽的水墨山水画。该塔始建于同治九年（1870年），重修于光绪十九年（1893年），通高25米，共5层。站在塔前凭栏远眺，东迎夔门朝阳，西送古城晚霞，一览群山逶迤，令人襟怀坦荡，尘虑尽消。

很多风水塔作为当地重要的人文景观，被列入当地新旧“八景”之中。长寿文峰塔在“八景”中被誉为“黄峡塔影”，“翠屏双塔”则为万州古“八景”之一，江北塔子山文峰塔、南岸云峰山文峰塔、南岸下浩报恩塔则是“三塔不见面”（一说“三塔”是南岸文峰塔、下浩报恩塔和龙门浩鹅卵石塔，其中龙门浩鹅卵石塔已毁——作者注）。这些塔早已成为山城百姓家喻户晓的人文景观。

三峡大坝建成前，柏木帆船航行川江，航速缓慢，上水航 行 时 ， 更 是 慢 上 加 慢 。 两岸的山水都一个模样，没有参照物，总是让人感觉到达不了目的地。在无奈的等待和期盼中，如果看见远处山顶上熟悉的风水塔，那便意味着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或者你归心似箭的家就要到了。风水塔成为这缓慢行程中的希望。

英国探险家立德，在他的游记《扁舟过三峡》中多次记述这样的经历：“不久，右岸上方1500英尺高处出现一座白塔，标志着云阳县的开始。”对万州文峰塔，立德这样描述：“这一带有许多锥形弧山，这座塔坐落在一个锥形山峰之巅，表明城市已经不远了。”

川江另类古塔

云阳宝塔乡位于老城东约3公里的川江左岸，江边岩石上有一尊咸丰四年（1854年）凿刻的浮雕宝塔，它既不属佛塔，也不是风水塔。此处有川江著名险滩——宝塔沱，其北岸崖石伸延江中，汛期时水流十分紊乱，行船极险。凿刻的宝塔最初是用于帮助船只航行，“水浸宝塔脚，下舟休要错；水淹宝塔顶，十船九个损”的行船谚语便诞生了。这个摩崖石刻浮雕宝塔，是川江上一个重要的航行标志。

川江沿岸每隔约3公里还曾有过一种小白塔，并排几个一组，称为“烟墩”或“烟塔”。清朝中后期常出现战乱，遇到险情，人们便在塔内燃烧木刨花、树枝，一时青烟四起，以示告急，请求救援。清代末期，这种烟塔基本上已全部毁损。

另外，助航标志和求救物体也凿刻、建成宝塔模样，意在宝塔的祈福作用，与川江风水塔异曲同工，由此看出川江人对塔的崇仰。

川江支流众多，其岸边的风水塔不计其数，仅四川资中县的沱江岸边就有5座，即南岸的三元塔和北岸的仓颉塔，以及南岸笔架山上的文峰塔、文秀塔和文瑞塔。这些支流风水塔中，重庆境内的合川文峰塔和云阳云安镇文峰塔最为著名。

合 川 文 峰 塔 又 名 “ 振 兴塔”，位于川江支流嘉陵江与二级支流涪江汇合处的合川城区南津街。因其塔身呈灰白色，俗称“白塔”。清嘉庆十五年（1810年），知州董淳始集资修建此塔，共9层，塔身为八边形。道光十六年（1836年），知州李宗沆又增建4层，共为13层，通高62.2米。合川文峰塔遂成为川江支流甚至整个川江风水塔中少有的高塔，保存非常完好，被列为“重庆市级保护文物”。

著名建筑大师梁思成的助手张驭寰教授在专著《中国塔》《中国风水塔》关于塔的艺术论述中，都列举了云阳县云安镇的文峰塔。云安文峰塔作为我国建筑艺术的一个典范，与当地经济的繁荣带来建筑艺术的进步不无关系。云安是川江一级支流汤溪河上有着2200多年历史的盐业古镇，六角形的7层文峰塔在云安镇下游马面山山头，建造年代为明朝。它每层的檐口都做成挑角，形成曲线，使塔身给人一种“弧身”的感觉，非常美观。这是把曲线美运用于古建筑中比较成功的一 例 。 塔 身 为 土 黄色，檐口下有绘画和“回”字纹图案，呈红色。各层塔窗开设均不同，有长方形、正方形、扇形、圆形、六边形等，使塔立面造型丰富、美观。

（作者系重庆市文史研究会会员）

（实习编辑：田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