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宏的烦恼

向坤

正在开始掉队的百度，也许能够改变颓势，也许沦为一家平庸的公司。

李彦宏需要充分意识到公司的问题，需要知行合一，需要向其他企业学习。很多事情不破不立，百度仍然有往好的方向改变的希望

互联网行业的变化总是十分迅速。2010年以后，BAT基本正式取代三大门户网站成为了中国最大的互联网企业，而随着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基于移动终端出现的创业企业开始松动了BAT的根基。比如滴滴打车，以近乎野蛮的烧钱和市场拓展迅速成为独角兽级别的公司；还有今日头条，这家基于兴趣引擎的公司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流量，已经估值超过百亿级人民币。昔日看似坚不可摧的护城城墙看起来摇摇欲坠，其中百度似乎将是最快掉队的那个，其已经和腾讯、阿里巴巴的市值拉开了差距，这使得百度的创始人李彦宏十分焦虑，甚至在战略上有些摇摆不定。

李彦宏选择的搜索引擎可以说是技术含量最高的，而对有着一帆风顺成长背景和帅气外表的他来说，必然有着爱惜羽毛的一面。可惜在2015年和2016年，关于百度和李彦宏的非议和挑战越来越多，近乎无法控制，如果处理不好，可以说百度将彻底从BAT中出局。尤其是2015年的贴吧事件和2016年的魏则西事件，让百度的公众形象降到了最低点。

押注人工智能

6月8日，云南大理，正值雨季。作为中国最大的搜索引擎科技公司，百度把公司2016年最重要的一次会议百度联盟峰会搬到了这里。和过去不同的是，这是刚刚经历过魏则西事件后的百度创始人、CEO李彦宏，在年度最重要的会议上首度公开亮相。李彦宏演讲的24分钟内反复提到“人工智能”，这一方面反映了百度希望能够通过自身的高科技挽救品牌形象，也反映出百度在努力寻找搜索引擎后面的新利润增长点。

科技作家王云辉在《下一幕，人工智能！》一文中写道，2015年，李彦宏在腾冲。面对数百家百度的合作伙伴，他讲得更多的是商业问题：互联网的未来代表中国未来，传统产业需要真正拥抱互联网，面对这样一个“移动纪元”，百度要做的是连接人与服务，连接3600行，与合作伙伴“联创未来”。2016年，李彦宏在大理。听众依旧，他的思考却已回归技术，回归产业未来。该文指出：近年来，百度已持续在人工智能技术领域进行巨资投入。以自动驾驶技术为例，仅在这个垂直领域，百度申请专利的数量已近200项，涉及智能感知与控制、智能检测与定位、高精地图、语音和图像处理等。而在此前，《麻省理工评论》也将百度深度语音识别技术，列为2016年十大突破技术之一，这也是本次评选入选的唯一一家中国科技公司成果。

百度的技术突破无疑值得欣慰，但人工智能不是一个新话题，百度在这方面已经耕耘多年，且这种投入在短时间内还看不到明显的商业回报。2003年年初，百度学院成立，这是百度大规模进入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的开始。但问题是，百度的市值已经大大落后于阿里巴巴和腾讯，并且其人工智能尝试方向多而分散，语音识别技术看上去已经有了眉目，然而前些年热炒的无人驾驶技术不再被经常提起。竞争导致互联网的变化很快，阿里和腾讯生态建设已逐渐走向完善，百度押宝人工智能无疑是一场豪赌。这期间，百度还必须要应对资本市场的压力。

迟到的反思

在魏则西事件发酵后，李彦宏发出了一封内部的公开信，信中直面很多百度当下发展中暴露的问题。他回忆，曾经的百度为梦想感召，“我们去倾听用户的声音，去了解用户的需求，在实力相差极为悬殊的情况下（指谷歌等竞争对手），一点点地赢得了中国市场……”但为什么今天，则更多地会听到“不同部门为了KPI分配而争吵不休，会看到一些高级工程师在平衡商业利益和用户体验之间纠结甚至妥协。”他认为百度需要反思，“为什么很多每天都在使用百度的用户不再热爱我们？为什么我们不再为自己的产品感到骄傲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李彦宏坦言， 因为从管理层到员工对短期KPI的追逐，“我们的价值观被挤压变形了，业绩增长凌驾于用户体验，简单经营替代了简单可依赖，我们与用户渐行渐远，我们与创业初期坚守的使命和价值观渐行渐远”。

他提到，当下的环境已经比以往更复杂，百度应该与时俱进，为用户负责。“这些个措施，也许对公司的收入有负面影响，但我们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因为我相信，这是正确的做法！是长远的做法！是顺天应时的做法！”

李彦宏表示，接下来百度要重新审视公司所有产品的商业模式，建立起用户体验审核的一票否决制度。要完善用户反馈机制，让用户对产品和服务的评价成为搜索排名的关键因素。要继续完善现有的先行赔付等网民权益保障机制，增设10亿元保障基金。砍掉被诟病的医疗广告会有巨大的销售损失，李彦宏无疑希望百度能够回到初心，但百度已是一家大公司，大公司的惯性是巨大的。李彦宏能否依靠自身的努力来改变公司的惯性呢？

在自媒体人迟宇宙的《只要李彦宏还在，百度开除了谁都没有用》一文中，作者指出我们希望百度能洗心革面，弃恶从善，从善如流。但我们必须意识到，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基因。这基因毫无疑问是由公司的创始人缔造和决定的。苹果的基因由乔布斯缔造，腾讯的基因是由马化腾缔造的，百度的基因自然是由李彦宏缔造的。百度的血管中流淌着李彦宏的血，这就如同《亮剑》中独立团的血管中流淌着李云龙的血一样。 李彦宏的性格和气质，决定了百度，他给百度注进了灵魂。某种意义上来说，百度“开除”了王湛无济于事，即使“开除”了所有副总裁也“然并卵”。这些人改变不了百度的基因。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只是缓解了人们对百度的爱恨交加，为这种情绪的宣泄提供了一丸“开塞露”而已。只要李彦宏依旧坐在百度的王座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百度就是现在的百度，就是高喊着“简单可依赖”的百度，就是与莆田系惺惺相惜的百度。当百度被指控为“作恶”后，李彦宏就必须承担“作恶”的后果，同时必须成为百度“作恶”的一部分。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命运。

这显示李彦宏的品牌已经远离了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帅气总裁形象，作恶这种形象正在发酵。作者暗示，李彦宏已经不足以继续站在百度总裁的位置上，但是目前互联网企业大部分还是创始人在控制，如果李彦宏不控制百度，那会是谁来控制百度呢？

问题出在哪里

在前第一财经总编辑秦朔的《写给李彦宏的一封信》文中，作者一口气指出了百度的多个问题。

1.百度崇尚技术，这没错。但走到“技术崇拜”，不接地气，要不要反思？2.BAT中百度官僚主义最大。不少朋友都说和百度打交道层级最多，部门间互相不给力，一个好建议拖来拖去得不到反馈。这不是因为百度觉得自己特别“高大上”，一般人都看不上？3.百度经理人队伍的战斗力不强。百度待遇不错，为什么战斗力和阿里相比差那么远？我从外围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百度人觉得百度是你的，和他们的相关性不紧密，不贴身。在百度，除了你李彦宏和一些天真烂漫刚入职的小朋友，有多少经理人会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别怪他们，怪你自己，你想控制一切，结果就是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对他人的压抑，无法真正激发整个团队的活力。百度表面功夫还可以，但执行力、战斗力不行。4.在百度和你相处要很小心。因为你把百度看成自己的，因为无人挑战你，所以你习惯于自说自话，用人也常常很随便，包括让张亚勤去管公关。亚勤敦厚正派，长于技术，也有领导力，但今天中国互联网的公关市场，他没有一点“杀气”也不会“搞三搞四”，这不是用他之短吗？5.你在战略上很急躁。在BAT中，百度这几年渐处下风，说不定再过两三年市值也会被后面的企业超过。你的选择是从连接信息到连接服务，在O2O上赌一把。

作者给出了他的办法，包括知耻而后勇、重思价值观、深化从价值观到战略的思考等。老实说，这些做法虽然说都很有价值，但都有些宽泛，没有指出百度核心面临的商业模式和市场竞争问题。

百度面临的问题，表面上看做好公关是一个办法，毕竟腾讯和阿里也都曾经面临严重的公关问题。那么百度的公关是怎么做的呢？遗憾的是，问题又绕回到李彦宏。在虎嗅网的《无药可救的李彦宏和他的公关们》一文中，作者指出，当初那个深夜发出呼唤狼性邮件的CEO不见了，变成了别人眼里“装睡的人”。其实外界骂百度，更多是对百度、对李彦宏的恨铁不成钢，但这块铁，宁愿生锈，也不愿成钢。百度缺乏一个企业公民的担当。一个真性情的人，哪怕他的性格里是有瑕疵的，也要比一个整天参加各种行业大会、把自己包装成谦谦君子、但是一摊上事儿就怂的老板让人肃然起敬。王卫这样有担当、护犊子的老板，既让社会拍手称赞，也让他手底下的几万员工更加卖力。但百度的员工呢，心里对李彦宏满意吗？

百度公关们，尤其是负责百度的蓝标，他们做对了什么？他们要么满脸委屈地在微信朋友圈喊冤，要么就将贴吧事件和血友病贴吧事件赌气般地、意气用事地归结为“有组织有纪律地抹黑”，要么就是转发各种“良心发现”的文章，毫无例外，这些文章多数出于自媒体之手。

如果我是百度的公关、是百度的公关负责人，正确的姿势是“逼宫”李彦宏写一份态度诚恳的道歉信。哪怕自己心里有委屈，那你摆事实行吧，作为百度的最高指挥官，你总不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虽然公众不能代替法律和法院行使审判权，但社会的道德审判远比法律更可怕。

问题是，作为李彦宏这么一个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他没有马云的江湖气，百度的缺乏账号体系的模式也使得开放生态显得不那么容易，没有像腾讯那么容易转身。

在虎嗅网的《BAT之痛：李彦宏的焦虑与百度的困局》一文中，作者指出，事实上百度的问题很简单，一句话概括：百度的死生之痛来自技术的悖论。百度的技术在企业内很强势，这种强势在某个阶段是好的，在另外一个阶段，可能正是最坏的事情。百度在当下，最大的问题是：一个技术驱动的公司，遭遇到了一个产品运营驱动的市场。作者更指出，互联网进入了2016年，百度需要从2008年开始补课。

中国互联网企业的竞争是惨烈而迅速的，正在开始掉队的百度，也许能够改变颓势，也许沦为一家平庸的公司。李彦宏需要充分意识到公司的问题，需要知行合一，需要向其他企业学习。很多事情不破不立，百度仍然有往好的方向改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