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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就干了快70年

2016-05-14王菁菁张敏航

中国收藏 2016年7期
关键词:大漆木料古建

王菁菁 张敏航

入这行容易,想干好难。首先需要你够认真细心,更重要的是要能坚持住。严格要求,不偷工减料,才能保证多年不出问题。

人的生存离不开工作,但单调、枯燥和周而复始又总是容易令人心生厌倦。所以,如果一辈子只专注于做好一件事,不失职业素养与良心,这样的人其实很值得敬佩。匠心需要踏实。

我们都痛恨“豆腐渣”工程,家给我们最起码的保障,就是建筑质量的过硬。但是,在快节奏生活的今天,我们对于“豆腐渣”的“容忍程度”,似乎不得不正在变得越来越高,想想这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回忆起儿时,老人们在谈到房子时,最直接、朴实的评价就是“冬暖夏凉”。不禁好奇:过去的修建工程,究竟有些什么样的讲究?师傅们要如何做才能让人竖起大拇指?

由此很想拜访一位老匠人,听一听他的故事。虽然我们明白,古建和现代建筑在工程技术上肯定有所不同,但有个道理却一定是一样的——负责、用心。

“都是认真活儿,不看着不放心”

经北京市文物古建工程公司负责人李彦成先生的介绍,我们联系上了他。老爷子名叫刘玉明,今年已经82岁了,从13岁学徒算起,已经在古建行业里兢兢业业工作了近70年。他的工作是为古建筑上油漆和绘彩,画龙点睛,并且成为木结构坚实的保护层,起到防腐防潮等重要的作用。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北京市四合院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

北京地铁四号线向南坐到底,从天宫院换乘汽车兜到完全辨不清方向,我们终于来到了老爷子的厂里。厂子并不大,老爷子告诉我们,这里主要做两件事,屋里是修补一些建筑上的小物件,每个小屋都承担了制作和绘制大漆的不同工作;最大的一间屋子里摆放了很多成品和半成品,这里有大觉寺的匾额复制品、同仁堂的招牌,还有颐和园里很多的匾额楹联复制品。

屋外堆有小山般的木料,是用来存放搭架子用的帆板和他专门存的干木料,修复的时候可以应急。老爷子说,修复古建的时候干木料很是关键,潮湿的木料要是上漆,过不了一年就起皮儿了,这样要不得。

老爷子特别健谈,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十分幽默。他说自己打学徒起就对古建的彩绘特别感兴趣,当时的老工长见他聪明伶俐,便教他学习大漆的技术,就这样与古建修复和保护的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是个农村孩子,当年想多赚些钱补贴家用,最好的方式就是学习一门技术。他也是真心喜欢油漆彩绘的技术,所以学得认真,干得也起劲儿。一晃快70年过去了,他依然坚持每日奔波于厂子和各个修复工地,亲力亲为很多工作,他说这些都是认真的活儿,不看着,他不放心。

难忘的一次修复经历

也许真是应了那句玩笑话:“天生的劳碌命”,从北京的颐和园、北海到承德外八庙,都留下了刘老爷子的印记。但现在回想起来,北京南锣鼓巷附近的一处四合院修复,是他非常难忘的一次修复经历。

“那是一所四进的院子,但比一般的四合院布局要紧凑精巧得多,加之百年以来院内的树木茂盛,一进院儿的时候大家就吓了一跳,这院子忒紧凑了,搭好架子就没地儿放料,东西不能都堆人家胡同口儿啊!而且工人也在里面转悠不开,这样的话别说是一年,两年都完不成任务!”他说。

“当时我就出主意,说咱们可以搭天架子,这样既可以放料,不要的东西也可以直接顺着架子运出院儿去。椽子、望板这些都可以放在中间层,扒下来的瓦什么的放最上层。这样地下的空间就节约下来了。”这点困难并没有难倒经验丰富的老爷子,问题很快解决了,施工开始。

实际上,在修复古建筑的时候,不仅仅是替换朽木或者补补彩绘那么简单,地下配套的排水设施也是一个关键环节。这些排水的管道铺设在道路下,与古建融为一体,保证既不影响古建美观,又能巧妙地借助地势或是建筑本身的高度差,将水顺利地排出。

但是在修复这些排水设施的时候,老爷子可犯难了。他说北京有这么一个特点,就是没有原生土。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落房土,不瓷实,稍急点儿的水一冲,就冲垮了。环顾这里的排水沟遍布整个院子,院子小,人又多,都挖开了若是一下雨,容易造成人员伤亡。未雨绸缪,老爷子当即决定一边挖土,一边跟着垒墙,垒好墙就打洋灰地面,然后立马儿盖上沟盖板,这样衔接好,有序地一段一段来做,100多名工人在小院儿里既安全了,也有地方可以走了,排水沟就这么修好了。

通过老爷子的叙述我们感慨,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小院,修复的过程竟如此繁杂,需要丰富的经验和灵活的应用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而这个小院儿的交工,比原计划的1年半时间提早了将近四个月。

“我不是文化人”

要勤劳不拖沓,这是入行后老爷子对自己的提醒。回忆起以前在颐和园干活儿,老工长让他们铲去旧油皮儿,他头天晚上回家就把所有的工具都磨光了一遍,第二天工作开始比谁干得都快!“入这行容易,只要一个人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都可以来干。但是要想干好,首先需要你够认真细心,更重要的是要能坚持住。我当时的很多工友都转行了。”在和老爷子的交谈中,我们发现,要想适应工作的单调与枯燥,除了品质,还需要知足。老爷子对过往的经历都津津乐道,看得出他很爱这一行,每当解决了一个“疑难杂症”,那份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糊口容易干好难,工作需要有心人。老爷子认为,要想干好,光会彩绘是不够的,还得学习各家之长,比如自打学徒起,什么瓦匠、木匠的活儿,他都愿意跟着学,因为这样才能更了解古建筑。“你比方说吧,这个细灰的工作,要做到细灰两头儿找,粗灰连根儿倒。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基本功和诀窍,你得多学。”很有意思的是,采访中老爷子强调了好几次自己没什么文化,可是后来提到儿时上过的私塾,现在他还能背诵出很多经典的内容,甚至当场给我们背了段《女儿经》。练字也是他的业余爱好,可见他对文化和学习是非常向往和尊重的。

后来,旁人告诉我们,当年老爷子的老工长不喜欢有文化的徒弟,怕“学会徒弟、饿死师傅”,学徒也要“讲规矩”,他便一直说自己没文化,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聊兴渐浓,我们问老爷子,觉得现在修复古建的技术和古人比,会不会有退步?老爷子闻此有些沉郁,“倒也不能这么说。从汉代就开始有了大漆的技术,明代发明了净油满的方法,这种方法虽然繁复,但是漆上以后百年都不会掉,里面的木料也不会朽。到了清代开始用血料加油料的方法,大大降低了成本。至今我们也在坚持用老祖宗的方法去做。但是工序繁复,很是讲究,需要经验更需要耐心,一麻五灰十三道工序,一步都不能少,而且每一道劲头儿都要掌握得十分精确,后一道劲头儿千万不能超过前一道咯,不然就全抓起来了……”说到讲究他就收不住,这也能看出,当工匠严格要求自己,不偷工减料,修复过的建筑才能保持多年不出问题。

而对于这一行年轻的后生们,直性子的老爷子也有无奈,“现在有些年轻人不免浮躁,会不会都要先把活儿接下来。有的更是不认真,修个山上的亭子,工程都快结束了,连上山看都没看过就指挥,这是要不得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很是讲究的,‘漆干一口气,油干一阵风,光是上完大漆后,阴干的环境中温度和湿度都要控制得很好,更何况是修一所建筑”。

对自己的活儿严谨负责,容不下“沙子”,老爷子的敬业精神或许与家族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他的老丈人是这行中的佼佼者,现在儿子刘金利也学到了他的手艺,成为一名文化遗产的继承人。更让他欣慰的是,儿子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门手艺。

采访完老爷子,出门正赶上北京“桑拿天”的即将到来,但我们的心里却格外轻松,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尽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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