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记 [组诗]

刘向阳

参观西安事变旧址思张学良

走进旧址时细雨蒙蒙

游人都把脚步放得很轻

似乎怕干扰了将军商议的大事

也好像有意要把机密探听

我久久地凝视张将军的蜡像

多想和他聊上几句

但张将军总是无暇顾我

与周恩来谈得神情专注

该告别了，翻开来宾留言簿

“张将军，一般干部待遇”

冷不防被人当胸一拳

我的心咚咚跳个没完

对张将军有些怠慢了吗

怎样的评价才令人信服

如何掂量，如何计算

才能得出历史的公论

继承父业是加

放弃东北是减

逼蒋抗日是乘

送蒋回巢是除

对了，给赵四小姐一个身份

是不能舍去的小数

前半生多么放荡不羁

后半生却摆脱不了被胁迫的处境

东北土黑，西北土黄

两只巨大的手

都没有把他这片落叶接住

邂逅陕西省作家协会念路遥

走出西安事变旧址

猛然发现

陕西省作家协会

就在它的隔壁

我匆匆地走进院落

兴奋地向看门老人打听

“这儿，就是路遥工作过的地方吗？”

“他死了好几年了。”

我想拽住他理论理论

对路遥，你怎能这样冷水冰冰

《人生》没有让你眼眶发热吗

《平凡的世界》没有让你彻夜难眠吗

巧珍不是让你心疼的女人吗

少安不是你佩服的汉子吗

难道你从来不读书

或者根本就不识字

老人抄起一把扫帚

打扫院中落叶去了

表 妹

四十二岁的表妹不足百斤

吃一头大象也不长膘

身子细细的如一根麻秆

脸颊尖瘦比巴掌还小

下知道爱幼，上懂得敬老

亲戚邻居都夸她人好

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整天乐呵呵像捡了元宝

借助她的身材

身边的人总爱跟她开个玩笑

“背影看以为是十八的姑娘

正面瞅才知道像姑娘的姥姥”

表妹听了不气不恼

全当成赞美手舞足蹈

“有钱难买咱老来瘦

有钱难买咱心情好”

与三个哥哥分居四地

侄儿结婚欢聚在一起

三个兄长都虎背熊腰

好像与表妹非一母同胞

有人为表妹的瘦感到心疼

表妹眉飞色舞痛陈委屈

“父母好基因都让他们抢了

只给我留了一些破烂垃圾”

四十二岁的表妹很会撒娇

据说会撒娇的女人命好

山前大道

刚修好的那一年

山前大道特别宽阔

路面上人影稀少

是新手练车的好场地

后来知名度越来越高

大道两侧建起了会所和别墅

还有影视拍摄基地

饭馆和烧烤摊点

如飞落灯绳的苍蝇

结蛋成群

长住山前几十年的

梨园、杏林，此时

倒成了点缀和陪衬

不知不觉，大道

成了灯红酒绿之地

节假日更是难得清静

路面变成了停车场

梗阻得连风也难以灌进

只有到了夜晚

才能慢慢蠕动

排泄回城里

有人去大道是为了寻清静

有人去大道是为了赶热闹

大道无言，任尔来去

默默地横在西山脚下

生 日

每年生日

都会收到一些问候

打来电话的

有生我养我的父母

发来短信的

有打过交道的商业机构

听着电话

总是眼眶发潮

看着短信

也会心里热乎

放下电话

会呆呆地坐上片刻

看完短信

会留存几天再把它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