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学习中“女生优势”的实证分析

王学举 赵文

内容摘要：本文基于S大学连续三年的学情调查（“中国大学生学习与发展追踪研究调查”即CCSS调查）数据，对男女大学生的学习性投入进行了全面比较。实证分析表明女生在学业挑战度、主动合作学习水平、教育经验的丰富程度和校园环境的支持度指标上显著高于男生，在诸多课堂内外的学习行为和对教师、院校资源的利用上也显著高于男生。女生的学习动力更高。女生比男生总体上报告了更高的在学满意度和教育收获。研究发现对大学学习中“女生优势”的相关讨论提供了实证证据，并启发研究者就男女生的学习适应能力作深入比较。

关键词：女生优势 学习性投入 CCSS学情调查 高等教育质量 大学学习

一.问题的提出

中国大学里的“女生优势”现象引起了很多议论[1][2]。有研究者[3]指出，高等教育中女生人数越来越多，而且女生在大学表现突出。但是既有的讨论多是理论和观点性的讨论，缺乏实证证据。高等教育质量提高和促进人才培养成为当前高等教育管理的中心主题。为了促进所有学生的发展，我们需要关注男女生不同的学习行为。我们需要仔细分析男女生在学习过程中到底有哪些具体的不同表现。这需要对男女生的在学经验作全面细致的实证考察。目前这种细致的实证考察并不多。虽然有些实证研究[4]对男女生在学习上的不同进行了比较，但往往只是选取了一年的数据，而且也并未作全面的考察，而只是对学习过程的一些部分进行了分析。另外，一些实证研究[5]虽然指出男女生在一些学习行为上存在显著差异，但并未报告差异的程度大小，因而难以评价这些差异是否有实际意义。本文利用S大学2012年至2014年参加“中国大学生学习与发展追踪研究调查”（CCSS）的数据对男女生在大学学习行为上的差异作全面考察并呈现其差异程度，希望对相关的讨论有所贡献，并对高等教育的教学和管理有所启发。

二.研究设计

本研究所采用的CCSS问卷由清华大学教育研究院项目组和美国印第安纳大学合作开发。它脱胎于“全美大学生学习性投入调查”（NSSE），而NSSE是当前国际上最为认可的对大学生在学经验进行调查的工具之一。NSSE问卷体现了大学生学习领域长期研究的成果，采用学业挑战度、主动合作学习水平、教育经验的丰富程度、校园环境的支持度、生师互动五个核心指标来反映大学生的学习性投入，从而反映学生在高等教育过程中自己做了什么及如何看待院校为他们的发展所作的支持。CCSS问卷是NSSE的汉化版，保留了NSSE问卷的五大指标结构，同时又根据中国高等教育情境中大学生学习的具体情况设计开发了一系列题项。CCSS问卷经过了细致的汉化工作，已有研究显示它的信效度比较高[6]。本文所采用的数据来自于S大学2012年到2014年参加该调查的数据。S大学位于中国东南地区，是一所省属公立大学，近几年在校本科生保持在6000名左右。CCSS项目在本文讨论的2012年至2014年的调查中并非采取追踪样本连续调查的方式，而是每年在S大学全体本科生中通过分层随机抽样选取样本。S大学选择采用CCSS纸质问卷，通过各院系教务员和班委的协助，完成问卷发放和回收工作。问卷回收率总体上比较理想。三年调查的样本信息如表1所示，性别比例和该校总体比例大致相符。

表1：S大学CCSS调查样本信息：2012-2014

本文主要是在CCSS各个指标上对男女生的表现进行比较，具体是通过SPSS 18.0中独立样本T检验的功能进行分析。对于男女生有显著差异的指标（本文中所有的“显著差异”都至少在0.05的水平上显著），本文进一步计算效应尺度（Effect Size，制表时简写为ES）以反映差异程度。对于独立样本T检验中不同效应尺度的实际含义，本文采用比较公认的科恩的标准[7]，即以0.2、0.5和0.8为分界点。具体而言，效应尺度在0.2和0.5之间则表述为差异程度“较小”，在0.5和0.8之间表述为差异程度“中等”，大于0.8则表述为差异程度“较大”。如果在某个指标上男女生差异的效应尺度小于0.2，即使差异显著，也认为无实际意义。

三.研究结果

1.男女生在学习性投入五大指标上的比较

下面先比较男女生在学习性投入五大核心指标上的表现。这五大指标反映了学生在高等教育过程中做了什么及他们如何看待和应对院校为支持他们发展所作的努力。2012年至2014年三年的比较结果如表2所示。

比较的结果显示，从2012年到2014年，连续三年，女生在教育经验的丰富程度和校园环境的支持度指标上高于男生，尽管效应尺度都较小。尤其是在教育经验的丰富程度指标上，女生表现特别突出。女生似乎更加积极地利用各种机会丰富自己在大学期间的教育经验，她们在该指标上与男生的差异程度在2013年将近达到中等。在学业挑战度和主动合作学习水平上，女生在连续两年的调查结果中都显著高于男生，尽管效应尺度为较小。女生似乎更加努力地投入大学课内外学习，同时更加积极地和同学进行合作学习。在生师互动方面，S大学2012年至2014年的数据显示，男女生无显著差异或基本持平。当然，这里以及下面的分析都是基于调查数据对男女生的不同表现进行的整体比较，就单独每位男女生个体的比较而言，结论未必适用。

2.男女生在具体学习行为和学习心理上的比较

上面关于男女生在五大核心指标上表现的比较初步显示了女生在大学课内外学习中有一定的优势，但仍未揭示在哪些具体学习行为或学习心理上男女生存在差异。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本部分分析CCSS问卷A部分“大学在学经验”指标上男女生的差异。CCSS问卷A部分涉及学生课内外学习行为、学习心理、对院校课程和教学的评价、对院校各种支持性努力的看法和反应等大量题项，较为全面的涵盖了大学生的在学经验。本部分分析重在从具体学习过程的角度对男女生进行比较，所以剔除了CCSS问卷A部分一些不相关或不方便比较的题项，所剔除的题项包括：社会称许性题项、所属专业和学习成绩题项、在学生组织中任职情况题项、在校获得证书或奖励的题项、在校满意度的题项以及自我报告的教育收获题项等。对于未剔除的所有指标，本部分利用S大学2012年至2014年的数据，对男女生在每个指标上的得分进行了独立样本T检验。为了尽量减少单独一年的数据可能产生的误差并节省篇幅，下面表3只列出男女生至少两年有显著差异且效应尺度在0.2以上的指标。指标归类的方式大致参考了清华大学CCSS项目组设计的院校教育过程诊断指标结构。

表3为我们观察女生在哪些具体学习行为或学习心理上具有相对优势提供了信息。在对课程目标和要求的把握上，女生似乎比男生更好地注意到了课程在“评价”和“综合”方面的高阶认识目标。在完成课程论文时，她们更好地注意到了课程论文对于提出并论证自己观点的要求，并努力通过广泛搜集查阅资料、引证文献或数据等方式来完成课程论文。

在课程学习中，女生在“课堂上有侧重地做笔记的频率”指标上表现非常突出。她们更经常地在课堂上有侧重地做笔记以辅助学习，与男生的差异程度在2013年和2014年都达到中等。总体而言，女生更加积极地和其他同学合作完成课程作业或相关任务，更加灵活地使用新兴的网络媒介技术和同学讨论完成作业。女生在语言上的优势已经为许多研究者所指出，本文也支持这一发现。表3中数据显示，S大学女生在外语阅读、外语交流和课外语言学习上都比男生更加投入。令人惊叹的是，女生在课程和语言学习上的高投入似乎并未阻碍她们在课外进行更多的拓展学习。在“社区服务或志愿者”和“参加学习社团”两项指标上，女生都显著高于男生，尽管差异程度为较小。这两项指标都属于高影响力活动，对大学生的发展有重要促进作用。女生也更加积极地利用身边隐形的教育资源，通过多元丰富的学习经验而成长。例如，她们更活跃地和来自不同地域来源的人交流，并从参观展览、观看演出等活动中受益。

女生表现出更高的学习动力。从2012年到2014年，连续3年，S大学女生自我报告的学习动力显著高于男生，尽管差异程度为较小。女生较高的学习动力也体现在她们更加积极地完成课程考核要求。在考试、论文、实验报告、独立作业和小组作业五种课程考核形式中，女生所报告的论文和独立作业激发其学习的作用显著高于男生，而在其他三种课程考核形式上，女生和男生基本持平。

女生总体上比男生更加正面地评价和教师的关系，认为在自己需要时能够获得教师的帮助。女生也对教师解释课程目标、给予学生学习自主度和使用案例或图示解释难点方面作出了更高的评价。除了对师生关系和教师教学的评价比男生更高外，女生对院校支持也评价更高。表3中数据显示，女生似乎比男生更多地感受到了院校对其学业发展、文体活动和计算机使用方面的支持。

3.男女生在学满意度和自我报告的教育收获的比较

下面表4报告男女生在满意度和自我报告的教育收获指标上的差异。CCSS问卷设置了多个题项来询问被试的满意度和教育收获。仿照上面的分析，这里只呈现男女生至少两年有显著差异且效应尺度在0.2以上的指标，以尽量减少单独一年的数据可能引起的误差。从表4可见，S大学女生在整体就读经历满意度上连续三年显著高于男生，尽管差异程度为较小。具体而言，女生对学习硬件条件、学习风气和氛围、课程质量、教师教学水平和二次选择专业机会表现出了更高的满意度。就自我报告的教育收获而言，女生在理解不同文化和价值观方面比男生报告了更多的成长和收获。而在知识学习、能力提高、认识自我和价值观确立等方面，女生和男生所报告的教育收获基本持平。之前有研究者[8]利用CCSS2011年全国调查的数据分析指出，在“985”院校、“211”院校和地方本科院校中，女生的GPA（平均学分绩点）都显著高于男生。这和本文所呈现的大学学习中的“女生优势”是一致的。

四.结论和讨论

基于S大学2012年到2014年连续三年参加CCSS调查的数据，本文全面分析了男女生大学在学经验指标上的差异。总体而言，从五大指标的分析上可以看出，S大学女生的学习性投入更高。女生在课程学习上付出更多的努力，更积极地进行与同学的合作学习和课外拓展性学习，总体上拥有更加丰富的教育经验，更加充分地利用学校的支持性教育环境。因此女生的在学满意度和自我报告的教育收获总体上也更高。这些实证证据对当前关于”女生优势”的理论或观点性的讨论有重要的补充作用。

本文细致分析了男女生在学习行为和学习心理的哪些指标上有差异，而且呈现了这些指标上男女生差异的程度。这对高等学校教学和管理工作有启发作用。高等教育质量提高是我国当前高等教育改革的中心议题。为了提高高等教育质量，就需要促进所有学生的发展。女生在学习行为和学习心理诸多指标上显著高于男生，这提醒我们在相关工作中更加重视学生性别这个明显特征，通过对男生群体的特别干预而提高高等教育整体质量。本研究数据显示，女生在一些指标上表现得特别突出，比如在课堂上有侧重地做笔记、在完成论文时查阅资料并引证文献、外语学习、观看戏剧舞蹈等演出。那么在教师教学引导、校内活动宣传、语言学习辅助等方面是否可特别注意对男生加强引导？

女生为什么有更高的学习性投入？这其中的原因值得进一步深入探讨。学习性投入是个综合概念，包括学生本人投入、院校支持以及学生对院校支持的反应，体现了学生行为和院校条件的相互作用。本文的比较基于一所大学的数据，因此总体而言，该校男女生所面临的院校客观条件是相似的。那么，女生的学习性投入更高就提醒我们关注男女生对院校支持的主观反应有何不同。女生不仅在课程学习中更经常地做笔记，更多地通过查阅资料和引证文献完成论文，更积极地进行外语学习，而且在课外拓展性学习中表现活跃。她们似乎并不像某些传统形象所刻画的那样只是顺从、细心，而是更加主动灵活地使用高校中的各种支持性教育资源，包括教师支持、生生互动、院校学业支持、校园文体活动、社团活动等资源。为什么女生表现出了这些优势？从主观心理上，可以考虑动机水平和能力水平两个主要方面的原因。本文数据显示，女生在学习动力上显著高于男生，但差异程度较小，似乎并不能充分解释女生为何在这么多方面比男生表现得更突出。那么，我们是不是有必要考虑男女生在能力上的差异？在我国教育情境中，对于很多学生而言，从高中到大学是巨大的环境变化。大学学习的目标不再以考试为主导而更加需要个人定义。比起中小学，大学学习环境总体上更加多元，充满着很多隐藏的机会，更要求学生自主探索发现。当学习目标和学习的资源都变得更加开放而非清晰界定时，学生适应变化的能力就变得很关键。后续研究值得进一步分析学习适应能力方面的性别差异，这对人才培养的相关理论和实践都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姜丽，桑青松.大学“女生优势现象”的心理学分析[J].高教发展与评估，2008，03：94-96.

[2]张新平，牟翠荣.“女生优势论”质疑[J].教育科学研究，2008，11：18-20.

[3]严月娟.教育性别公平与和谐社会的构建——从高等教育中的男生性别弱势谈起[J].理论月刊，2012，06：164-167.

[4]赵宗金，王小芳，宋文红.高校大学生深度学习水平及相关因素研究——基于中国海洋大学学情调查的分析[J].教育研究与实验，2013，01：73-77.

[5]史静寰，涂冬波，王纾，等.基于学习过程的本科教育学情调查报告2009[J].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11，04：9-23.

[6]罗燕，海蒂·罗斯，岑逾豪.国际比较视野中的高等教育测量——NSSE-China工具的开发：文化适应与信度、效度报告[J]. 复旦教育论坛，2009，7（5）：12-18.

[7]COHEN J.Statistical power analysis for the behavioral sciences[M].2nd ed. Hellsdale， NJ：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1988.转引自：蓝石.社会科学定量研究的变量类型、方法选择及范例解析.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1：15.

[8]清华大学课题组.本科教育怎么样？[N].光明日报， 2012-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