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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你,有光芒

2016-05-14凉风有信

花火B 2016年8期
关键词:小米

凉风有信

作者有话说:

竹妙妙的原型是我的一位朋友。她在年少时暗恋一位学霸男神,为了追上男神的脚步,她从一个成绩普通的女生进化为ACCA高分通过的励志学霸,然后飞越太平洋,去找男神告白了。我们都被她这种精神所感动,她自己却很平静。她知道,爱不是感动,努力是一生都要坚持的品格。而品格,是可以被欣赏的。所以,她的告白成功了。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由蝴蝶变成茧,由太阳变成尘埃。

竹妙妙这样的女生,在大街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相貌清秀,年纪不大不小,喜欢繁巧的发型和讨好舌头的零食,对八厘米以上的高跟鞋抱着跃跃欲试的期待。

以及,毫无理由地相信爱情的美好。

上天偶尔会眷顾平凡的小姑娘。在新生入学一个星期之后,裴爵便抱着一束香水百合出现在了竹妙妙的面前。

“喵喵,百合代表着……”不等裴爵说完,竹妙妙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百合花束,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她大手一挥:“谈恋爱是吗?好!”

竹妙妙毫无恋爱经验,以为爱情就和影视剧里讲的一样。想想她和裴爵,不仅是高中同学,还进了同一所大学,草蛇灰线的缘分终于浮出水面,这就是典型的言情剧开端呀。

竹妙妙这姑娘,说好听点是不谙世事,说得不好听则是缺心眼。她越看裴爵越觉得顺眼,心里想着,要是高中那会儿暗恋的人是裴爵,那这恋爱的开端就更完美了。

不完美没有关系,珍惜眼前的缘分才是正经事。为了爱情能进一步发展,竹妙妙选修了跟裴爵一样的公共课,拉着裴爵一起做课题报告,社团活动也一起参加。

整个学期,他们经常这样形影不离,令人艳羡。但是,竹妙妙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差点什么呢?毫无恋爱经验的竹妙妙还没想明白,裴爵便忽然提出了分手,而那天正是竹妙妙的生日。

彼时距离放假还有一天,考试也仅剩下一门无关紧要的公选课,学生们终于可以放松一些,美食街的饭馆奶茶店里全是聚餐的人。

夜色里,裴爵的神情有些难辨,他说:“喵喵,你知道的,我喜欢绫波丽那样的女生。”

竹妙妙点头:“绫波丽的微笑,我也挺喜欢的。”

“可是,”裴爵艰难地想着措辞,“你笑起来像暴走漫画……”

“你说什么?”

“你真的要我再说一遍?”

“滚!”

她的眼神能把人劈成刺身,恐伤到自己,裴爵极其麻溜地滚远了。

竹妙妙很伤心。昨天通宵复习,今天又连续三场考试,本来打算不过生日好好睡一觉,但裴爵约了,她便打起精神出门,结果却是分手。

此刻的竹妙妙已经疲惫得不想回去,身后就是最爱的饭馆,她直接推门进去,点了一份口水鲶鱼,然后趴下来呼呼大睡。

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外号喵喵,竹妙妙抬头,先是看到一大块蛋糕,接着感觉一个人影在对面落座,鼻是鼻,眼是眼,五官凑起来一看……咦,这不是裴爵吗?

昏昏沉沉的竹妙妙一把揪住他:“裴爵你个人渣!”说完,她往男生怀里一歪,睡着了。

失恋如山倾,倒霉的事接踵而来。

第二天一大早,竹妙妙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中醒了。她晕乎乎地坐起来找拖鞋,“咦”了一声:“地上怎么洒了这么多芝麻啊,还在动……”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地板上溜过,竹妙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惊叫着缩到床上:“哪里来的蚂蚁和老鼠?!”

103室已有两位妹子提前结束考试回家,剩下的竹妙妙和小米各有一场公共课的考试。此时的小米蹲在椅子上,一脸怨念地看着竹妙妙,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啊。喵喵,那蛋糕不是你昨天带回来的吗?”

蛋糕?竹妙妙的脑袋上全是问号。

然而地上的确是一大块蛋糕,巧克力水果夹心,正是竹妙妙最爱的口味。

103室在一层,隔着一堵墙就是草木葳蕤的花坛,蚂蚁和老鼠被奶油香味吸引着围过来。

软妹子小米很哀怨:“最后一场考试就剩半个小时了,喵喵,我不想挂科。”

必须有人下地。

女汉子竹妙妙深吸一口气,闭眼去捡鞋子,刚到手便扔得更远:“拖鞋里有只老鼠!”

偏偏就在此时响起敲门声。

竹妙妙怒吼:“找谁啊?”

门外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说出竹妙妙的外号:“竹喵喵,我找你。”

是个男生,声音不高不低,很好听。

竹妙妙觉得有点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小米还在哀怨地看着她,她决定一鼓作气,拿起一卷纸巾扯下来扔到地上,然后踮脚踩在上面,步步生莲般走到门边。

男生比她高出许多,穿灰色毛衣,眉鬓齐整,目似星辰,手里拿着学生会专用的墨绿色文件夹,看起来文质彬彬。

知道自己的外号,长得还很眼熟……然而竹妙妙的脑容量不够,此刻已被满地的蚂蚁老鼠弄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男生见她不说话,眸色暗了暗,瞬间又恢复如常。他打开手里的文件夹,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金融系三班竹妙妙,今天八点的民法公共课期末考,为什么没去?”

此刻早就过了八点半,竹妙妙一头雾水:“考试不都在九点吗?”

“昨天下午四点群发的通知,考试时间提前一个小时。”男生有点无奈,“一大早就电话关机,昨天的短信也没看,是不是?”

关于公共课的通知,一向都是裴爵转达给竹妙妙的。然而,裴爵已在昨天变成了前任,大约也忘了将考试时间提前的事告诉竹妙妙了。

挂科已成定局,别人放假她要留校补考……她忍不住掩面叹息,好倒霉。

小米认出了男生:“你是昨天送喵喵回来的那个人吧?”

竹妙妙昨夜一路都在睡,还是宿管阿姨把她背回宿舍的。小米开门,听到阿姨念叨“小丫头学习也太认真了”,她在阳台上看到大门栅栏外站着个男生,一直朝这边看。

小米有点奇怪:“喵喵,你昨天不是跟裴爵约会去了吗,怎么睡得那么死?”

“不要再提裴爵!”

想到昨晚的事,竹妙妙的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眼前的男生是谁了:“林志玲!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男生淡淡扫了一眼,“这么久了舌头怎么还没捋直,我的名字是李士霖。”

如今的林志玲……哦不,李士霖看着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副未来社会栋梁的模样。可是,竹妙妙深知,扒开清俊外表往里瞅,他却是个恶趣味十足的人。

竹妙妙认识李士霖是在三年前。

彼时,中考分数刚刚出来,一向成绩平平的竹妙妙居然运气爆棚地考上了区重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竹妙妙整天整夜瞎乐,闹腾得如同一只哈士奇。

竹妙妙的父母工作繁忙,哪里撑得住她这样闹腾,很快就把她丢去了她表哥开的比萨店里帮忙,并表示给双份的零花钱。这个诱惑实在太大,竹妙妙铆足劲也要干到底。

在比萨店,竹妙妙第一次听说了李士霖的名字。

李士霖在外卖APP上订了一份意面,同事报单的时候,竹妙妙犯了“空耳”的毛病:“林志玲?那个脖子以下全是腿的女神林志玲?”

她立刻凑了过去:“我要去送!”

外卖APP上显示,比萨店距离李士霖的家只有一公里,然而隔着内城河,只能绕路走桥,实际路程足足三公里。

“……”竹妙妙觉得外卖APP的智能蠢死了,而她自己则要累死了。

她一路走过去,走到李士霖的家门口时,眼前景色让她立刻忘记了这段冤枉路走得多艰辛。

那是一片临河而建的别墅区,一色的二层欧式别墅,红墙绿瓦白栅栏,蔷薇灿烂,绿树如茵,不远处的高架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在这里却听不到任何车鸣声,反而可以清晰地听到别墅内传出的流畅钢琴声。

竹妙妙像一只轻嗅蔷薇的猛虎,在门外踌躇了半晌,最终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门铃。

琴声止住,开门的男生清秀瘦削,白色衬衫领口处的锁骨清晰可见。他有一双棋子黑的眼睛,眉如新叶,对视时让竹妙妙一怔。

男生先开了口:“送外卖的?”

竹妙妙回过神,举起手中的外卖盒:“是……是的,你就是林志玲吗,这是你点的茄汁玉米培根意面。”

男生的目光落到外卖盒上贴着的订单条子上:“那三个字念李士霖,谢谢。”

竹妙妙感觉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

李士霖接过外卖盒,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喵喵”。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竹妙妙条件反射地回头应了一声:“还有事?”

男生和一只三色花狸猫齐齐朝她看过来。花狸猫“喵”了一声,男生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却闪现出了笑意:“哦,原来你也叫喵喵啊!”

十分钟后,比萨店的APP评论区多了一条留言:“送外卖的猫有点蠢萌。”

“……”竹妙妙忍不住掀桌,谁是猫啦!

之后,李士霖频繁在比萨店订外卖,每次都会特意留言:请让那只猫送。竹妙妙恨得磨牙,她才不要任人捉弄!

表哥忍着笑,拍肩安慰她:“不送就没有双倍零花钱咯。”

竹妙妙咬牙,忍了。

李士霖每次都只点茄汁玉米培根意面,配送费9元,外卖满45元能减免配送费,而一份意面撑死了32元。竹妙妙腹诽:钱多了不起咯,简直毫无人性!

那天送外卖的时候遇上雷阵雨,竹妙妙没有带雨具,“毫无人性”的李士霖还有点良心,主动让竹妙妙进屋避雨。

李士霖家的装修风格以白金为主,优雅却冷清。竹妙妙踌躇了半天,站在玄关口没有进去。李士霖并不管她,摸了一把花狸猫的毛,从厨房拿出来一只白瓷碗,坐在桌子前,慢慢将意面里的玉米粒挑出来。

竹妙妙忍不住开口:“猫吃玉米会不消化的。”

李士霖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弄好之后将花狸猫抱上桌,将整盒意面推到猫的面前,自己则用勺子慢慢吃着碗里的玉米粒。

竹妙妙震惊了:“你一天叫三次外卖,每次只吃这点吗?”

这一次,李士霖没有看她,只是以极慢的速度吃着玉米粒,一颗一颗地吃。不过小半碗,他却吃了半天。

雨已经停了,竹妙妙没有走,一直欲言又止地盯着李士霖看。李士霖主动开了口:“活体厌食症患者,第一次参观免费,第二次往后是要收费的。”

“……”竹妙妙扭头走了。

对于竹妙妙这种吃两个辣翅汉堡都只是六分饱的吃货来说,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一种疾病就叫厌食症。回家之后,她特意查了一下相关资料,厌食症的发生多是因为过度减肥或者心理抑郁。她回忆了一下李士霖的状态,虽然长得帅气,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却蒙着一层微霜。

想起那双孤独的眼睛,竹妙妙的心脏便软了几分,自己何必跟一个病人置气呢。

竹妙妙是一个缺心眼的姑娘,容易奓毛却不记仇,不经意间还能体恤别人。李士霖一天叫三次外卖,每次只点茄汁玉米培根意面,竹妙妙便叮嘱配餐员多放一把玉米。

她做得不动声色,李士霖却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是平淡的表情,心里却涌起丝丝暖意。

那日是七夕,离开学没有几天了,竹妙妙拎着意面过来,大剌剌地递上一朵浅粉布艺玫瑰,道:“店里的七夕礼物,带给你一份。”说完又掏出一束手持烟花棒,口气带着些许惋惜,“其实也可以送你这个,不过好像你们这边禁止燃放烟花,所以我打算自己去文化广场放。”

李士霖抿嘴,没忍住笑意:“你知道送别人玫瑰加烟花是什么意思吗?”

竹妙妙没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说:“都是店里的赠品啦,知道是给情侣的,可是单身狗也需要关爱嘛。”

“……”

不怪竹妙妙带这么多礼物,临走时她说:“林……哦不,李士霖啊,明天我就不送外卖啦,要准备开学的东西了。晚上愿意的话,来文化广场找我玩喔。”

整个夏天,李士霖很少出门,不是练钢琴就是看书发呆。鬼使神差地,那天晚上,他换了一身衣裳,往文化广场走去。

文化广场上人群熙攘,很多人手持烟花在路边燃放,随处可见叫卖玫瑰花的小贩,李士霖找了半天都不见竹妙妙那个傻姑娘。

后来游客渐渐稀少,夜风越来越凉,李士霖站在路边,抿了抿唇,默默将手里的玫瑰花扔进了垃圾箱里。

再次遇见李士霖,是九月开学之后。

入校成绩第一的沙晓曼跟竹妙妙是同桌,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班长,老师叮嘱她写好迎新大会上的发言稿。

沙晓曼花两个早读课的时间才写好发言稿,可从办公室回来之后,她默默将发言稿扔进了垃圾篓。竹妙妙觉得奇怪,凑过去问原因。

沙晓曼是那种成绩好性格却不死板的聪明姑娘,她将漫画书藏进语文课本里,淡淡地瞥了竹妙妙一眼:“因为李士霖那家伙竟然来报到了。”

“李士霖?”

沙晓曼不知道竹妙妙早在暑假里就跟此人接触过,一边翻漫画书一边感慨:“我们初中的学霸之神,原本可以上省重点的,只是考试的时候意外晕倒,最后离省重点的分数线差一分。据说是得了厌食症,在家要死要活,没想到最后还是屈尊来咱们这里了。”

竹妙妙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差一分没进省重点,所以得了厌食症?”

沙晓曼郑重点头。竹妙妙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想她因为踩线进了区重点,在家乐得跟只发疯的哈士奇一样,而另一边却有人超出区重点录取线几十分,但因为不是理想中的学校反而悲伤得吃不下东西。

更过分的是,那个人不说实情还以此骗取她的同情,一个暑假都在评论区逗她!

竹妙妙直奔学校小超市,准备来一支东北大板外加两根玉米肠降降火气。

小超市临近校大门,竹妙妙瞥见了大门外的李士霖。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和他有几分相似。中年人似乎有点烦躁:“省重点同意破格录取你,还提供奖学金,你真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不知道李士霖说了什么,中年人无奈地点点头,转身钻进了一侧的辉腾商务车里,走了。李士霖独自站在那里,背挺得很直,像一株瘦竹,阳光铺天盖地,可他的脚下是一片梧桐树影,透着寂寥。

竹妙妙的心莫名疼了一下。她什么都不知道,却又像什么都懂了,举着拆封还没吃的东北大板呆愣在那里。

忽然眼前落下一片暗影,李士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好吃吗?”他说着,低头咬了一口竹妙妙手中的东北大板,“嗯,不错。”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李士霖也进了超市,片刻后出来,将一支新的东北大板递给竹妙妙,自己拿了竹妙妙的那支,抬脚往教学楼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冲愣在原地的竹妙妙招了招手:“喵喵,过来。”

“……”你真当我是你家花狸猫啊!

很长一段时间里,竹妙妙一直怀疑,她眼中的李士霖和别人眼中的李士霖或许不是同一个人。

她眼里的李士霖,举止异于常人,空有一副好皮相。

别人眼中的李士霖,学霸,未来的社会精英,难得还生了一副好皮相。

表现最明显的是沙晓曼,她以一种特别欣慰的口吻对竹妙妙说道:“当第一真的压力好大,不过有李士霖在,我就不用操心了,力争第二就行。”

区中图书馆二楼是自习室,住校的李士霖每天都会过来自习,沙晓曼也会拉着竹妙妙一起过来。很长的一排书桌,沙晓曼直接坐在李士霖的对面,偶尔轻敲桌面,跟李士霖小声讨论问题。

竹妙妙坐在一边,半句话也插不上。

竹妙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李士霖不仅仅喜欢捉弄人,他还拥有强大无敌的一面,那一面光芒万丈,却是永远也不会对着她露出来的。

可是,该死的,竹妙妙发觉自己被李士霖强大的那一面迷住了。图书馆内寂静无声,她却感觉到有什么从自己的心头涌起,肆意侵占整颗心脏。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般猝不及防,忧思难忘。

宿舍里蚂蚁和老鼠乱窜,竹妙妙踮脚站在门边,一瞬间以为这个人是从梦里走出来的。他不像从前那样消瘦,发型也变了,却越发显得风华正茂,让竹妙妙在迟疑之后终于认出。

小米的哀怨呼唤让竹妙妙回过神,结果差点站立不稳踩到一只肥硕的老鼠。

幸好李士霖及时扶住她。

他拿过来一张椅子,让竹妙妙坐下,自己找来笤帚,将房间打扫出一条干净的路,让小米可以顺利下地,赶上最后一场考试。

小米出了门,寝室里霎时就安静了。竹妙妙抱膝坐着,莫名有些忐忑,眼角余光瞥见李士霖站在那里,神色不明。

一颗已经腐烂的橘子从柜子下滚了出来,竹妙妙装死到底,最终是李士霖先开口:“你换好衣服出来吧,我找人过来清理一下。”

宿舍的清理比想象中更加麻烦。有人在宿舍楼里违禁养宠物,异味和寄生虫早就泛滥。如今人去楼空,后勤部的办事效率突飞猛进,决定明天一大早对整栋宿舍楼进行消毒。

换句话说,需要留校补考的竹妙妙必须今天搬出宿舍。

收到这个通知的时候,竹妙妙整个人都不好了,果然倒霉从来都是连锁反应。补考虽然是意外,但自尊心作祟,因此尽管生活费不够住学校宾馆,竹妙妙也不敢向家人求助。

“喵喵,其实你可以留到开学来补考啊,反正只是公选课。”

考完试一起吃饭的小米这样建议,竹妙妙却毫不迟疑地否决了:“这样下个学期我就欠两个学分了,不行。”

吃完饭,小米给了竹妙妙一个离别的拥抱,然后坐地铁去火车站了。补考时间就在明天,竹妙妙打算去教室睡一晚。回宿舍收拾行李的时候,她遇见了李士霖。

竹妙妙看到他就委屈。爱容易让人委屈,而暗恋更是,因为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

这委屈让竹妙妙有了一种恶向胆边生的勇气:“要不是你那破蛋糕,我也不至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你要负责解决!”

“你要怎么解决?”

“把你的宿舍让给我!”

气头上的竹妙妙有点口不择言,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这已经逾越了两个人的关系。

她咚咚咚跑回宿舍,收拾了生活用品出来,看到李士霖依旧站在楼下。男生穿一身浅色衣服,合欢花开得正好,有一枝斜伸在他的肩膀上方,更显得他俊秀无俦。

看到竹妙妙出来,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竹妙妙是属金鱼的,记忆只有三秒:“你做什么?”

“去我宿舍啊!”

“……”

李士霖住留学生公寓,双人间,环境很清爽。

竹妙妙站在玄关口,没有往前再迈一步。就像三年前站在白金风格的李家门外一样,她和李士霖一直都处在同样的时空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觉得这个咫尺之遥的人,离自己有万里之远,从前是因为陌生,而今日——

女生穿一条杏黄色短裙,黑发白肤,弹跳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了竹妙妙一个大大的熊抱:“喵喵!好久不见!”

是沙晓曼。

校区偏僻,没有连锁酒店,李士霖觉得附近的民宿不够安全,于是让千里迢迢赶过来的沙晓曼住进自己的宿舍,他则打算去环境简陋的民宿住几天。

蠢笨、神经大条如竹妙妙也瞬间意识到一个真相,对于自己的无理要求,李士霖能够答应得那么爽快,大约是为了让她来陪沙晓曼。

她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正以无法阻挡的速度向无底的深渊坠去。

——从前是因为陌生,而今日,是因为沙晓曼。

高二的时候,李士霖跳级了。

竹妙妙是从沙晓曼那里听说这个消息的。沙晓曼说李士霖不喜欢人多,于是约她一起给李士霖庆祝。吃饱喝足的三个人坐在星巴克里聊天,竹妙妙大口大口喝着抹茶咖啡,不知如何插进二人的对话当中。

李士霖说:“其实以你的实力,跳级没问题的。”

沙晓曼笑:“我才不要!我知道你妈妈希望你早点出国,我就无所谓啦,压力小点更轻松。”

一侧透明玻璃映出男生的模样,竹妙妙因自己只能沉默而无比低落。

身为年级第一,老师们的宠儿,李士霖低调得要命。大家对他的了解仅限中考失利,而沙晓曼却知道更多。

有一次去省台参加英语演讲比赛,遇见李士霖从前的同学,竹妙妙特意向对方打听,对方对李士霖的了解竟也寥寥。那一瞬间,竹妙妙仿佛明白了她和李士霖之间的关系。

她已经不再为吊车尾通过考试而欢呼雀跃,试卷发下来的第一反应是检查扣分原因;学会了制定学习规划,积极参加各类竞赛,以为这样可以离李士霖更近一些。

可是,无论她多少次幸运偶遇李士霖的秘密,却永远只能和他擦肩而过,找不到方法进入他的人生。而对他的人生了如指掌的,只有沙晓曼。

高考结束之后,李士霖留校参加全国高中生国际模拟法庭选拔赛,与之一起的还有竹妙妙和沙晓曼。

对于竹妙妙的飞跃进步,大家都很讶然,毕竟入学成绩垫底,又格外粗神经。沙晓曼笑嘻嘻地打趣竹妙妙,说都是她这个学霸同桌的感染作用。李士霖静静地坐在窗沿边,没有说话,身后的光线让他的眼睛显得黑而深邃,竹妙妙竟不敢看他。

李士霖和沙晓曼经常在人散之后继续留下来讨论问题,竹妙妙知道相聚的日子无多,舍不得走,于是和他们一起。她想,沙晓曼说得没错,这两位学霸对自己的影响太深,以至于自己养成了努力奔跑的习惯。

就是在练习的这段日子里,竹妙妙认识了裴爵。

男生在打篮球的时候失手把篮筐掰了下来,受到了打扫模拟法庭的惩罚。每天放学的时候,他就会拎着笤帚过来。因为竹妙妙几人不走,他只能坐在窗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有时候练习得太晚,李士霖会请大家吃晚饭,不忘捎上裴爵。裴爵感动得想哭,凑到竹妙妙身边说:“有钱、颜好、成绩好,喵喵你不准备下手吗?”

竹妙妙:“……”

竹妙妙没有机会。她在选拔赛中落选,李士霖和沙晓曼则双双赴美参加决赛,二人的并肩合照登上了当地晚报。

暗恋的结果是没有得到却会为了失去而难过。暑假剩下的时间里,竹妙妙闭门不出,埋头背单词做习题。偶尔裴爵打电话过来,被她的架势吓到,转而便换了一副口吻:“喵喵啊,一个人学习多无聊啊,我有绝密的复习资料,一起呗。”

时间拥有治愈的力量,再加上李士霖留在美国没有回来,以及裴爵的插科打诨,竹妙妙最终又恢复了从前没心没肺的模样。

进入大学之后,竹妙妙尝试和裴爵在一起,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今再次见到李士霖,她恍然大悟,爱不是时刻相见,而是被那个人的身影填满脑海。

重逢的瞬间,李士霖的模样依旧快速填满了她的脑海,让她沮丧的是,老天却连一点幻想也不给她,直接让沙晓曼在下一秒出现。

公共课的补考与学分有关,竹妙妙向沙晓曼道歉,遗憾不能陪她玩。

高考之后,沙晓曼去了北京,这是第一次来Z市,目标是逛遍所有景点。她搂着竹妙妙,体贴地表示:“没有关系,你今天也早点睡,回头我给你带吃的!”

自始至终,李士霖都只是靠在门框上,没有参与她们的寒暄。

第二天,竹妙妙考完试出来的时候,看到李士霖站在走廊上,手里拿着一卷报纸。她有些惊讶:“你没有陪曼曼去玩吗?”

“我为什么要陪她?”

为什么呢?因为沙晓曼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呀。可是竹妙妙无法这样回答,她怕自己一开口,委屈就会变成眼泪流出来。

她多么想说:“我喜欢你呀。”

“我喜欢你。”

竹妙妙惊讶地抬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李士霖却直视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竹妙妙,我喜欢你,所以……你还要让我去陪别人吗?”

“沙晓曼现在有裴爵陪着。”李士霖说着,慢慢打开手中的报纸,露出中央一朵灿烂的玫瑰,“竹妙妙,你听好了,裴爵送给你的百合,代表的是友谊。这个,才代表爱情。”

竹妙妙捂住眼睛,自己怎么忘记了呀,李士霖可是一个大腹黑!

三年前,受到父母离婚的影响,李士霖罹患上厌食症,并在最后一场考试中晕过去。母亲离婚后出国,父亲忙于工作不回家,李士霖整日闭门不出。

在这样落魄孤独的境地里,他遇见了竹妙妙。

对于他的捉弄,女生总是生气得张牙舞爪,可是转瞬就抛诸脑后,特意在意面里加过量的玉米,仿佛害怕他会饿坏身子;带来很多小礼物,希望他可以心情变好。

七夕那天,李士霖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希望他也去美国。他去广场找竹妙妙,想跟她道别,却意识到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太短,短到连一句告别都显得太过突兀。

因此,他推迟去美国的时间,进入区中念书。

进入高中的竹妙妙忽然就像变了个人,埋头苦读,积极参加各类竞赛。别人把告白信夹进她的书里,她连看也没看,直接拿背面当草稿纸来用。

李士霖想,只要她在身边,只要她一切都好,他就放心了。可他又不愿和竹妙妙彻底没有干系,于是将自己的一切告诉沙晓曼,让沙晓曼一定要在竹妙妙面前提起。

裴爵为了接近沙晓曼,甚至故意掰下篮球筐。彼时李士霖已经订好去美国的机票,于是他决定让裴爵帮忙。

他拜托裴爵将自己的复习资料送给竹妙妙,得知裴爵和竹妙妙考入同一所大学之后,更是要求裴爵替自己好好照顾竹妙妙,不能被别人追到手。

裴爵很为难:“喵喵要是真的喜欢我了呢?”

“她不会。”

彼时李士霖说得自信十足,可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由蝴蝶变成茧,由太阳变成尘埃。

所以,确定自己会在新学期以交换生的身份去Z大念书的时候,李士霖不等暑假到来,便直接飞回国,提前办理交换生手续,让裴爵和竹妙妙“分手”,为裴爵和沙晓曼制造机会。

“喵喵,在我最难过的日子里,认识你是一种幸运。就像一个突然失明的人找不到方向,却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光芒。”

温热的眼泪滚落下来,竹妙妙忽然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紧紧握着那枝玫瑰,一字一句地说道:“李……李士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学期补考拿到学分吗?因为……因为我想下学期申请去留学,我想去美国找你……”

竹妙妙抬头,那是他们第一次长而久的凝视。她的眼底有热情和善良,有无往不胜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那眼中有今后与她并肩前行的恋人。

编辑/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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