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捕手

Lee Jenkins

勇士训练场，完成进攻的德雷蒙德·格林正在跑回防守端，这时，他听到身材高大的队友冲着场边大声喊道，“教练，（我要）低位单打（他）！”

队友如愿在低位对上了格林，和巨人相比，格林矮了一头，看上去他就像是防守漏洞，这位高大的队友还用手指了指格林。这是糟糕的动作，这样你还不如直接点燃格林用机油浸湿的金色球衣。

“你在搞笑呢？肯定是！”格林咆哮道，“你一定不是在说我！你没有我强壮，你自认为可以这样调戏我，你以为你能在我头上得分，错，你都不能！”

这一刻，格林好像回到了密歇根州萨基诺的西维坦体育中心，他好像忽然成了那个有华莱士爆炸头的矮胖小孩，他总是被忽略的那一个。那些大孩子完全不会拿他当回事，不过，格林也从来不会客气，在台球桌旁边，格林甚至用石膏做的台球，投向那些看扁他的人。

“他们就是想欺负我，”格林说，“我每次都会反击。”

任何想要找他事的人，或者任何想要找他哥哥（脾气不那么火爆的托里安）事的人，格林都会和他们打作一团。每隔一天，一个名叫蒂龙·戴维斯的管理员就会把他赶出西维坦中心。格林有时候鼻子会被打爆，有时则是带着篮球走，他站在最近的篱笆旁把战利品踩在脚下。

“那些大孩子们慢慢就知道了，我的宝贝是很厉害的。”格林的妈妈玛丽说。

冷静下来后，格林便会回家，玛丽会在家帮别人弄头发，那是她第三份工作。“小家伙就像我的助手，”玛丽说，“他总会把到发廊里做头发的女士们一直送到车上。有时候，哥哥也要这么做时，都会被格林推开，‘让我来。”亲戚朋友们都叫格林“Day Day”，他想成为男人。当西维坦中心打球时，常有黑帮成员看着他，那些人兴致勃勃地在他身上下注，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见证了格林的强悍。

现在的格林，已经是身高2.06米的大家伙，是革命性人物，是联盟最好的防守球员之一，也是他这个身高下最好的团队球员。不过，在格林比赛时，场边总还会有人冲他挑衅。

“这个家伙真的以为他打我是错位！”在低位单防7尺中锋时，格林这样告诉自己，“他真的以为他要摧毁我了！”格林通常会把自己的想法大声喊出来，“有时候我就是想给自己一点动力，我并不是要打扰任何人。但如果他们受到了影响，那也不赖。我并不关心。”

除非你真正想要摧垮他，否则格林不会发怒，事实上，他是你最想要坐在一起喝杯啤酒的勇士球员。但无畏是格林身上的品质，就像他所钟爱的拳击手一样，无论是阿里还是泰森，他们都不会轻易退缩。 每次遇到有对手低位单打自己，无功而返时，看台上那个冲他叫嚣的人低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时，格林便秀着自己的肌肉并盯着对方。

“就那么看着对手脑袋耷拉着，我似乎都能听到他的自责声。”格林说，“感觉就好像我掠走了他灵魂，对我而言，这真的很奇妙。”

训练结束了，大部分球员选择了回家，除了格林。他站在球场的中央，穿着灰色的Roots帽衫，回顾起了自己在选秀之前的试训。现在的勇士是卫冕冠军，他们是历史常规赛最佳战绩的拥有者，他们又回到了总决赛，再没有人关心格林在2012年第35顺位被选中了。

“当时，他们用杰夫·泰勒和我打对抗，”格林想起了那个来自范德堡大学的摇摆人，泰勒的顺位比自己高4位，但现在已经离开了联盟，“每次，我都能从他手上把球抢走！”

试训后，勇士官网的工作人员问格林，是否介意和“tweener”联系在一起。

“我不介意，”格林回答说。“这意味着我能做很多事情。”

之后他便离开，去俄克拉荷马城进行下一场试训，他坚信自己不可能属于这里，他并不属于阳光灿烂的加州。格林至今记得选秀时的细节，比如，他坚信老鹰会在首轮第23顺位挑选他——只不过球队总经理里克·桑德下课改变了这件事情。而在 罗伯特·佩拉从迈克尔·海斯利手中买下灰熊前，格林也相信自己会在第25位被选中。至少，他相信自己会在首轮第29位被公牛选中。

“他们选了马奎斯·蒂格，”格林有些无奈，实际上，即便是勇士，也没用首轮第30位选格林，而是挑选的费斯图斯·伊泽利，“那个时候，我们也好，联盟也好，还是很在乎位置的，”勇士总经理鲍勃·迈尔斯说，“谁现在会在乎球员能打什么位置？格林帮助我们，甚至帮助所有人了解到，一专多能的价值。”

按照NBA的标准，勇士太安静了，核心球员都有着极好的家庭背景。库里和汤普森都系出名门，他们分别在夏洛特和橙郡的郊区长大。相比之下，格林就成了异类。

“我感觉自己很不一样，”格林说，他的第一个教练是长街小学的篮球教练，也是他叔叔，本尼·巴伯斯，“他会满场追我们，打我们，他就像收拾成年人那样收拾我们。但那也是我需要的，那时，我爱哭，调皮，态度还特别糟糕。”有时候，本尼甚至不会理睬格林，他常常会说，“拿着你的帽子和衣服，快走开。”

在萨吉诺高中，格林成为了明星，但在密歇根州立，他却因为梨形身材被无情地嘲笑为“跳舞的小熊”。“人们告诉他，‘你太胖了，太矮了，太慢了。”斯巴达人（密歇根州大别称）主教练汤姆·佐伊说，“我是唯一只跟他说一半这样话的人。”

有些嘲讽是格林应得的。“力量房的第一天，”密歇根州立大队长特拉维斯·沃顿说，“他连135磅的卧推都做不起来。”在一场战胜俄亥俄州立的赛后，一直瘫坐在板凳上的格林在球队大巴上哭着打电话给妈妈，“我要走！”他想从曾经在比赛当中大声责骂自己的人——“Day Day，你太软了！”那里得到一些安慰。

“之后四年，格林跟我说的话可能比我和我妻子说的还多，”伊佐说，“有时候甚至是深夜。”伊佐教练忍受格林在训练里把球踢上屋顶，忍受他在暂停时挑战自己，“我们的一些暂停简直是战场。”伊佐说。他的首席助教德维恩·斯蒂芬斯因此还有了项特殊任务——在他快要把球队点燃时，瞪他一眼。

对NBA球探和总经理而言，格林的脾气绝对是个麻烦，没人知道他会何时爆发。但他们显然也没有意识到，格林骨子里的不服输以及天赋。在大学时期，格林的球探报告远好于队友，很多时候，当教练在讲战术时，他都是百无聊赖地咬着指甲，因为他早就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喜欢沟通，天资聪明，格林的价值很快在勇士得到了挖掘，前勇士防守教练达伦·厄尔曼曾经在带队看录像的过程中，让格林来讲，而格林时常能用一个赛季之前的某场比赛来作为例证。每到这时候，厄尔曼都会拉着格林说，在下一次挡拆或者类似的进攻中，“你卖个破绽，然后给我把那该死的球防下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球场上，正当助教还在为上一秒格林在挡拆防守中的“失位”而要发火时，下一秒，他就用漂亮的防守将比他高出一头内线球员的进攻拦了下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勇士助教布鲁斯·弗雷泽说，他的绰号是Q，因为他有许多的问题，“我问这个，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真不太好回答。格林的臂展不错，达到了2.16米，这让他可以架起天然的屏障。“他对比赛的阅读能力是我见过最好的，没有之一。”前勇士助教布莱恩·斯卡拉布莱恩说，他曾经和凯文·加内特是队友。

格林的距离感很好，他的移动范围比很多球员都要大，这和勒布朗时代的热火相似，更小，更能转换，更灵活。遗憾的是，在大学，格林并不是球队的防守核心，不过，他上场后，能从一号位防到五号位，既可以像中锋那样抢篮板，又可以像后卫那样传球。厄尔曼告诉格林，他能挣到800万美元的年薪。斯卡拉布莱恩则说：他有能力成为下一个拉马尔·奥多姆。但这些建议都是错误的，身高不足，运动能力一般的格林用自己的能力开创了新纪元。

“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没有模板。”斯卡拉布莱恩说。

在奥克兰市中心的万豪酒店二层，格林坐在酒吧里，静静地看着拐角处的电视。卢克·沃顿，科尔价值无量的副手，成为湖人下赛季新主教练的新闻让他回到了2014年的夏天。那时的格林在马克·杰克逊手下打替补，因为后者并不相信“跳舞的小熊”能防得了大前锋。在杰克逊的体系里，时间是属于伊泽利和安德鲁·博古特的。但2014年季后赛首轮，当两名中锋先后受伤后，格林的命运转折点出现了。

“对我而言，那改变了一切，”格林说，“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我能做到。”快船对于库里的防守如往常一样，他们会在史蒂芬完成挡拆后包夹他。唯一的不同在于，库里让格林成为了能惩罚对手的存在。勇士鏖战7场输掉了系列赛，但他们找到了一个能在4打3优势下处理球的家伙。

那一轮季后赛结束后仅三天，勇士炒掉了马克·杰克逊，而格林的爆发很快就被媒体遗忘在了角落。

“我当时紧张的要死，”即便见到科尔后，格林依旧很担心自己的未来，“我就是想将自己完全的展现，想让他看到。”这话格林一直念叨到训练营。训练营里，格林像以往那样上前为库里作掩护，不过，科尔却立刻告诉他，让他先去低位，“我想让你像去年那样打球。”这时，格林扬起了他的手。

“他们这是设计陷害我！”格林朝沃顿大喊道，这时他们已经是知己，“他们把我思路搞乱了。”格林很担心，他们还会把他的合同弄砸了，那是他的合同年。金钱对格林而言是很敏感的话题，他曾住在爱莫利维尔市最廉价的公寓里，在旧货店买东西。从小到大，每次母亲说他们很穷时，格林都会让妈妈停下来。直到他报税时要把母亲填作受赡养人，向母亲询问她的工资时，他才对母亲说，“你没错，我们真的很穷。”

训练营结束前，科尔特意找到格林。“你得学会放松，必须放松，”科尔说，“你只有放松，一切才能很自然地发生。”格林可没有那么乐观，作为重度嗜睡症患者，他居然在那段时间失眠了，“我觉得我真的要失去些什么了。”他也不能喝太多咖啡，因为格林担心自己会过度兴奋。他没有了和女朋友一起做饭的耐心，或是和八岁女儿在公园玩耍的性子，他放松的唯一方式就是看篮球——尤其是WNBA。

“在NBA，有些球员能打球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跳得高，”格林说，“他们完全不懂基本功。看WNBA我能学到更多东西。她们知道怎么运球，怎么移动，怎么做假动作。”

格林在新秀年畅想过的体系，充满着无限换防和三分球，这和科尔想要建立的系统如出一辙。而他的多样性和能量无限则让他能比大卫·李为球队提供更多帮助。上赛季总决赛，在他们1比2落后时，看着马修·德拉维多瓦的狠劲，格林忍不住了，“德拉维多瓦在每次拼球权时，都狠狠地踢我们的屁股。球一旦接触地板，他就疯狂地扑过去，而我们只是看！这是总决赛！我们想不想赢？明天，我要拿到10次球权！每个人都得去拼，去扑！”在这后，那个系列赛，勇士再没有输过。

很遗憾，没有人把夺冠的功劳更多地算在格林头上。不过，当他回家重新审视录像时，他却发现，自己和库里的挡拆配合，成了全联盟如今流行的打法。

“在那种情况下，我会盯住两个防守人，对方的内线和底角的防守人，”格林说，“如果对方内线扑上来，而底角的人没动，那我就传个空中接力。如果他们的大个子没动，底角的人也没动，我会直接投篮，或者突一步再投篮。如果大个扑上来，而底角的人收缩，那我就把球传到底角去。反正，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处于空位，无论如何，掉入我们的进攻陷阱是不可避免的。”

在签下5年8200万合同后，格林在本赛季打出了自己最出色的赛季，场均14.0分9.5篮板7.4助攻。很出色，但这些传统数据并不能完全说明他的作用。在高端数据库里，格林的正负值是过去20年来最好的，勇士在他上场时，得分超过对手1070分。正是格林的聚变让勇士也为之巨变，当他们在本赛季完成开季24连胜后，科尔有了挑战极限的心——超越72胜。

“我想要纪录。”这是格林的回答，之后他还在群聊里发了信息，并确保每个人都同意。为了让目标达成，在接下来的赛季里，他甚至会对队友有过激举动。

“事情不可能都是甜蜜的，”格林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得朝人大喊，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不重要，他们会在之后几天生我的气，但我觉得这让他们重新体味到了人生。”

格林很喜欢看新闻，他说自己看到“格林改变了NBA”时，感觉就会越来越好。当然，他也知道，有很多人还在质疑他的球队，他说，自己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然后用行动粉碎他们的质疑。

坐在万豪酒店酒吧接受采访时，有一位长者注意到了格林，问他是否在NBA打球，在哪支球队效力，格林淡淡地回答，“勇士。”老者听到后笑了笑，“新奥尔良勇士！”格林没有再回应，就好像他的比赛只为那些能看懂的人而战一样。

科尔曾经试图激怒格林。那是与雷霆的比赛，格林打得不好，在半场回更衣室研究录像时，沃顿偷偷找到格林让他向主教练道歉，否则，格林很有可能被按在替补席上。“一会我会说的，”格林说，“这支球队都在跟着我的激情走，跟着我的情绪走。”

不过，在半场科尔画战术时，格林惊诧地发现，居然没有自己。

“教练，我的名字呢，上面只有四个人。”格林问。

“你有在打球？”科尔反问。

“我当然在打！”格林几乎用吼叫在回答。

后来，格林几乎打满下半场，勇士则在下半场逆转了比赛，并且在加时拿走了胜利。

“我们这支球队太平稳，所以我们需要疯狂的元素，就好像公牛非常需要罗德曼，马刺很需要斯蒂芬·杰克逊。所以，比赛开始前或者进行中，我甚至会用脏话方式激怒他，”科尔说，“队员很担心我会不会做得过头了，但格林很好地把握着尺度。”

现在，整个世界都意识到了格林的价值。现在的格林，是球队当仁不让的领袖，更是全联盟效率排名前十的球员。

“我的激情就是我的天赋，当然也是我的弱点，”格林说，“我现在能很好地掌控其中的95%，还有5%总和我作对。”

“我们球队有时候会偏出正常轨道，但格林会把我们重新拉回来，”球队防守教练罗恩·亚当斯说，“这就是他的一贯作风。”

现在，每支球队都在试图寻找下一个格林，可很明显，这样的几率太小了。“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就好像是有剧本一样，可其实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发生的。”格林说。

即使勇士模式能够复制，但你很难找到“库里-格林”这样的和谐关系。

一个生在蜜罐里，一个生在糟糕的环境中；一个有钱，一个没钱。“我和库里聊过这些，的确，我们的成长环境不同，我从来没有随心所欲地拥有自己可玩的东西，而他也没有。”格林说，“所以，和外人看到的不同，我们还是有很多相似的。”

现在，格林依旧尽职尽责地努力完成着自己的工作，格林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试图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一切或许没有那么容易，但也不会有想象的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