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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

2016-05-14

长江文艺 2016年9期
关键词:丝巾水珠漫长

你给流水写了一首送别诗,

道路便碎裂在岸边。

你眺望着自己的身体,

脚趾的尽头依然不是交趾。

你要去的南方太远了,

连秋水泛滥的长天

也无法抵达。白云都是梦中人,

无论此刻它们梦见什么。

从你急切投向父亲的身影中,

能听见斗败的公鸡

在斑斓的言辞中哀鸣。

天才是一块裹尸布——

你最终选择了大海的形状,

不再流动。而你偏爱的秋天

继续向南方走去,

接受一顶镶满鱼鳞的冠冕。

果园

在我的家乡,每年都有老人

被种在山上。去年

又有两个老人被种下,

又有两个季节被泥土掩埋。

今年夏天,轮到了我的爷爷,

他被抬到一座肥沃的果园。

那些苍老的果树在雨后

朝他摇着头,水珠扑簌簌掉落。

我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树,

将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我只能等待着,眼看着

一条小溪轻快地穿过果园。

漫长的一天

把废弃的砖头重新砌起,

把栅栏一根根插上。

一口泉像盘腿的隐士

坐在门口。青草犹如风的鬃毛。

如果他想知道时间,

他就倾听松针。

在漫长的一天中

云俯在松鼠的羽毛上痛哭过。

他像是流向心脏的血液

使一只鸟跳动不已——

那美妙的鸟叫声

让马勃起。

翅膀的裂缝

暴雨过后,我们重新

来到大地上。树枝上挂着

被雷击中掉落的闪电

仿佛滴着水珠的白丝巾。

我们在阳光下挥动丝巾,

却没能照亮那些湿漉漉的影子。

我们看见一群蚂蚁爬过

拱出地面的石头、树根,

它们的旅途难以想象,不时被流水阻拦。

我们听见自己突然停住的脚步。

在我们身后,泥泞的脚印

被迅速晒成泪水干枯的眼睛。

而影子像突然飞过天空的鸟儿

扇动着翅膀上的裂缝:

风穿过裂缝,就像穿过幸存者的眼睛。

我可以想象

我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

树枝拍打窗户,

苍蝇静静沉睡。

楼下很久没有行人。

黑暗的身体像这座房屋一样打开了

又像这座房屋一样关闭,

而门就隐藏在某处。

我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高潮后的残月

像一块疲惫的石头

在云中躺卧着,

只有灵魂之光依然翘立,

等待着急促的呼吸变成风,

而黎明的脸拥有了逝去的时间。

骨笛

我发明了一种乐器,它将代替我

去召唤灵魂。

它将让令人恐惧的事情变得美好。

在这堆新鲜的骨头中,

我仔细挑选出一根,

在变得缓慢的溪水中洗净,

把肉剔刮干净,

锯掉骨节,除去骨髓,

再均匀地钻上七个小孔。

我端详着它。放到嘴唇边试试。

一种从未被听见的声音

好像被放大的呼吸声

令大地失神了片刻,

让别的骨头颤抖地

发出磷光。一根绳索

趁机挣脱自己,逃向天空。

而我走进一片乐于死去的树林。

我把笛子放在一块石头上,

让风继续吹奏。

我凭声音就知道

它越来越光滑,通透,

从孤独的内部就可以诞生光:

夜色中,那些笛孔就像七颗星星,

猫头鹰在树上紧紧地

盯着它们,再也无法入睡。

活棺

关于树,我想它们更适合成为

活的棺材,而不必被砍倒,

被双手灵巧的木匠精心制作,

被莽夫横着抬进狭窄的洞穴。

死,只是对世界的垂直感受。

它的皮肤看上去那么孤独,

那么粗糙,乐意被人用小刀刻上

他人的名字或动人的表白。

每次遇见一棵树,我都看见

那里面站着一个人

正踩着年轮那越来越窄的旋梯上升

直到和每一片叶子融为一体。

有时我渴望打开它们的身体,

比如,在一棵苍老的树里

挖一个比树洞更深的洞穴,

然后活着走进它,走到最深处,

和它一起感受风中那神秘的战栗,

一起度过漫长的弥留时光。

我甚至把斧头也带进去,

让斧柄和人世的锋芒提前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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