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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村

2016-05-14陈德鸿

小小说大世界 2016年9期
关键词:开春十字绣房顶

陈德鸿

男人开春便走了,和一帮人去了南方。

女人的心一下子空了,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就连家中的那只狗都显得无精打采,整天懒洋洋地趴在窝里,除了吃食,几乎很少站起来。

天说暖就暖了,女人放下绣了一半的十字绣,决定到田里走走。她操起锄头,到了田边才想起来,自家的田已经交给福来种了。

女人正想往回走,跟在身边的狗却兴奋地叫了起来。女人抬起头,看见了走近的福来。

福来叫了声“弟妹”脸便红了,把目光落到女人的锄头上。

女人笑了笑,问:“嫂子的病咋样了?”

福来说:“还那样,始终不见强。”

“真是难为你了。”女人说,“反正我也没事,帮你锄锄地吧。”

福来急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地,我一半天就锄完了。顿了顿又说,你放心,到秋我一定按数把粮食给你。”

女人说:“给不给都行,你和二贵那么好,当初让你种,也是怕地撂荒了。”

“咋也得给。”福来搓搓手说,“二贵走时说了,你家里有啥事就尽管找我。”

接连几天的雨,房子竟然漏起水来。女人听着雨水滴到盆里的声音,心一阵阵抽紧,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男人。

男人好半天才接电话,听女人抽抽嗒嗒诉说完,安慰说:“天晴时找福来帮忙修修。”

女人说:“这都三天了,还不见晴,再说了……”

男人:“咋?”

女人说:“福来媳妇刚死,没法找。”

男人“哦”了一声,说:“那就找别人吧。”

女人“嗯”了一声,开始说起别的。说了一阵儿,电话里隐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能不能快点儿?”

男人咳了两声,那声音消失了。

女人愣了一下,问:“那女的是谁?”

“是,是,”男人支吾着说,“是做饭的。”

女人问:“这都半夜了,还吃什么饭?”

“是夜宵。”男人说,“好了,长途费挺贵的,撂了吧。”还没等女人回话,男人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女人拿着话筒,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放下来。

雨仍在下,女人拉开灯,不耐烦地绣了几针十字绣,又放到了一边,在屋里无所适从地转了几圈,只好蔫蔫地钻进被窝。

女人一夜未睡。

第二天清早,福来竟然来了。他看了看屋里的情况,也不说话,穿上雨衣就出去拿梯子。

女人说:“雨天滑,千万得小心。”

“放心吧。”福来边说边踩着梯子到了房顶。那只狗从窝里跑到梯子旁边,紧张地向房顶张望,不时抖抖身上的雨水。福来在房上窜了几趟瓦,屋里的雨便不再漏了。

女人感激地看着福来说:“辛苦你了。”

福来说:“一直忙那边的事,没顾上。”

女人的眼睛红了。

福来说:“有事你就说话,二贵在外边挣钱养家,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女人说:“这大半年你没少帮忙,啥时过来吃顿饭吧。”

“应该的,应该的。饭就免了吧。”福来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女人望着他的背影,愣怔了好一会儿。

秋天时,福来到女人家交了粮食,还执意把要地里的秸杆拉回来。

女人说:“当初只说交粮食,这秸杆还是你留着烧火吧。”

福来说:“我家里的够烧一冬了,再说,开春我就和二贵他们打工去了。”

“打工打工,你们都走吧,在外面干啥家里也不知道。”女人突然没好气地说。

福来不解地看着女人,没吭声。

把秸杆拉完,女人强留福来吃了顿饭,还特意买了一瓶白酒。福来临走时,女人贴着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福来皱了皱眉头,看着脸色绯红的女人和女人辣辣的眼睛,犹豫着点了点头。

夜已经深了。女人洗完澡,坐在黑暗中,不时地撩起窗帘望向窗外。屋角的几只蛐蛐高一声、低一声,伴着她越来越快的心跳。

院门“吱扭”一声开了,女人的脸愈发地热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只见了福来一直温驯的狗,却突然狂吠起来。

女人的心跳仿佛停止了,愣了愣,突然烫着般从炕上窜到地上,使劲把门拴上,无力地对门外说:“明年,明年我也跟你们打工去。”

狗叫声终于停了,女人听着福来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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