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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文学通灵犀

2016-05-14那秋生

书屋 2016年9期

那秋生

故事与传奇

《庄子》记载的故事:有一次,庄周看见一少妇在坟墓上挥扇,得知她与死去的丈夫生前有约:坟土干了就可以改嫁。庄周的妻子听说后大骂那女人无耻,庄周不以为然。不久庄周病死,一个自称学生的俊美王孙前来吊唁,庄妻爱上了他,欲与之成亲。王孙忽然心痛欲绝,一定要吃人脑才能治愈,庄妻果然持斧去辟棺。此时王孙隐去,庄周复生,庄妻羞惭不堪而自尽。法国作家伏尔泰的小说《查第格》中叙述:一天,查第格的妻子阿曹拉看见有少妇在坟边大哭,原来她是在祈求河水改道,就可以如约早日改嫁。阿曹拉便大骂少妇无情。不久查第格忽然死了,好友加陶来吊唁,谁知阿曹拉转悲为喜,爱上了他。此时,加陶突发疾病,非得用死人的鼻子来摩胸不可。阿曹拉竟然操刀破棺,正要下手时,查第格以手掩鼻,突然坐了起来说:“你的割鼻术同那少妇的祈求有何区别?”

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衣》,讽刺愚蠢的皇帝上了骗子织匠的当,他的新衣其实是“一丝不挂”的。然而一千五百年前中国的梁代就有类似情节了,可见《高僧传》中鸠摩罗什与盘头达多两位大师的辩论。大师盘头达多谓什曰:“汝于大乘,见何异相,而欲尚之?”什曰:“大乘深净,明有法皆空;小乘偏局,多滞名相。”师曰:“汝说一切皆空,甚可畏也;安舍有法而爱空乎?如昔狂人,令绩师绩棉,极令细好。绩师加意,细若微尘,狂人犹恨其粗。绩师大怒,乃指空示曰:‘此是细缕,我工之良匠犹且不见,况他人耶?狂人大喜,以付绩师。师亦效焉,皆蒙上赏,而实无物。汝之空法,亦犹此也。”

白素贞称白娘子,是中国四大神话传说之一的《白蛇传》的主角,她与许仙相亲相爱,却被法海和尚镇压在雷峰塔下。这就是宋、元话本里的《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早在公元三世纪的希腊,一部《阿波罗尼奥斯传记》就写了一个妖蛇变女人的故事,她的名字叫拉米亚。她与一个男子相爱同居,被一个有道术的方士阻拦,后来那个男子终于被变回蛇形的妖怪吃了。这个故事流传到欧洲,英国诗人济慈创作了《拉米亚》的叙事长诗。

格林童话中有个《灰姑娘》的故事,是人人皆知的。姑娘的勤劳善良,后母的残酷毒辣,巫婆的仗义与王子的为仁,个个栩栩如生。但是一千年前在中国的唐朝就有类似故事了,段成式将之记述在《酉阳杂俎》中:“南人相传,秦汉前有洞主吴氏,娶两妻,一妻卒。有女名叶限,少惠,善淘金,父爱之。末岁父卒,为后母所苦,常令樵险汲深……”后来叶限救了一条神鱼,又得神鱼之灵护佑,着新衣金鞋去参加节会,躲避后母时掉下一只金鞋。国王得之,“乃令一国妇人履之,竟无一称者。后得叶限,令履而信”,只见她“因衣翠纺衣,蹑履而进,色若天人也”。叶限姑娘终于成了国王的贵妃。

唐代《幻异志》里有板桥店三娘子的故事,她有一套变人为驴的妖术,只要吃了她的麦饼,店客就会变成驴子。一个叫季和的人看破玄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终于使三娘子也变成了一头驴子。早在希腊的《奥德修纪》史诗中,写了埃雅岛上的巫女,人们吃了她的麦饼就变成了猪。还有罗马的《变形记》神话里,也有一个巫女能把人变成驴呢。

宋、元时代流传《薛平贵故事》,说王家三位姑娘即金川、银川、宝川,唯有宝川忠贞如一,为丈夫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到他衣锦荣归。在西方的《格林童话》中有一个《熊皮》的故事:一个军士遇到妖人,给了一张熊皮,要他七年不得沐浴,此后便可赢得极大财富。他救了一户人家的主人,见到他的三个女儿,唯有三妹不嫌弃并且嫁给了他。后来军士又去漫游四方,三妹为他守节七年,遭到两个姐姐的嗤笑。故事的结局自然是大团圆。

《儒林外史》中有个严监生,他临死前盯着那盏油灯,伸出两个指头不肯瞑目,众人不知何故。唯有他的小妾心知肚明,把油灯里的两根芯灭了一根,吝啬鬼方才咽下最后一口气。《欧也妮·葛朗台》中的葛朗台先生,是视金若命的守财奴,他临死时盯住了神父胸前的银十字架,想一把抓到手里,结果反送了命。何其相似乃尔!

唐代白居易的史诗《长恨歌》,表现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由于“安史之乱”,相亲相爱的人儿一起逃亡,在途中的马嵬坡发生了兵变。面对“江山”与“美人”的抉择,李隆基忍痛割爱,令人勒死了杨玉环。无独有偶,维吉尔的古罗马史诗《伊尼特》中,开国之君伊尼亚斯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迦太基女王狄多爱上了“特洛伊英雄”伊尼亚斯,两人情意相投并结婚。但是,天上诸神却命令伊尼亚斯离开女王,去意大利建立新的王国。结果,伊尼亚斯无奈而去,狄多因绝望而自杀,这也是一出爱情悲剧。

奇诗与妙文

晋代鲁褒写过一篇著名的《钱神论》,其中曰:“无翼而飞,无足而走;无德而尊,无势而热。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他把金钱的万能与神通写得活灵活现。在千年后的西方,莎士比亚的著名喜剧《雅典的泰门》问世,主人公有精彩的独白:“黄金啊,闪烁宝贵的黄金/黑的会变白/丑的会变美/错的会变对/贱的会变贵/老的会变幼/怯弱的会变勇敢。”真是一气呵成,极度夸张,更有过之无不及也。

诗人王维用“红豆”来象征爱情,诗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则用“谷子”象征爱情,他说:“谷子成熟了/我的爱也成熟了/但愿你,亲爱的/就是收割的人。”

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赞歌,其中曰:“久在樊笼里,复得反自然”;“羁鸟归旧林,池鱼思故渊”。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序曲》里,有着一样的情景:“我刚逃出了/曾经长期困居的城市/把忧郁换成今天的自由/自由的小鸟到处为家。”

中国古老的《诗经》中有:“谁谓河广,一苇可航。”后人以之来比喻人的处境是被局限的,但思想可以远航,上天入地无所不到。一旦失去了思想,还能成其为人吗?西方哲人帕斯卡尔有句名言:“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也是对人的处境的忧虑,同时也赞美了思想的魅力。

唐太宗有“三镜”之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尼采有一首哲理小诗:“人生乃是一面镜子/在镜子里认识自己/我要称为是头等大事/哪怕随后即离人世。”

唐诗中的“蜡炬”意象,是比喻生命之短促的。如:杜甫的“清秋幕府井梧寒,独宿江城蜡炬残”;李商隐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你仿佛觉得,生命之光在渐渐地黯淡。中外诗人心有灵犀,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麦克白》中,主人公有一句台词:“熄灭吧,熄灭吧,这短短的蜡烛!”约翰邓的诗集《成圣》中,也有这样一句名言:“我们是蜡烛,步步走向死亡!”读来令人无比感伤。

李白在《金乡送韦八之西京》一诗中,对好友倾诉道:“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这是多么浪漫主义的想象啊!无独有偶,法国现代诗人艾吕雅的《致友人》一诗也说:“我的心挂在树上/你摘就是了。”简直是如出一辙,真情坦露无遗了。

陆游的第一个妻子是唐婉,成为诗人终身的牵挂,《沈园》诗云:“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普希金《致凯恩》诗:“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你就在我的眼前降临,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安娜.凯恩是普希金的第一个爱人,她的印象是刻骨铭心的。美丽的爱情,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

司马迁《屈原列传》中,屈原被流放,长叹“举世皆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智慧的痛苦,何去何从,难以决断。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主人公哈姆雷特说:“这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他也是两难境地,是生是死,无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