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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的一七七六

2016-05-14石惠

书屋 2016年9期
关键词:波士顿北美华盛顿

石惠

美国学者戴维·麦卡洛的《美国的诞生》一书,详述了1776年对英属北美殖民地居民的超凡意义。是年7月4日,美国十三个殖民地宣布脱离英国而独立,联合为美利坚和众国,宣告了“美国的诞生”。然而,对乔治·华盛顿来说,这却是他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年。

早在1775年初,北美殖民地同母国英国已是剑拔弩张,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面对这种危局,英国议会就是否对北美开战展开了辩论。部分议员担心英国距北美路途遥远,鞭长难及,战争的代价恐超出承受。下议院议员詹姆斯·格兰特将军驳斥了这一论点,并有一句广为引用的话语:“只要给我一支五千人的正规军,就能横扫北美大陆。”其言外之意是,北美所集结的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值一哂。

1775年4月19日清晨,波士顿城郊列克星敦的一声枪响,宣告北美独立战争的爆发,同时亦将波士顿推至这一战争的最前线。6月17日的邦克山之役,英军虽侥幸取胜,但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7月23日,唐宁街十号召开紧急会议。内阁决定立即向波士顿增兵两千人,以使1776年春驻北美的正规军不低于两万。这事实上预示了北美殖民地在1776年将要面临的严峻挑战。

7月3日,出身弗吉尼亚的绅士乔治·华盛顿被北美大陆会议任命为“大陆军”总司令。他于7月初来到波士顿,被告知其手下有两万人的部队,但据华盛顿后来统计,确切人数为一万六千人,其中适合作战者不足一万四千人。波士顿的英军有七千人,约为华盛顿军队的一半。在一次马萨诸塞地方议会中,华盛顿被告知,不要指望其军队能够“守规则、讲纪律”,他们不是经验不足,就是毫无作战经验,连“讲究卫生”这种最基本的素质都不具备。由于军纪不严,逃兵与找借口开溜的士兵数目相当可观。这让华盛顿颇感失望,并因此深陷焦虑。

大陆军士气虽高,但士兵并未意识到服从命令的重要意义。华盛顿下令军队执行新的规章条例,也严惩了那些违令者,但军纪仍无多大改观,这令华盛顿非常恼火。伯戈因、珀西等英国将领将华盛顿的军队蔑称为“农民”、“乞丐”或“武装暴民”。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是,针对波士顿内英军防御工事的修筑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展开,其规模与范围不断扩大,甚至吸引了远近好奇的居民前来一睹其宏伟的风姿。

面对修筑得如此坚固的防御工事,华盛顿自信地等待着英军的进攻。然而,令他颇感纳闷的是,一心想要消灭“叛军”的英国军队却一直按兵不动。由于严重的疾病与逃兵问题,年初激发士兵走向战场的爱国热情正逐渐被吞噬。更严峻的问题是,华盛顿的军队甚至有可能面临一夜间全部解散的局面。因为士兵签订的契约文件上,仅服役至1775年底。包括华盛顿在内的几乎每一个人都相信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他在写回家的信件中,告诉妻子到秋天他就能凯旋而归。

事实上,华盛顿心里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手中严重缺乏经费与物资。但他坚信自己所从事的是“正义的事业”,苦难是可以克服的。的确,华盛顿有超乎一般人的坚韧特质。来自费城的本杰明·拉什是华盛顿坚定的仰慕者之一。他注意到华盛顿“极具将帅风度,即便是置于万军之中,也能一眼看出他是将帅”。约翰·亚当斯同样对华盛顿的统帅能力深信不疑。他认为任命华盛顿为总司令,“将对凝聚和巩固各殖民地之间的关系起到极大的作用”。他还大胆地预言,华盛顿将会成为“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就连非常蔑视殖民地“爱国者”的英国报纸,也经常赞扬华盛顿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的性格和品质。

由于敌对的双方都在加紧修筑防御工事,以至于任何一方主动进攻都有可能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战局因而陷入僵局。这种局面对物资匮乏的华盛顿是极为不利的。唯一的好消息是约翰·曼利船长指挥的“李”号帆船,截取了敌军的一艘装满物资的运输船。华盛顿将之视为一次非常及时的大捷。

眼看年底降至,超过一万名士兵的服役期限已到,其中只有不到一千人愿意留下来继续服役。华盛顿建议大陆会议,除了爱国热情之外,还必须得找到其他激励手段,以促使更多的士兵愿意继续服役,更多的平民乐于投军。由于军火的缺乏,万余人的军队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具备作战能力。军队中的成员更替频繁,刚训练好的军队多因服役期满而返回家园,新来者基本是毫无战争经验的农民。华盛顿囊中甚至没有足够的钱来及时发军饷。这一切,华盛顿的对手——威廉·豪将军了如指掌,只待援军一到,他无疑会利用这一优势。

1775年的12月30日,几艘支援的英舰抵达波士顿港,迎接华盛顿的更为艰难的一年正在到来。

豪将军同样意志坚定,年龄同华盛顿相仿,但战斗经验则要丰富得多。豪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是华盛顿所不能具备的,那就是他的部下都是职业军人,人才出众,军纪严明。但豪心里也明白,看似坚固的波士顿防线事实上并非坚不可摧,物资弹药同样匮乏。

随着战时的临近,波士顿的居民大多选择逃离,城中一片死寂。当然,也有来自北美各地的亲英分子将波士顿视为庇护所。尽管城区为英军所控制,但是英军对北美这座相对古老的城市并不是十分重视,他们正在调集战船,运输军队,目标直指战略要地——纽约。

华盛顿对情报工作十分重视,他已经得到了英军试图南下攻取纽约的可靠情报。华盛顿的亲信部下确信,纽约对敌军“极端重要”,必须争分夺秒地让大陆军做好防务。华盛顿也认同纽约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港口”。针对纽约,格林认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死守纽约,要么撤离,然后将纽约付之一炬。查尔斯·李将军毛遂自荐,请命加强纽约的防务。1776年1月18日,华盛顿派李将军负责纽约防务。

华盛顿明白,要确保纽约万无一失,就需要尽快攻克波士顿。由于面对军队的总体实力不足的严峻形势,华盛顿“被迫采取隐瞒的手段”,甚至要对自己的军官隐瞒。华盛顿希望借助严冬的寒冷,越过河湾的冰桥迂回攻击波士顿。2月16日,他希望各位将军能够一致同意发动对波士顿的攻击。他声称:“在此紧要关头,给敌人有力一击,将会最终结束战争。”但华盛顿的下属普遍认为,没有充足的弹药,何谈进攻?这是华盛顿第四次呼吁众将统一进攻波士顿,其部下又一次明智地拒绝了。在他们看来,主动进攻布防如此严密的城市,实在太过冒险,得失尚未可知。

在讨论中,另一方案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即将严密设防的波士顿城内的敌人引出城外而聚歼之。此时华盛顿恰好从英军一名逃兵的口中得知,豪将军曾发誓,如果美军敢出兵占领波士顿城郊的多切斯特高地,他将“坚决出击”。这次会议决定开始准备“诱敌出击”。尽管如此,华盛顿对会议不主动出击波士顿的决议感到沮丧,但他也承认自己所想的行动“未必谨慎”。华盛顿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一问题,而是集中精力思考如何在多切斯特高地“引蛇出洞”。

华盛顿总揽细致而又庞杂的准备工作,计划如突袭邦克山那样,出其不意地占领多切斯特高地。但其难度确是邦克山无法比拟的,且不说其高度二倍于邦克山,同时还得将大炮运至山上;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年波士顿的冬天异常寒冷,山上的冻土坚若磐石,任何战争工事的修筑都无法在悄无声息中完成。

计划已经敲定。大陆军将在3月4日出发进军多切斯特高地,5日拂晓完成占领。选择这一日,事实上颇有深意,就在一年前的这一天发生了波士顿惨案,五名殖民地的居民被英军打死。至于具体的占领步骤,参与行动的人数,没有几个人知晓。行动成功的关键就在于绝对的保密。为达此目的,华盛顿下令停止了与波士顿城内的一切联系。万事俱备,华盛顿静待3月4日的到来。

实际上,同世界历史上的任何重大隐蔽军事行动一样,华盛顿对多切斯特高地占领的秘密行动,也并非毫无泄露半点蛛丝马迹。一位英国军官的日记记录,早在2月29日,英国人就从敌军的逃兵中得知,华盛顿的军队将“从多切斯特炮击波士顿”;英军一名被称为“朱厄尔斯”的密探也在同一天给出了相似的警告。但这些信息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

华盛顿仍然担心英军已经掌握了其占领多切斯特高地的相关情报,以至于在行动开始前的数个夜晚,就陷入了紧张的失眠中。为了分散英军的注意力,自3月2日傍晚开始,华盛顿下令炮击波士顿,城内的英军则予以更猛烈的还击。尽管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但炮击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损失也是微不足道。即便如此,3日的炮火依旧持续。到关键的4日傍晚时分,双方炮火异常猛烈。华盛顿以此掩盖秘密占领多切斯特高地所发出的声响。天公作美,3月4日的夜空无云,炮火连天中,一轮残月(1776年3月4日为农历1776年1月24日)洒下的微弱亮光,既不至于参与行动的军队被敌军发现,也无碍他们在多切斯特高地修筑工事。这一切进展得出乎意料地顺利。

3月5日清晨,当英军将领抬头瞭望高地时,无不惊愕万分,波士顿全城“惶恐得无以复加”。他们所表现的瞠目,恰恰反映了华盛顿的这次行动堪称完美。英军恼羞成怒,对罗切斯特高地报以雷霆般的炮击,但却鞭长难及,炮弹根本打不到山顶,而多切斯特高地上的大陆军炮火则可实现对英军阵地的覆盖。豪将军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出击。这既是他的承诺,更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尊严与荣誉之所在。但豪的心里清楚,对多切斯特高地的攻占,将付出比邦克山更为惨重的代价。豪的部将们坚决反对向多切斯特高地发动袭击,主张放弃已无险可守的波士顿。说来也巧,5日拂晓时分,月光仍旧皎洁,到了下午豪决定发动攻击时已是风云突变,狂风夹着暴雨雪。“上帝”似乎以他独有的方式告诫豪将军:切勿轻举妄动。迅速撤离波士顿成了英军唯一且无奈之选。豪给华盛顿留下的是一个破烂不堪的波士顿。而撤退的英军与即将到来的援军,剑锋直指核心城市——纽约。

无论是地理位置上或是战略地位上,纽约相较波士顿是完全不同的。在波士顿,华盛顿知道敌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而在三面环海的纽约,对掌握绝对海上优势的英国非常有利,牢牢地把持着进攻的主动权。华盛顿来到纽约,已是初夏的4月13日。纽约的防御工事尽管也在进行,但总让人感觉不得要领。因为纽约的地势开阔,三面环水,大陆军根本无从知晓英军会在何处发动攻击。这种“未知”的恐惧犹如蛆虫一般,噬咬得华盛顿不得安宁。

就在英军于纽约城外集结之时,费城大陆会议于7月2日通过决议,要与英国彻底“解决关系”,并在两日后发布《独立宣言》,宣布北美十三个殖民地脱离同英国的关系而独立,并不惜一切代价来实现这一“神圣而荣耀”的目标。6日,这一消息传到纽约,军民多奔走相告。这场战争已进入全新阶段,也具有了全新的意义。约翰·亚当斯激动地指出:“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彻底、最出人意料,也是最了不起的革命。”华盛顿及其官兵也意识到,他们的战争也不再局限于保护家园,而是在整个美洲出现一个新的美国,开创“自由”与“平等”的新纪元。

《独立宣言》的远大目标所激发出来的勇气与热情,究竟能起多大作用实不好说。毕竟他们所面对的英国军队,是世界上其他任何军队最不愿意与之为敌的。一纸宣言并不能代表战争的结果。冷静的内森内尔·格林将军就及时地向狂欢的人们泼了一盆冷水。他告诫道,“战争的结果”远远没有确定。

“殖民地”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途。对于英国而言,大陆会议宣布放弃效忠英王,则是一种赤裸裸的“叛国”行为。7月12日,英军发动对纽约的进攻,三艘战舰驶入哈德逊河犹入无人之境,在纽约上游三十英里处安然停泊。这让华盛顿猛然发现纽约的防守是何其脆弱,同时意识到,在缺乏有力海军的情况下,纽约城是防无可防的。对骄傲的华盛顿而言,英军的挑衅使得他及其军队在纽约所设立的防御几成笑柄。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华盛顿面临的危局是,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他及其在纽约一万余人的军队,就很有可能被英军合围而成为瓮中鳖;而更糟的是,英军战舰正从各方源源不断地赶来:8月1日,四十五艘英国船只抵达纽约,12日,又有超过一百艘抵达纽约港外海面。至此,纽约港近海已经停泊英军各类船只近五百艘,其中大型军舰就超过七十艘。英军所展示的军事实力是超出新生美国的想象的。一共有三万二千(其中包括五千名德国雇佣军)英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士驻扎在纽约周围,其人数甚至超过当时北美最大的城市——费城三万总人口的规模。

让华盛顿更为感到不安的是,英军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立即发动进攻,而是在纽约港外采取观望的态度,来自英国各处的船只仍在源源不断地集结于此。尽管整个夏天眼看就要结束,但是英军似乎并没有急于进攻的意思。这让华盛顿感到一头雾水,并产生了严重的焦虑,以至于再次陷入夜不成眠的痛苦中。他既不知道英军何时发动进攻,更是对英军将在何处发动进攻毫无头绪。华盛顿似乎失去了他在波士顿的果敢决断而陷入犹豫的迷茫中。纽约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了防御者的梦魇。华盛顿只有静待敌方的下一步行动。

8月23日拂晓,英军经过精心策划的斯塔顿岛登陆作战打响。到上午8时许,发起进攻的四千人全部登上了格雷夫森德湾海滩。至正午时分,一万五千名全副武装的英军全部登陆成功。吊诡的是,他们的登陆不但没有遭受华盛顿军队的有效抵抗,反而迎来了数百亲英分子的欢呼。27日,对长岛发起进攻,英军的进军速度如此之快,至28日,华盛顿已经被围困在布鲁克林不足三平方英里的区域,背靠伊斯特河(East River,又译“东河”,因在曼哈顿以东而得名),进退失据,势如累卵。但华盛顿似乎对自己的危险处境并不明了,直到次日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千钧一发的危境。华盛顿再一次地展示了他卓越的领导素质,在这种近于绝境的情形下保持沉着冷静。风雨交加中,华盛顿骑着马一遍一遍地巡视;面对败亡的危局以身作则,勇于承担。下午四时许,华盛顿召开军事会议以商对策。其部将米夫林建议,要么出击,要么立即撤退,否则其结果只能是坐以待毙。出击是毫无胜算的,包括华盛顿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米夫林事实上是建议“立即撤退”。他的建议被采纳,并很快付诸实施。晚间七时许,撤退命令下达,但整个撤退由于天气原因而进展缓慢,一直到第二日清晨,仍有相当一部分军士等待上船撤离。如果天色变亮,这些军士是不可能逃脱英军的视线而平安撤离的。然而,令人称奇的是,这时犹如“上帝”伸出了干预之手,江面升起了一股浓雾。在这层浓雾的掩护下,剩余的部队也顺利撤离,无一人落下。

8月23清晨,当英军发现华盛顿的部队已从布鲁克林的防御工事中全部撤离之后,其惊讶程度不亚于3月5日他们醒来发现多切斯特已被敌军占领。虽然华盛顿全身而退,并未损失一兵一卒,英军仍将华盛顿的撤退视为一种溃败,是他们取得的“可圈可点”的胜利。曾吹嘘只需五千人即可横扫北美大陆的英军将领詹姆斯·格兰特此时旧调重弹,他认为,布鲁克林带给人们的启示是,只要施加足够大的压力,“叛军”根本不敢面对“王者之师”。应和格兰特观点者大有人在,有人甚至认为,随着英军在布鲁克林的胜利,“镇压殖民地叛乱的战争不久将结束”。英军将领克林顿甚至在写给妹妹的信中,预计自己在圣诞节的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在布鲁克林的撤退,只不过是整个纽约战场上华盛顿军队大撤退的开始。英军沿着伊斯特河对岸步步推进,并在9月3日占领了正对着纽约的吉浦斯湾,从而初步形成了对纽约的包围之势。直到此时,善于情报工作的华盛顿依旧处于迷离中,仍不确定英军的下一个进攻发起点。面临这种困局,头脑清晰的内森内尔·格林于9月5日向华盛顿呈交了一份大胆的建议书,劝其“放弃纽约”。尽管有很多将领也作此想,但只有格林有勇气将之流于笔端。格林指出,由于长岛的沦陷,纽约已无据可守,“迅速全面地撤离纽约是完全必要的,这是符合美国的利益与光荣的”。

在与大陆会议沟通后,华盛顿于9月12日的军事会议上决定弃城,并计划在16日前将驻守在纽约的军队全部撤离。英国将领豪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事实上,他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做好了进攻曼哈顿的准备,进攻的时间是华盛顿撤退前一天,也就是9月15日。豪也许万万没有想到,只要他再稍等一日,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进驻曼哈顿。正准备撤退时,英军的突然进攻给大陆军造成了无法控制的恐慌。英军炮火响起时,分散在各处准备撤退的大陆军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到周围的树林,整个军队很快就瓦解了。在英军面前,大陆军成了“懦夫”,这是华盛顿最为担忧的事情。有时面对不到五十人的英军,一整个旅的大陆军都四散逃窜。事后,华盛顿将这一溃败视为“耻辱”、“不可饶恕”。他的这种指责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也是针对他自己的。他对豪的进攻始料未及,感觉像是被愚弄了。

在豪将军控制纽约之后,9月20日晚,一场诡异的大火开始席卷纽约。在当时来说,由于房屋普遍的木质结构,任何城镇发生火灾,其结果都可能是毁灭性的。纽约的大火从20日午夜一直烧到21日的上午十点。烧毁的房屋超过五百座,占据整个纽约城的四分之一,如若不是起火两小时后风向发生转变,很有可能整个纽约都将会焚为灰烬。

关于这场大火的起因,是一个诡异的迷。早在格林建议华盛顿放弃纽约时,他就主张将之付之一炬。这一建议被大陆会议否决了。因此,纽约城的居民和英军认为,纽约失火是大陆军“蓄意”为之。有目击者看到纽约有几处同时起火,这被认为是有意纵火的有力证据。英军也抓捕了一百余名纵火嫌疑人,但皆因没有证据而无罪释放。华盛顿也向大陆会议解释说,这次纽约大火仅仅是个意外,但在他心理则是颇为兴奋,认为是“天意”做了他们不愿去做的事情。

纽约大火只不过是两军对垒过程中的插曲,对当时的战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在豪率领的英军步步紧逼之下,屡遭重创的大陆军于11月21日撤退至新泽西。这时,仍在华盛顿身边的军队人数已不足三千,其中多“虚弱”、“萎靡”之辈。这可能是华盛顿在独立战争中最为艰难的时候。手中虽然只有残兵败将,但华盛顿心里明白,在失去了纽约之后,绝不能再同时失去新泽西,否则将会直接威胁到费城。华盛顿迫切需要帮助,派人到处求援而不可得。雪上加霜的是,前来支援的李将军在途中被英军俘虏。这还不是最糟糕的,12月1日,大陆军有两千人服役期满,并都拒绝继续服役,一些正在服役的士兵也选择放弃,做了逃兵,留下来的多为病残,足见士兵们沮丧已达极点。“常识先生”托马斯·潘恩后来忆及这段经历,写下了《危机》一书,指出“考验人心灵的时刻已经到来”。

华盛顿在最黑暗的时刻,渡过1776年的最后时光。但华盛顿的果敢与坚强,使他在这种最为关键的时刻稳住了军心,四处逃散的军士也逐渐在他周围的再次聚集。无论是对华盛顿,还是对独立不久的美国,这一切都预示着来年可期。

(戴维·麦卡洛著,刘彤译:《美国的诞生:一七七六》,商务印书馆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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