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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不容易

2016-05-12叶子琦

桃之夭夭A 2016年5期
关键词:沈家天赐成衣

叶子琦

简介:

一、格格入府

沈天赐赴上海学习了三个月成衣制作技术,终于小有所成,顺利归来。此次上海之行可谓收获颇丰,只新式衣装、上海本地改良旗袍样式便装了满满两车。

他刚刚自城南口入了城,便碰上了自家二哥沈天浩。在城中碰上自家人这种事情倒也稀疏平常,只是,沈天赐定睛一瞧,二哥身侧的女子他恰巧也是认识的。

而二哥对那女子的热情反应,让沈天赐不得不停了下来,吩咐众人先将物资运回去,自己则下了车子,奔着二哥而去。

沈天赐自不远处瞧着那女人,此人衣着十分讲究,可却过于华丽。她内着一条浅蓝湖水镶紫长裙,外衬一件月牙白锦织琵琶襟大褂,腰间轻束一条淡粉嵌钻坠流苏腰带。做工精细,特意在裙摆及袖口衬了些银丝滚边,有些地方还绣着多多的朱砂梅,迎着光看去,煞是好看。

“二哥?怎么不在家里吃,反倒跑到酒家来了?”沈天赐走向前去,挑了个位置坐下来。

那女子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来,沈天赐朝着她的脸瞧去,女子面容精致,白皙的脸庞似美玉般清透润滑,双目炯炯有神,似两颗水汪汪的碧玉葡萄,三千青丝绾一简单流苏发髻,上方戴一蓉紫玄黑扁方,坠浅黄流苏,后方镶一景泰蓝流苏发绾。双耳坠一对紫玉流苏耳环,许是抬头的动作太大,那对耳环还在微微晃动,甚是灵动可爱。

女子在看到沈天赐的那一刻连忙低下头,瞬间紧张起来。

“三弟?你回来了?快来,我给你介绍一位贵宾,这是父亲自府外请回来的祺月格格,她的父皇是当今圣上的十二哥——浦欣王爷。”沈天浩见了二哥,高兴地引荐。

“哦?”沈天赐拖长了尾音答应了一声,随即又上下打量起祺月来,瞧着祺月那紧张的模样,突然来了兴致,想要逗一逗她,于是问道,“格格,我怎么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三公子一定认错人了,我自幼在宫中长大,此次算得上是第一次踏出宫门。”祺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虽然紧张,却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真的一样。

沈天赐但笑不语,倒也不拆穿,祺月此时虽然穿着大方,打扮成格格的模样,但对于沈天赐而言,就算她不穿衣服,他也一眼就认得出来,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天。

他只是出言不逊道:“维新派起义多时,民国已见雏形,各地新势力不断涌进京城,溥仪被囚禁于紫禁城中,王亲贵胄皆落魄,被赶出了京城,流离失所,连乞丐都不如,想这所谓的王爷格格定时居无定所了,这样的人还需要请吗?竟然也能当作贵客?”

祺月并不争论,只是淡淡地端起杯子,抿了几口酒,一脸不悦,随后,沉声道:“二少爷,您慢吃,我先回了。”

瞧着祺月慢慢挪动着步子,端足了端庄大气的范儿,沈天赐忍不住乐了,他突然来了兴致,想要陪着这姑娘好好玩一玩。他倒是要瞧瞧,这姑娘又想耍什么把戏。

二、陷害

夜里,沈天赐刚刚躺下,便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敲门声轻且急,想来对方既不想惊动其他人,又想快些叫沈天赐听到。他翻了身,朝着门外看去,借着月光,那人的身姿通过门缝呈现出来。

沈天赐瞧着那身段儿,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饶有兴致地听着,直到对方终于焦急得忍无可忍,压低了声音唤道:“三少爷?三少爷,您在屋吗?”

沈天赐仍旧不动声。

敲门声停顿了一阵,那人影似乎在朝内张望,沈天赐窝在床上,安静地瞧着门外的人。那人敲了半天,随后轻叹一口气,继续敲起来:“三少爷?您睡下了吗?”

“什么人?”

想必是敲门声惊动了护院,有人轻喝一声,朝着沈天赐的院子跑来。

门外的人一惊,用力推开了房门,顺手带上门,跑了进来。那人许是慌张得过了头,竟然直奔着沈天赐的床扑了过来,这一点沈天赐是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那人在钻进被窝里的时候惊呆了:“三少爷?”

沈天赐赔笑着朝内挪了挪,回道:“你倒是够直接的,竟然直接爬到本少爷床上来了。”

祺月慌慌张张地连忙爬起来,可人刚起来,便听到门外有人举着灯笼轻声问道:“三少爷,您睡下了吗?”

沈天赐一把拽过祺月,她顺势重新倒在床上。沈天赐举起被子,将祺月蒙在了被子下。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扬声回应:“正要睡呢,怎么了?”

“哦,没什么,刚才听到这边有声响,过来瞧瞧。”

“我这儿没什么事儿,你忙去吧。”

“好嘞,您早些歇息。”

门外人的脚步声渐远了,直到再听不见了,祺月才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爬到地上,胡乱捋顺好头发,扭捏道:“我刚才……我刚才不是故意进来的。”

“哦,原来是格格呀。您怎么这么有雅兴,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房间里来?”沈天赐也慢慢地从床上起身,行至桌边,点燃了烛台。

借着昏黄的灯光,只着了薄薄的内衫的沈天赐才瞧清楚了祺月那张羞红了的脸。于是不等祺月回答,他问:“难不成又是跑到我屋里来拿银两的?”

祺月虽怕,但并不惧,声音虽然抖着,可语气却十分强硬,她直奔主题:“您能不能答应不把我们之前认识的事情说出去?”

沈天赐觉得好笑,淡淡地问:“凭什么?”

祺月想了想,道:“我可以给您银子,封住您的口。”

“不行!”沈天赐回答得理直气壮。

祺月又道:“反正您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您的话,我爹身上可带着皇上亲笔书写的圣旨呢,您若是说了,旁人准认为您得了失心疯了。”

“噢。”沈天赐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你爹?是上次死了没钱葬的那位吗?这么快就又投胎了?这次还做了王爷?”

说完,沈天赐嗤笑起来,表情里尽是戏谑,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行!我明天一早就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你是个女骗子,还是女贼,藏在我沈府里,定然是个祸害。”

“三少爷,您是真不打算给我机会?”祺月咬了咬嘴唇,等着沈天赐回答。

沈天赐态度强硬,语气肯定道:“不给!”

回想三个月前,他刚到了上海,便碰上了卖身葬父的这位,当时她还不叫祺月,而是叫翠翠。沈天赐见她可怜,当街赏了她五十两银子。之后,这姑娘便死活都要跟在他的身边,洗衣煮饭,任劳任怨。

沈天赐原以为这是个安分的好姑娘,谁知道,七日后的清早,翠翠偷了沈天赐的全部钱财,逃了。

“那你休要怪我了。”祺月突然用力扯开自己胸口的衣物,扯乱了自己的头发,清了清嗓子,痛哭流涕,嘶吼起来,“救命啊,救命啊,非礼啦!三少爷,您别过来,啊,救命啊!”

沈天赐皱紧了眉头,瞧着突然疯癫起来的祺月,提醒道:“你应该把衣袖扯下来,那样更逼真些。”

祺月闻言愣了一秒,虽不知沈天赐哪根筋搭错了,非但不回避,反而要帮她。可她来不及多想,只要能留下,做什么她都愿意。思及此,她果然顺势扯下了一条袖子,而沈天赐则淡定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而不语。

很快便有人匆忙赶来,祺月听见声音,突然扑进了沈天赐的怀里,一边挣扎,一边吼:“三少爷,啊,放开我,放开!”

沈天赐也并不躲闪,只是顺势将她拉进了怀里,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是想嫁给我吗?日后有苦头要吃喽。”

三、同房不共枕

也不知到底是沈天赐中了祺月的计,还是祺月中了沈天赐的招儿。反正沈天赐被责罚着在祖宗祠堂中跪了三日之后,他爹单独将他叫到了书房中,好一顿夸奖,便主动向正在府中做客的浦欣王爷提了亲。

沈老爷说了,天子当朝乃是自古传下来的,民国这一套根本就不成立。皇帝乃是真龙在世,这大清朝啊,早晚有一天还会是皇帝做主的。算他有运气,在外碰上了这王爷与格格,而算沈天赐有福气,竟然高瞻远瞩到亵渎了格格。沈老爷当着外人面惩戒了沈天赐,可私底下,竟然偷偷地奖赏了他五百两银子,一家成衣馆。

他说,若是将来皇帝再当朝了,沈家就算得上皇亲国戚了。到那时,沈天赐也可以上了朝堂,混个三品官当当。

沈天赐只是接了这些赏赐,并不多言。

这几日,他已经派人多番打探过了,当今圣上根本没有叫浦欣的哥哥,更加没有什么祺月格格。他确定这个祺月就是个骗子,沈老爷这个顽固派就是贪图未来的荣华富贵,中了这骗子的诡计。

可他却并不打算说破,他还要瞧瞧,这小妮子到底想要如何。

浦欣王爷与沈老爷对于祺月与沈天赐的婚事,都显得十分焦急。假王爷怕好不容易钓上了的金龟婿跑掉了,而沈老爷更害怕即将到手的皇亲国戚的美名成为泡影。因此,两人商量,择日不如撞日,随便找了个最近的吉利日子,便让两人成了亲。

五日后。

沈天赐穿上了大红的喜服,而祺月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二人心中皆有算盘,脸上也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拜堂时,沈天赐调笑着问:“做了我媳妇,你日后可真的没了自由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反悔以后你可以带着你爹离开,我并不会追究什么。”这是沈天赐给她的最后机会。

祺月仿佛未闻,只淡淡地对着沈天赐笑,也不言语。

洞房花烛夜,沈天赐刚刚掀开祺月的盖头,便瞧见了打扮的美艳却黑着一张脸的祺月。虽然这姑娘身份来历不明,可是凭良心说话,她长得倒是机灵可爱。

沈天赐再上前一步,祺月突然自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冷着声音沉着脸威胁:“我与你成亲不假,但如果你要碰我,小心你的命!”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沈天赐倒也不怒,只淡淡地退后了几步,坐进椅子里,把本应该他们俩一起喝的交杯酒给喝了。

“嫁给你又不代表喜欢你,哼。倒是你,既然知道我不是真的格格,还敢娶我?”

“娶你又不代表喜欢你,我娶着玩玩而已,娶完了再休掉你,哈哈哈……”沈天赐仰头长笑,可笑着笑着,笑到一半,便突然没了力气,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倒去。

祺月这才收起了佩剑,倒在床上准备睡觉。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拽了一条床上的被子,盖到了沈天赐的身上。

四、进入成衣局

沈天赐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他这一醒,倒是被不少下人嘲笑了一番。只因祺月醒了以后便到处与人说莫要叫醒三少爷,他夜里睡得晚,过于劳累了。

就连沈老爷见了他都是暧昧一笑,道一句:“我儿有种。”

终于寻见了始作俑者,她竟然好兴致地坐在花园的摇椅里绣花,吹着风,喝着茶,好不自在。

沈天赐一脸怨气地走过去,顺手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瞧着面色红润气色佳的祺月,问:“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会不会对身体不好?你若是敢害我,我可不能留你。”

祺月微微抬眸,浅笑着瞧着沈天赐,红唇杏眼,迎着春风,倒是有几分姿色,沈天赐一时瞧得失神,竟然险些忘了对方是个骗子。

“当然无害,只是让你吃了些安眠药,又加了些迅速昏睡的药,只要不常用,并无大碍。”祺月放下手中的绣样,起身,瞧着这满院争芳斗艳的花,走到一旁,顺手摘了一朵,放在桌子上。

沈天赐顺着那花看去,再瞧了瞧她绣的花样,倒是出奇地相似。绣样与真花摆在一起,竟然如此相似,祺月绣工了得。

“你什么意思?”

“我想进你的成衣局,做个绣娘,工钱可以算我一半,另外一半当作我在沈府吃穿住用行的钱。但是,你不能拆穿我,时候到了,我自己离开,若是你怕我走会丢了你们沈家的脸,你可以休书一封,将我们赶走。”

沈天赐这下倒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本以为祺月这次与上次一样,上次偷了他的钱财,这次利用他爹的弱点混入沈府,无非是想盗些钱财。所以他将这姑娘放到自己身边监视着,可现在他倒是蒙了。

既然不是为财,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沈天赐一口应下,随即便带着祺月进了成衣局。

成衣局是沈家的产业,整个沈家中,他经营成衣局,二哥沈天浩经营油盐面粉行业。前几年,二哥的生意做得十分顺利,而他的成衣生意最近几年却不太好了。为了改革,他跑了许多地方学习新式制衣方法,又去了上海学习新衣样式。

如今,成衣局虽有起色,可百废待兴,想要改革,如同换血,他还真的有些忙不过来。

祺月瞧着那些新式制衣机器,一脸不屑:“这些,我都会用。”

沈天赐不敢相信,他从广东高价请回了三个师傅,连续教了工人十日后便回去了。可工人常常操作失误,祺月这样一个小骗子,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

看出了沈天赐的顾虑,祺月撇了撇嘴,推开了一个正在操作的人员,随意上手操作起来。工人瞧着,连忙上前制止,万一再出问题,这批成衣赶制不出来,他就没工作了。

沈天赐在一旁伸手制止,示意祺月随便用。

得到了允许,祺月认真地操作起机器来。

这套机器花掉了沈天赐大半的积蓄,甚至怕爹不允许,他偷偷从外头借了些钱。这机器除了广东,便是上海才有。他这一套,可谓是云州城中头一个。

祺月是一副格格的装扮,服装繁复,她费力地半弯下腰操作着,十分不便。可不管怎样,机器运转的速度果然快了起来,速度较刚才提高了几倍。祺月起身,走到第二台相接的机器处,整理第一道工序制出的样品,随后操作第二台机器,她工作的时候十分投入,操作起来极其应手,看得沈天赐一愣一愣的。

不过,他倒更加对祺月感兴趣了起来,她到底是谁?

三个月前跪在大街上,邋遢得不成样子,哭着要卖身葬父的她;三个月后,出现在沈家,又声称自己是个格格的她;而现在,站在这新式机器面前,毫不畏惧,操作自如的她。

她到底从哪里来?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祺月顺手拽出制好的布,仔细检查,发现线头便取过手边的剪刀,剪断,再检查。

“你可以留在这里工作了,不过,做绣娘就太可惜了,你可以帮我管理。”沈天赐心想,他如果再不出声,祺月恐怕真的要沉醉于工作,快把他这个人给忘掉了。

五、深陷火中

这下,再到了夜里,沈天赐命人加了床被褥,并自觉地将被褥铺到地面上,祺月也不再偷偷给他下药,二人相处得倒是融洽。

祺月觉得沈天赐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他知道她是骗子,不但不拆穿,也从不会问及此事。他不但亲手为她制了套便于工作的衣衫,还特意送了她一些从上海带回来的雪花膏。人前人后,他也总是将她抬举得很高,饭桌上,也会悉心地挑选些他觉得好吃的菜给她。外人瞧来,这二人还真的是一对般配的璧人。

有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就连祺月自己都会忘记了她的出身和来历,以及来的目的。

沈天赐的好如光似雨,纵然是快要干涸的花朵也能被他照料得活过来,开出最美丽的花朵。

唯独在成衣局的时候,沈天赐才会板着一张脸,严肃地检查,监督。

这日清晨,祺月与沈天赐刚刚起床,便有人匆忙朝着他们的屋子跑来,一边喊着“三少爷,三少奶奶,不好了。”一边慌张地敲着门。

沈天赐手疾眼快,连忙收起被褥,钻进祺月的被窝里。一切来得太突然,穿着单薄的衣衫的沈天赐碰到了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忍不住一阵战栗,瞬间羞红了脸,连忙朝内挪了挪身子。

沈天赐见她红了脸,忍不住嘲笑。他刚想说些笑话祺月的话,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故意装作刚醒的模样,哑着声音问:“什么事?”

“三少爷,成衣局后院起火了,机器……还有一个机器没有搬出来。”

沈天赐一愣,迅速起身,鞋子都来不及穿,连忙冲出房门,朝着成衣局奔去。

祺月也紧跟着起身,她穿好了衣衫,抱着沈天赐的衣物鞋帽,朝着成衣局赶去。

她赶到的时候,火势正旺,但人群中却寻不见沈天赐的身影。工人告诉她,沈天赐冲进了大火里,怎么拦都拦不住。

祺月朝内瞧去,成衣局内被烧得漆黑一片,火势漫天。她朝内瞧着,再问:“他进去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劝也劝不住。三少爷叫我们谁也不许进去,他自己却冲进去了,说是要抢出机器。”

祺月来不及多想,连忙将手中抱着的沈天赐的衣物丢进了水中,浸泡过以后披在身上,不顾一切地冲进大火里。

她并不是不惜命,她只是听到旁人说沈天赐独自一人冲进去了,便不再思考任何事情,只想着要去救他出来。

初相见,她跪在冬日的大上海街头上,衣衫褴褛,穷困潦倒。她足足跪了两日,没有人愿意可怜她,甚至有人当街对她动手动脚,只有沈天赐,他不但给了她银票,还替她买了身衣裳。

再遇,她没想过沈府竟然就是沈天赐的家,他冷嘲热讽,却并不揭露她。旁人阿谀奉承,唯有他,虽共处一室,却以礼相待。

他若是死了………她不敢想。

火势蔓延,烟雾缭绕,祺月用沈天赐湿了的衣服捂住口鼻,大声叫着沈天赐的名字。

“沈天赐?沈天赐?你在哪?”

喊了半天,仍旧没有声音,她凭借着记忆,朝着机器的方向摸去,幸运的是,越是朝机器方向走,火势越小。最后,竟然有渐熄的趋势。

祺月朝着机器跑去,原来是机器周围被人泼了水将火势隔离,她在四周寻找,只见一身乌黑的沈天赐已经晕倒在机器旁。

“沈天赐?沈天赐?”祺月紧张地推搡着沈天赐,她吓坏了,直到沈天赐用力咳了一声,慢慢地张开双眸。瞧见祺月,他虚弱地抱怨:“你怎么进来了?太……太危险,出去!立刻从后门出去!”

祺月不语,只是慢慢放下沈天赐,低头研究了一下机器,蹲在地上操作了半天,机器下方突然多出了两排小轮子。

祺月费力地将再一次晕过去的沈天赐扶上了机器顶端的平整处,然后用力地朝着后门推去。

看见了干净的天空,祺月才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她刚一张开双眸,便看见了沈天赐的脸。

沈天赐正搬了小椅子坐在她的床边,一只手撑着左边脸颊,双目紧闭,竟然坐着就睡着了。睡得熟了,头从掌心里滑落,然后,他再迷糊地调整好姿势,待到手掌撑不住头了,又滑下……如此往复,逗得祺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天赐这才醒来,眨了眨眼睛,皱着眉头激动地笑:“啊,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祺月虚弱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渴了。”

六、纸包不住火

祺月终于好起来,是在五天之后。大夫说她被烟呛到了,再加上披着湿漉漉的衣衫在外面躺了半天,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机器保住了,虽被烧了些货物,但不至于一败涂地。沈天赐很快便重新恢复了生产,重新选了处厂房,再次投入生产。

这一场大火烧过,倒是起到了宣传的作用,云州城中人人都知道沈家成衣局是用机器制衣,衣服样式都是新式的,各类衣服应有尽有。

沈天赐因祸得福,生意倒是较之从前兴旺了许多。

祺月也足够帮忙,时常忙到半夜才回去睡觉,每次回到沈府已累得倒头便睡。

沈天赐越是瞧着她这副状态,越觉得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发现,祺月不但懂得如何使用机器,竟然还懂得经营之道。她大方地为全城的乡绅富家小姐们每人免费制作了一套成衣,每件衣衫的袖口处她都亲自加上了“天赐成衣”的字样,做完后亲自送上府去。她不但拉拢了与这些人的关系,她们穿着好看,反复购买,而且没过多久,在这云州城中,天赐成衣仿佛成了一种富有的招牌,人人都为求得一件天赐成衣而努力。

很快,沈天赐的生意越来愈好了。

可有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比如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孙中山宣布成为临时大总统;再比如,沈老爷终于命人查清楚了,溥仪根本就没有叫浦欣的兄弟。

当时,沈天赐刚好因操劳过度,一病不起。祺月忙前忙后地照料着。

那日,她刚刚喂沈天赐吃过了药,哄着叫他睡着了。刚一出门,便被气愤的沈老爷捉了起来,将她与冒牌王爷一同关进了沈家后院。沈老爷气得半死,说他一世英名,竟然被这两个小贼给骗了,简直不能忍。

假王爷瞧见祺月,愁容满面地叹息:“早叫你收手离开的,你呀,唉。”

“对不起,连累了您,赵叔。”祺月蜷缩成一团,窝在屋子的一角,看向窗外的蔚蓝天空,喃喃道,“倒是叫您跟着我一同受苦了。”

假王爷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若不是你想出了假格格、假王爷的法子,引起了这群老爷们的注意,我们不会有机会进了沈府,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治好了一身顽疾,也许早就死了。”

祺月不再说话,将头埋进膝盖里,安静地坐着。

因众人皆瞒着,所以沈天赐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他已经痊愈,找祺月商量生意。

他赶到的时候,祺月已经饿了三天三夜,虚弱地窝在屋子的一角里。

瞧见沈天赐,她仍旧不言语。只是坐着,扭头瞧向蓝天。

沈天赐也不说话,命人送些吃食过来,可却无人敢,说是沈老爷吩咐,要活活将他们饿死。

沈天赐跪在沈老爷面前求了半日,沈老爷仍旧坚持要饿死他们俩。

深夜,祺月正睡着,便听到有人跳进了后院的声音。她翻身而起,来人推开房门,她瞧清楚了,原来是沈天赐。

他来不及多说,只将一个装了银子的袋子塞给她,又随手将手中装满衣服的包袱塞给假王爷,告诉祺月:“走得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他却突然忍不住用力地将祺月搂进了怀里,心中泛起一阵酸涩,然后又轻轻地放开她,道:“我给你备好了马车,千万走远些。”

沈天赐将祺月送出了后门,便回去善后了,其间,祺月始终未开口说一句话,直到上了马车,她才窝在马车里,泣不成声。

她打开沈天赐给她的两个包裹,其中一个是按照祺月身材尺码制作的衣物,装了满满一个包裹。祺月这才知道,原来沈天赐真的把所有最好看的样品都为她留了一件。

她打开另外一个包裹,里面是金银首饰,银票物件,还有一个碧玉的手镯。祺月将它取出,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这个碧玉镯子,是她第一次见到沈天赐的时候就看见了。

当时,她为了救身患重病的娘亲,实在走投无路,只好想出了让管家赵叔躺着装死,好让她“卖身葬父”的法子来。虽然后来沈天赐赏了银子,可娘亲的病情加重,赵叔告诉她说,那些银两根本不够。

她无奈,只好借机跟上了沈天赐,趁着沈天赐放下了戒心,她偷偷拿走了他全部的财物。当时,那些财物中便有这个碧玉镯子。她记得有一次听沈天赐同旁人说,那个镯子是母亲留给他的,将来要送给心爱的姑娘的。

所以,她冒险,第二日又偷偷地将这个镯子以及多余的钱财送了回去。

如今,再次见到这个镯子,竟然是沈天赐亲自送给她的。

七、但盼故人归

三个月后,云州城外的村落中。

祺月坐在院子中,晒着太阳,认真地绣着图样。身后正在浇灌院子的老妇人突然停住了手中的活,扬声问:“您找谁呀?”

“我找祺月。”

祺月闻声,惊得掉了针线。她扭头瞧去,来的果然是沈天赐。

沈天赐瞧见祺月,只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瞧着她,不上前,也不打招呼。而祺月,也那样站在不远处瞧着他,像是多年未见的亲人,只要看着对方过得好,便一切都值得了。

还是老妇人先开了口:“不如进来坐坐吧。”

不等沈天赐开口问,祺月便解释道:“我的娘亲,她一直病着,这几日好了些,才下地走动。”

看着老妇人,沈天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笑而不语,他就知道祺月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

祺月简单地为他倒了些茶水,眼尖的沈天赐却瞧见了她手腕上戴着的碧玉镯子。他轻声问:“大小合适吗?”

祺月连忙收回了手,羞红了脸,却淡定地回应道:“我见这首饰倒也漂亮,便戴上了,没想到大小也合适。最近娘亲的病好些了,不缺银子,我也没拿去变卖。”

沈天赐知道她故意不直言,便戏谑一笑道:“这镯子若是戴上了,也就是我沈天赐的人了。这可是我沈家的传家宝,既然你戴上了,只能跟我回去,做我的三少奶奶。”

“三少爷说笑了,沈家是大户人家,我哪里……”

“辛祺月,上海辛家商行的大小姐,精通制衣技术,擅长操作机器。英国占领上海,辛家遭受了巨大打击,辛老爷因爱国,不卖给洋人任何物件,得罪了洋人,因此被杀害。而辛家整个商行,也被英国政府关闭,自此,自上海落败。我说的对吗,辛大小姐?”

祺月并不惊讶,而是再拒绝:“只怕沈老爷……”

“后因母亲重病,不得不与管家串通,卖身葬父。后辗转求医,来到云州城,又因钱财不够,只得冒充格格王爷,而当时的沈老爷硬是要将你们接回府里,祺月格格,我说的对吗?”

祺月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却道:“但我终究还是骗人了,有损沈家声望,辜负了沈老爷的信任。”

“管家赵叔说,其实你大可以偷了钱财便离开的,最佳时间便是成衣厂起火的那天。可是……”

“我总不能放着你不管。”

“因为你爱上我了?”

祺月浅笑,刚要开口否认,却突然被沈天赐拉入了怀里。他认真地说:“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开了三家成衣店,为沈家赚了许多钱,终于求得父亲同意,接你回家。你愿意同我回去,好好地做三少奶奶吗?”

祺月:“……”

“若是八抬大轿呢?”沈天赐朝着不远处指了指,埋怨,“路途太远,轿夫快要累哭了。”

祺月起身,朝着轿夫瞧去,而沈天赐则附在祺月的耳畔,轻声提醒:“你可别当着这么多的人拒绝我,”言罢,他补充,“娶你并不是喜欢你,可是用八抬大轿将你接回家,将我祖传的镯子送给你,便真的是喜欢你了。”

当日在上海,他本以为所有物件都被偷走了,可不曾想,隔日,那女贼竟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不少东西又送了回来,还顺便做了份绿豆糕,一同送给了他。

祺月微微点头,轻声道:“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次说好,你可是要照顾我和娘一辈子的。”

三个月后,沈府。

沈老爷宴请全城乡绅,因为,他的三儿媳怀孕了。

旁人问:“您这三儿媳是个什么来历?”

沈老爷总是会说:“来头可大了呀,她可是大清朝最后的格格。她的父亲可是溥仪皇帝的十二哥呢。”

每每这时,沈天赐想要上前纠正,总是会被祺月拉住胳膊,劝一句:“随他吧。”

有些身份,若是能让人心里舒服,她愿意这辈子都背着满清格格的名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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