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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书“吸尘器”

2016-05-11佩内洛普·格林马士

海外文摘 2016年5期
关键词:吸尘器前任脸书

佩内洛普·格林马士

凯特·斯科洛芙是奥勒冈州波特兰市的品牌策略师。对于她来说,和已经相处了3年的前男友分手,是一时冲动的决定。她说:“那时候我们才分手15分钟左右吧,可能他的车还停在我的楼底下,他脸书的状态就改为‘单身了。”

这意味着他们共同的脸书好友,还有她那些还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们,立刻就知道了这件事。“我无处可藏,甚至都没来得及哭一会儿。”斯科洛芙女士说,现在她已经55岁了。

她通知了她的朋友们,把各自相册里面所有有关她和她前男友的照片全部删掉。她说:“真希望脸书有一个网络吸尘器,能把我和我前男友在网上留下的痕迹全部清理掉,尤其是合照。就在昨天,还有老照片突然跳出来。”

去年11月份开始,脸书社交网络上就出现了类似的功能,这类功能可以管理、追踪那些记录恋爱关系的数据。“这就像是吸尘器。”凯利·温特斯说,她是脸书公司爱心团队的产品经理。这个富有创新力量的团队中有产品经理、产品设计师、工程师、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她说:“你想要丢掉所有与快乐无关的事情。”她的这番话刚好印证了日本家政女皇近藤麻理惠的观念。

已经有300万用户开始使用这项功能,这个功能叫作“分手流程”。一方面,他们尽量回避所有与前任相关的信息,另一方面,也把自己分手的那些状态、感受隐藏起来。因为考虑到用户在将来可能会和前任复合,“分手流程”允许用户进行反向设置。

想要还原网络吸尘器删除掉的内容(这是借用了斯科洛芙女士的话,网络吸尘器是一个很厉害的网络编程,能使用分析师运算方法,来锁定那些有可能勾起用户不快乐回忆的照片),那更是个体力活儿。

拥有15亿用户的大型社交网站上鱼龙混杂,社交网络环境的运行规则一直处在变化当中,想要把握这个规则,你必须既有贾宝玉那样的细腻敏感,也要有刘备那样的厚脸皮。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想说,很多多愁善感的人,分手后在网站上细细地记录了自己分手后的内心历程,他们低估了社交媒体“好友”们的居心叵测,倒不如简单粗暴地发一句:我在所有平台上都取关了我的前任。

爱心团队的任务就是让脸书上的人际互动越来越有人情味儿。温特斯女士和她的团队一直在研发能够解决社交障碍、欺凌、网络攻击(或潜在的网络攻击)、饮食失调或者高中生不良习惯的应用软件。她还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至善科学中心、耶鲁大学情感智能研究中心及其他学术机构有所合作。

新的项目能够在网民的博客中识别出自杀倾向,并且向他们提供相应的援助,预防自杀。有团队专门研究如何处理已死亡用户的账号,也有团队研发了平安软件,来帮助受到自然灾害的用户快速地找到亲友。

门罗帕克市是脸书的总部所在地,在一个初春的星期二,脸书的员工们成群结队地骑着淡蓝色自行车,在园区内通行,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健康活泼的大学生。

大约6000名员工在这里工作,在新城市主义小镇(之前是太阳微系统公司的总部,在2011年时被脸书买下)和滨海公路另一边的43万平方英尺的开放式设计总部之间往返。总部由弗兰克·盖里设计。

在脸书办公区里,到处都是数字形状的聚酯薄膜气球静静地飘在员工的桌子上,那是每一个员工的入职纪念日。自动售货机里面摆放的是键盘和充电器,而不是小食品,粉红色的凸版印刷海报上写着“我是技术宅”等样式的鼓舞人心的标语。

会议室被布置得主题感极强,而且各有特点。一些会议室被布置成《星球大战》主题,一个标牌上写着“卢克,我是你表哥”。其他的会议室风格就更猎奇了,比如“奥林匹克鱼”。记者们很喜欢破解这些会议室命名背后隐藏的东西。比如,房间中“升序与降序”、“绘画的手”、“魔法带绑着的礼盒”采用了M.C.埃舍尔作品的名字,向他致敬。

25岁的埃尔伯特女士,开朗外向,最开始她一直学习芭蕾舞,后来去了罗德岛设计学院。她跟我们讲述了她和大学时交往的前男友之间因为社交网络动态而产生的纠葛。

“我看着一条又一条自己曾经发布的状态,”她说,“我很难过,就跟我的朋友们一样。当网上还记录着你和前任的点滴时,你并没有真正离开他。或许,脸书能够帮助我们从痛苦中振作起来。”

埃尔伯特一直在想,如何让用户在网上减少和前任的互动,怎样才能既不需要不留情面地拉黑,又能切断跟前任的网络联系。有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个点子,这个点子大有可为。她说:“很多人都会因为突然听到前任的消息而感到心痛。”

左起依次为脸书爱心团队的:凯利·温特斯、乔治·威尔士、艾米丽·埃尔伯特、丹·穆瑞罗。

有的人在分手后有严密监视前任网上状态的倾向。一些调查研究分析了这种倾向和依恋类型之间的关系。研究表明,这种网上监视确实和强迫性的关系入侵(想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但是他人不接受)之间存在联系。

一些调查表明,使用脸书的人,更有可能在恋爱关系中出轨。这引出了进一步的研究,这些研究显示,使用脸书有可能是离婚的预警信号。

有的研究表明,使用脸书会令人沮丧,而有的研究则刚好相反。有些研究人员断言,使用脸书会刺激到多巴胺反馈回路,从而导致一种神经性上瘾。当你收到用户状态更新或者跟进一个朋友的主页的时候,天然的类阿片物质会大量分泌。有研究甚至表明,用户在网上展示感情生活的行为,和这段感情的健康程度之间,存在着联系。

西北大学一年级新生摩根·史密斯认为,分手这件事,对人的伤害可以划分为几个阶段。

“如果你在每一个社交平台上都拉黑了自己的前任,那真是下了狠心了,”她说,“如果我在脸书上拉黑自己的前任,那等于是把消极的情绪都留给自己了。我想至少保持礼貌,为将来留有余地。同时我并不想每天都看到他的状态。不过要是他被选上了海外交换生项目,或者当选了班长,我还是愿意祝贺他。脸书更像是对生活的长期记录。”

37岁的马修·考费勒是在新奥尔良工作的厨师,尽管他尽职尽责地删掉了所有和前女友的合照,并且在每一个平台上都取消了对前女友的关注,他还是被脸书折磨得不轻,仅仅是因为,他忘记取关了前女友开办的网店。(他前任开了一家售酒的网店,天天都在网上晒店、晒酒、晒生活。)

他说:“有些让人眼见心烦的东西总是被推送给我,随时随地准备在我心上插一刀,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但是脸书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更恼火的是,我的小狗两个月之前去世了,脸书竟然提醒我每周都分享一次它的照片。”

西北大学新闻系20岁的学生玛德琳·考夫曼在脸书上的分手就像是一场游戏。她花了整整4个月的时间跟她的男友在网络上断绝联系,虽然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提了分手。

“他的‘恋爱中状态延续了2个月,”她说,“分手之后看到这个状态我一直觉得怪怪的,不过,既然是我先提了分手并更改了状态,我觉得在某方面来说我是赢家。”

42岁的艾丽西亚·阿迪娜是旧金山的一位训狗师。直到现在她还没办法释怀脸书给她的伤害。2008年,她联系上了自己的生母和一大家子人。从此,她把社交媒体当成了和这个家庭保持联系的通道。

她说,随后,她跟她生母发生了争执,那个家庭所有的人都对她取消了关注,这意味着,某天阿迪娜登录脸书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好友都没有了。“我跟这一家人就好比是待在了一个虚拟的房间里,现在这个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几年之后,她在网上获悉自己的生父已经因病离世了,她说:“我强烈地感觉到脸书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蕴含着很强大的情感力量,这股力量让人忧喜参半。”

迈克尔·瑞奇是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儿童健康中心主任,兼任哈佛医学院儿科专业的副教授,他从社交媒体技术诞生之日起就开始研究社交媒体对儿童心理的影响。

上周,在他自己经营的论坛“有事找医生”上,有一位女士向他咨询,这位女士的症状特别典型,她虽然已经取关了自己的前任男友,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监视她前男友的网上状态,她说这种情况在她的朋友中很常见。

“我们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绝不会如此紧盯自己的前男友,但是在网上,却情不自禁,”瑞奇医生说,“我们发现,在恋爱的初期,这种跟踪行为就已经出现了,这可能是源于嫉妒,因为社交媒体的存在,这种倾向有可能被放大,也可能最终消失。”

几年前,瑞奇医生带着他的团队,和波士顿公共卫生中心一起,组织了一个针对未成年人的论坛,论坛的标语就是“走出网络,直面生活”。

瑞奇医生说:“当你敢直面你的恋人,告诉他‘咱俩走不下去了,这意味着你敢于追求有品质的恋爱生活。‘走出网络,直面生活这个标语是想让人们在恋爱生活中投入更多的感情,而不是动动手指发条状态什么的。我担心的是,设计这些社交软件的初衷都是好的,但是这些软件很可能会让人越来越倾向于逃避现实。这些软件发展得太快了,我们必须保持学习,才能跟得上时代的节奏。”

埃尔伯特连续工作了24个小时来完善“分手流程”这个工具,脸书公司在研发新产品时有这种连续工作的传统,很多创意因此得以实现。她说这更像是极客们的通宵派对。接着,她在很多测试平台上实地演练。很多工程师对这个软件进行了优化改进和功能扩展。终于,2015年4月,他们在玻璃幕墙会议室里把研发成果以两分钟短片的形式展示给扎克伯格。(脸书的参观向导模糊地指向了一个方向,那里有许多外形相似的办公室,哪一间是扎克伯格的,他却并不告诉我们。)

“我自己就克服过许多困难,”埃尔伯特女士说,“小的时候我患有厌食症,在单位我参与到饮食失调专题活动中时,我感觉自己不光是工程师,更是一个能呼吁大家关注这件事的人,当你从痛苦中走出,并且帮助别人克服同样的痛苦时,这种感觉太令人欣慰了。”

在产品研发过程中,功能说明的正确措辞是非常关键的。埃尔伯特说,语言的运用特别重要,“分手流程”功能说明的用词灵活性极大,既适合那些刚和男朋友分手的14岁女孩,也适用于那些带着孩子,经历了多年婚姻生活的离异夫妇。

用词必须保持中立,不能表现出任何倾向性,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形式的引导。“如果说产品设计师们致力于给人们带来惊喜和快乐,”埃尔伯特女士说,“那么生活中有关痛苦的回忆,又应该如何应对呢?”

无论如何,脸书上应用的语言不应是抒情诗,但是这些语言又必须起到帮助用户理解功能的作用。如果你某一天终于很不幸地要使用到“分手流程”(目前只有美国地区的用户可以使用),你会发现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功能可以使用,就像温特斯女士说的那样。

“分手流程”采用了这样的功能描述:“歇息一下,我们可能会帮上你的忙,我们不会向他显示你的任何动态,同时也会少向你推送他的消息,只有你主动访问他的主页时,你才能看到他的动态。”等等。语言的运用就像是说明书一样,“为你标注过的状态和照片开启标签许可功能。”不过到了最后,“分手流程”的描述还是转向了提醒用户关爱自身:“找好朋友倾诉、保持活跃……”

有一些想法,用埃尔伯特的话讲,就是:“让你暂时无法出现在某个人的账号当中,以此来防止网上跟踪。”技术上来讲,这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目标,而且,这会引发更大的争议——脸书在生活中究竟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但她说:“这没什么,就像是星巴克不接受人们用信用卡付账一样。”

有些人的确容易被网络跟踪困扰,但是,如果脸书上面全是婴儿搞笑视频,或者唐纳德·特朗普拉选票的推文,那么脸书是无法盈利的,它必须保持自己作为一个社交平台所独有的特点。

一直要求推出“网络吸尘器”功能的品牌策略师斯科洛芙女士想要知道,清除一段感情里所有的痕迹,是否需要付出感情成本。“从本质上来说,如果我们能够像电影《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里描绘的那样,直接抹去悲伤的回忆,那么我们会不会在治愈的过程中损失掉什么。”

雪莉·特克的新作《重新重视对话:数字时代中交谈的力量》中探讨了“技术是如何让我们忘记生命中重要的细节的”。

特克博士是麻省理工学院技术和自我创新中心的主任。长期以来她一直在观察人与机器之间的互动,她想起了互联网刚刚兴起时的一件事,那个时候人们在探讨“互联网将如何给世界带来生机”。

特克博士说:“手机应用能为你创造一条……比如……通向星巴克的道路,你可以绕过你的前任恋人,或者绕过任何你不想见到的人,没有摩擦地,顺顺利利地买到你想要的摩卡星冰乐。”

“没有摩擦”这个概念一直困扰着她。“可能一整年之内,你都不想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她说,她确确实实看到了脸书帮助人们走出失恋阴影的功能。“有的人可能会在分手之后强迫自己阅读那些旧情书、旧日记,翻翻老照片,心有所动,写下许多诗歌、小说。”换句话说,有的人就是通过缅怀过去,来进行艺术创作的。

“也不是说脸书就不应该推出这类帮助人们走出分手阴影的功能,”她说,“我们之所以会阅读旧情书,是因为我们正努力从过去走出来,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个过程里面充满着人性的光辉,并且要对自己抱有同情,人生本来就是丰富多彩的。”

几周之前,埃尔伯特女士和男朋友一起去巴塞罗那度假,在旅行的最后几天,他们去了哥特区,在巴塞罗那大教堂前面,他向她求婚了。两位随行摄影师全程记录了这个过程。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一天之后,才更改了自己在脸书上的情感状态。

[译自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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