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的瞬间

王雨恬

已过金秋，寒风刺入肌骨，即使裹着厚棉衣，那冷入骨髓的寒意也是有着要将体温全部吞没的势头。交叉冰凉的手指，试图寻求暖意。抬眼望天，一片无际的冰蓝；回首身后，一间堆书的小店。

冬日，虽常有暖阳挂天，可无奈距离甚远，无法感受它的暖意，只可接受它的阳光。手中的那本掉页旧书的书脊，已被手温热。看看晴朗的天气，于是在冬日的午后，我缓缓起步。

路上因走得慢，未被冷风割面，反倒手心有了层微微薄汗。推开略带锈迹的门，把手的凉着实令我打了个颤。跨进门，踩上松软而带着小小污渍的毯子，只觉书香夹着甘草香弥漫在鼻腔间，有一种安心与满足。

“来了呀。”微低的声音，一听便是敦厚之人。

不算与他很熟，但近几个月却常常一起畅谈。年近花甲的他，带着棕色的木纹眼镜。一直是这副眼镜，只换镜片，框架不变，这是习惯。干干净净的暗色衣衫换了款式，色彩也不变，这是喜好。双手粗糙是因为常常做活儿，指甲却剪得干净整齐，这是细节。平凡如他，独特也如他。一个人打理这店，老了，仍不惜体力。也许于他、于我而言书籍万分重要。对他而言，这间书店是漫长的一生，是守候；对我而言，这间书店是前所未有的安心，是经历。

“来还书。”我回应他的问候。

“最近来新的了，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几本，挺好的。”他从后排棕色木架上抽出三本泛黄的零零落落的厚书，双手微抖着递给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近年啊，戴了眼镜也有些看不清这些宝贝了，想着总是要与人分离的。”

我看了看那三本旧书，对于我来说是足够新了。每次来，他这儿的一切都会带给我新鲜的感受。这里每本书像说书的人一样，向我娓娓道来每个故事，每段人生。毫不犹豫地拿起《双城记》，很早就听说过却总觉得不到看的时候。这次见了他那本斑斑点点的书，有一种莫名的憧憬感，想去翻阅它。

他笑着，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留我一人在架子边读书，他便如往常一样去书桌上忙着理书。我打开书，低头细读，翻了几页书纸，一张借书卡和一张白色的书签顺着书页滑落。我拾起，这两张卡纸都很旧，布满了细微的折痕，我对它们有着新鲜感与憧憬。借书卡上是他的字迹，我见过他的字迹，笔脚锋利。上面有不同年份他借阅《双城记》的记录，间隔时间或长或短直至二年前，整整十二年。那张书签背面是一段对话，秀丽的女人的字迹如同花纹般装点着这张书签：最常读这本书，就好像自己的人生一样。写于零二年。下面是他的字迹，工整的大字如他的干净利落：是啊，现在开始我会继续人生，带上你，一起。写于零三年。

回首望着他微弓的身子，虽带有岁月留下的浓重痕迹，但还十分硬朗。染成黑色的头发的发根，仍是未藏住银白。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想起他曾经告诉过我关于他妻子的事情，心里是一股夹杂着略微酸涩的温热。我不知道他开始重新温故此书前空白的一年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今天若是翻读其他书刊是否会发现其他的感触。我低头看着《双诚记》的旧封面，心里的热潮再次翻腾。再回首，他也转过了头，这么恰巧，入眼的是他慈祥的面容，感觉手中零落的旧书书脊一阵温热。

置身那满带故事的书店，回首的瞬间只是想单纯地看他一眼，却没想到意外地看到了旧书页背后印上的人生！

江苏省太仓市第一中学

吉吉工作室

这篇文章让人感受到了一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魅力。“回首的瞬间”，只是一刹那的光景，但是作者却看到了一种人生。在这一瞬间发生之前，作者铺垫了很多细节：充满了故事的旧书店老板，写满了尘封往事的旧书籍。作者尤其细致地描写了《双城记》这本旧书中所夹带的书签：简单的字迹，平淡的话语，但我们分明从里面读到了两个人的故事和深情。旧书，凝固了时间，而眼前人，却在时间里沧桑了容颜。就是在这一瞬间，作者读懂了一种人生——走过岁月之后的从容与平静。

【适用文题】瞬间的感动；旧书的背后；岁月如歌……（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