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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外长的一封密电(上)

2016-05-09花卷

科学Fans 2016年4期
关键词:电报潜艇德国

花卷

2015年夏天,奥斯卡佳片《模仿游戏》(The Imitation Game)在国内上映,“卷福”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Benedict Cumberbatch)扮演的艾伦·图灵(Alan Turing)让好多人惊呼“神还原”,咱图灵大神就应该是呆萌呆萌的才对嘛!在萌了一脸血之余,对很多观众来说,这大概是第一次听说破译Enigma密码的故事,以及布莱切利庄园中的男男女女为“二战”胜利作出的卓越贡献——当然,这也只是“二战”密码风云史中的一个小篇章而已。然而,德意志在密码战上吃瘪还真不是第一次了,咋就没长点记性呢!关于图灵和Enigma的更多故事我们暂且按下不表,先来看看德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是怎么被一封自己发的电报给玩死的。

弥漫欧洲的硝烟

时间倒回到二十世纪初,如火如荼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即将进入尾声,科技和生产力的飞跃让欧洲人民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国内市场这么狭小的舞台显然已经不够他们折腾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于是,“新帝国主义”开始席卷整个欧洲,列强们的明争暗斗迅速扩大到他们在亚洲、非洲和美洲的海外殖民地。一时间,欧洲各国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有的开始扩充军备,还有的开始拉帮结派,搞得就像空气中飘满了面粉,一颗火星儿就能引爆整个欧洲。

其中,巴尔干地区的局势最为紧张,即便到了“二战”之后,世界都和平了,这鬼地方依然不太平。于是,毫无悬念地,这颗火星儿就从巴尔干冒了出来。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太子弗朗茨·费迪南(Franz Ferdinand)大公夫妇在萨拉热窝视察时,被一名塞尔维亚黑手党的小青年用枪给崩了,史称“萨拉热窝事件”。这一枪可不得了,奥匈帝国总算找到了一个天大的理由,立马拉上好“基友”德国准备跟塞尔维亚“开撕”。然而塞尔维亚也不是吃干饭的,人家背后有沙俄撑腰,而沙俄还有一帮子盟友,其中主要就是英国和法国。于是,两大阵营开始全面宣战,一边是德国、奥匈帝国、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和保加利亚所结成的同盟国,另一边则是以英、法、俄为主力的协约国,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海面下的狼群

虽然叫“世界大战”,但其实“一战”主要还是在欧洲打来打去,并不像“二战”的战火烧得那么远。既然主要是欧洲内部自己打着玩,远在新大陆的美国自然就很机智地选择了坐山观虎斗的策略,你们打你们的,我埋头采矿造房子攒人口,你们打仗总得要物资吧,我美帝有的是资源,钢铁、弹药、粮食要多少有多少,你们打吧,钞票全归我了。

说到物资,可是戳到了德国的痛处。英国是个岛国,自古打仗基本上就全靠海军,因此英国的海军在当时可算得上是S级的,那是任意碾压的节奏。一开战,德国的海上补给线就被英国给封了,搞得德国的后勤相当吃紧。不过德国人也不傻,毕竟德国在大陆上,不光靠海吃饭,但你英国可就是个破岛,我德意志虽然战舰没你多,可我有的是潜艇,你海军再牛也逮不着潜艇吧,我干脆也封了你的海上补给,饿死你。于是,德国派了几百艘潜艇在英国周围海里蹲点,凡是有船开进来,甭管你是去英国的还是路过打酱油的,也甭管你是军舰还是商船,一律鱼雷伺候,史称“无限制潜艇战”。

卢西塔尼亚号的亡灵

德国人这么一搞,美国人开始坐不住了,我一个中立国,发点战争财容易吗,你出潜艇乱炸一气,我还怎么做生意!不过更大的惨剧还在后面,1915年5月1日,英国籍邮轮卢西塔尼亚号(RMS Lusitania)从美国纽约启航前往英国利物浦,船上共有1959名乘客。5月7日,卢西塔尼亚号开到爱尔兰外海,被一艘德国潜艇盯上了,德国这时候正在大搞无限制潜艇战呢,看见挂英国旗帜的船那还能不打?本来卢西塔尼亚号是一艘速度飞快的船,然而天公不作美,当时海上起了大雾,卢西塔尼亚号被迫放慢速度,结果被鱼雷打个正着,两次爆炸之后迅速沉入冰冷的大西洋——别忘了,就在三年前,大名鼎鼎的泰坦尼克号才刚刚沉在这儿呢。卢西塔尼亚号事件直接导致128名美国乘客遇难,其中还有一位著名的美国铁路大亨阿尔弗雷德·范德比尔特(Alfred Gwynne Vanderbilt),这使得美国人民群情激愤,你打军舰和商船也就算了,连客船也打,实在太low了,国内当即一片灭了德国佬的呼声,这让德国人感到有点脊背发凉。

在地理上,同盟国被协约国夹在当中,就像是汉堡包里面的肉饼,他们被迫在东部、西部和南部三线作战,打得很是辛苦。在美国中立的情况下,同盟国在局面上依然没占到太多优势,因此德国是万万不想让美国进来搅局的,不然以美国的实力,一旦加入协约国阵营,战场的平衡性难免出bug。

卢西塔尼亚号事件之后,德国人开始找各种理由堵住美国和英国的嘴,比如英国给卢西塔尼亚号装了门火炮,明摆着这不是一般的民用船,而且我击沉你的地方属于开战海域,更不要说我还让德国驻美大使馆提前在报纸上发了警告让你们尽量别乘这艘船,事后我也给遇难者家属提供了经济补偿,怎么说我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是吧?德国找的这些理由还算靠谱,英国自知理亏,也没多说什么,而美国虽然死了几百号平民,对德国恨得牙痒痒,但光这件事还不足以说服政府跟德国“开撕”。

另一方面,协约国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刚开战的时候大家都天真地以为这只是小打小闹,个把月也就结束了,可没想到一打起来就是几年,而且光看见大把大把的死人,就是看不见胜利的曙光,这样的局面下,英国可是做梦都想把美国拉进来,不过要想让美国参战,还得想方设法爆点猛料才行。

新官上任三页纸

这事儿才刚过了没多久,转年,德国潜艇又打了一艘法国客船,尽管没有美国人遇难,但还是戳到了美国人民敏感的神经。这回,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发话了,德国你要是再敢如此胡作非为,老子就跟你断交!德国人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写了份保证书,说以后再也不敢打客船了,打商船也会悠着点,只打那些有武装的。

其实,这份保证书也只是为了暂时稳住美国,德国背地里其实还有另一个计划——此时沙俄内部已经濒临崩溃,眼看东线胜利在望,届时只要东线兵力调回西线,并重启潜艇战,灭了英国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当然,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如何在撕毁之前的保证书后,尽量拖延美国参战的时间,这个重要的任务就落在了新任德国外长阿图尔·齐默尔曼(Arthur Zimmermann)身上。

齐默尔曼刚上任的时候,美国人对他还怀有美好的幻想,以为他会采取以谈判为主的和平外交策略,早点结束欧洲的战乱。不幸的是,美国人还是太天真了,那时候的德国皇帝已经杀红了眼,怎么可能让鸽派掌握外交大权?时间到了1917年1月,由于形势所迫,德国决定尽快重启无限制潜艇战,为此,齐默尔曼绞尽脑汁琢磨怎样才能把美国给拖住。他灵机一动,你美国不是有个邻居叫墨西哥嘛,墨西哥和美国在几十年前曾经打了一仗,输掉了不少领土,心里肯定不爽,不如跟他们密谋密谋。于是,齐默尔曼草拟了一封电报,准备发给德国驻墨西哥大使海因里希·冯·埃卡特(Heinrich von Eckardt),这封电报的手稿写满了三页纸,内容是这样的:

我们准备于2月1日启动无限制潜艇战,与此同时我们将尽力使美国保持中立。如果不行,我们可以向墨西哥提出结盟,条件如下:共同参战,共享胜利果实,我们可以提供财政支援,并赞成其收复德克萨斯、新墨西哥和亚利桑那的领土。请阁下据此自行拟定详细条款。

一旦与美国开战成为定局,请阁下立即将上述事项以最机密的方式告知墨总统,并建议他主动邀请日本立即予以配合,同时望阁下从中斡旋以促成此事。

请务必提醒墨总统,我们强大的潜艇舰队有能力在几个月内迫使英国求和。见信必复。

穿越大西洋的阴谋

然而,这么一封“阴险”的电报,那是万万不能让美国和协约国知道的,否则计划一旦败露,不但跟美国算是彻底掰了,而且墨西哥打死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你的贼船啊。怎样才能把电报安全发到墨西哥呢?首先,用无线电报肯定不妥,因为无线电信号就在天上飞,随便一个人竖根天线就全给你截获了,风险实在太大。既然如此,那就走海底电缆吧,德国原本有一条跨越大西洋的海底电缆,然而机智的英国人在开战的第一天就趁着夜色偷偷派了艘船潜入德国沿海,把海底的那条电报线捞起来给掐了,实在是气死爹啊!无奈之下,德国的电报只能通过其他中立国的线路来发送。

在中立国控制下的跨大西洋线路主要有两条,其中一条是瑞典的,瑞典跟德国的关系不错,背地里帮着德国发了不少秘密电报,应该说算是个靠谱的小弟,不过瑞典的这条线路要一路往南跑到阿根廷,然后再迂回往北到北美,兜了一个那么那么大的圈子,差不多跑了有一万公里,说白了,这条线路的信号比较烂,万一那边没收到那可就耽误大事了;另一条线路比较直接,信号好,不过这条线路是美国的,美国的政策是用我的线路可以,但是你的电文内容都得用明文发送,我都盯着呢,你可别暗算我——嗯,这是个问题,不过齐默尔曼知道,美国实际上对加不加密管得很松,好好商量商量应该不会太刁难我,这封全是敏感词的电报不加密哪行呢?

刚才我们说到这封电报是要发给德国驻墨西哥大使,不过上面那两条线路都只能发到德国驻美大使馆,因此这封电报还必须得从美国再转发一次才能到墨西哥。然而还有一个更心塞的事儿,那就是这两条线路居然都得经过一个位于英吉利海峡的中继站,信号得在那里被进行一次放大,不然怎么能穿越宽广的大西洋呢?当然了,擅自窃听别国线路也是违反国际法的,万一被别人知道了那可不光彩,不过现在正兵荒马乱呢,哪管得了那么多,而且我只是偷听而已,只要我不说出去,还不是没人知道?

神秘的“40号房间”

于是,齐默尔曼发往华盛顿的这封密电就毫无悬念地被英国海军给截获了。话说,在用纸质邮件通信的时代,要“截获”一封密信,偷看里面的内容,然后还得让这封信原原本本地送到收件人手里而不被察觉,可没那么容易,因为重要的信都是用专门的蜡封印章封好的,拆开之后再还原回去那可真是个技术活,有时候你还得刻假章甚至模仿签名才能蒙混过关。不过,到了电报的时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只要在电缆上搭根线就可以把上面的信号“分流”一点点出来,而主线上的信号还是该去哪儿去哪儿,一丁点儿影响都没有,什么烫蜡封拆信誊抄,整那麻烦事儿干啥?

既然窃听电报这么容易,再加上德国的电报又基本上全得从英国眼皮子底下过,那英国人手里的德国电报早就已经堆积如山,汗牛充栋了吧?你别说,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不过我们前面也提过,偷听别人的电缆这事儿可不光彩,所以英国人也从来不敢在外头瞎得瑟。另一方面,德国人也并没有傻到用明文发电报,英国海军截获的这些电报全是经过加密的,而且加密方式也有好多种,以打仗时的通信频率,要破译那么多电报可绝对是个有组织、劳动密集型的活儿,实际上只有一小部分特别重要的电报才会被破译出来,其他那些都只能堆着积灰了。

英国海军专搞窃听密电的这个部门叫海军密码局,它有个听起来神秘兮兮的代号,叫做“40号房间”(Room 40),因为在1914年开战后不久,密码局就是在旧海军军部大楼的40号房间起家的。尽管后来密码局搬到了新楼,而且人数也多到不可能塞进一间屋里了,但“40号房间”这个代号还是没变(就好像隔壁家小伙伴都已经当爹了,你还是管他叫“二狗”)。40号房间的创始人是阿尔弗雷德·尤因爵士(Sir James Alfred Ewing),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物理学家,在磁性材料的研究方面刷过不少成就,当然,在密码学方面他只能算是个票友,不过科学素养这东西还真是到哪儿都管用。我们刚才说破译密码是个劳动密集型的活儿,单枪匹马肯定是玩不转,于是尤因爵士从民间找了一些帮手,其中有三位算是他的得力干将。第一位叫威廉·蒙哥马利(William Montgomery),他是个牧师、翻译家,特别精通德语。第二位叫奈杰尔·迪·格雷(Nigel de Grey),他算是出身贵族读过名校,后来干过一阵子出版,同样也精通德语。第三位叫迪尔文·诺克斯(Dilwyn Knox),他专业是研究古典文学的,传奇的是,他在“二战”时去了布莱切利庄园,为破译Enigma也作出了关键性的贡献,这件事我们暂且留到后面再说。

就这样,尤因爵士攒了一票人,准备开始破译各种经过眼皮底下的德国密电。然而,破译密码可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忙活了一阵子之后,这几位票友惊呼现实没想象中那么丰满。这可怎么办呢?历史上有很多必然,也有很多偶然,就在40号房间的工作没什么进展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一个大大的馅饼,刚好砸在了英国人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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