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和异化的人性
2016-05-09陈丽霞
摘 要:余华的小说《一九八六》塑造了“他”、“母亲”、“交通警”等典型形象,揭示了“文革”对个体人性的扭曲和变异。
关键词:扭曲;异化;人性
作者简介:陈丽霞(1975-),女,硕士,鹤壁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5-00-02
人是历史的参与实践者,反过来,他也会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社会历史的熏陶浸染,从而在其内、外在特征上深深地打上岁月经过的印痕。岁月的风霜对人所造成的外在刻蚀往往一目了然,可是那些内在的影响却是润物细无声,让人在无声无息中自觉不自觉地得到某种改变。如果说外在的影响只是身体器官的变形和增损的话,而内在的改变则是一个人本性即人性的蜕变,也就是异化。作家余华借《一八九六》这部文学作品,真实生动地刻画了“他”“母亲”“交通警察”等一系列人物形象,通过文字控诉文革时代对人性造成的摧残与伤害,字里行间是血与泪的渗透。
(一)
他被定义为一名中学历史教师,同时在整个故事中他又扮演着丈夫与父亲的角色。作为中学历史教师,他很普通,算不上优秀,但是对工作尽责尽职。这些尽职尽责体现在多个方面。一方面是他的知识储备方面,他从正式的师范院校毕业,具有正式的任职资格,并且在从教的过程中积极研究,丰富自己的教学储备,尽心尽力地向学生传输历史知识。另一方面从学生的评价中我们也可以初步了解这一人物形象,他无论是师德还是教学资历都得到了学生的认可与尊敬,“我们没有打他,只是把他带到学校办公室,让他写交待材料,也没有派人看守他,……”、“你丈夫平时对我们学生不错,所以我们没有折磨他。”作者借助审他的红卫兵之口从整体上刻画了这样一位普通的人民教师形象。上述两个方面都是从他作为教师的定位上对他进行的刻画与说明。
在生活中,他又是一名丈夫同时是一名孩子的父亲,这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角色设定。作为丈夫与父亲,他也是合格的,作者余华从别人对他的整体印象入手介绍,他在生活中是一个按照规矩办事的“老实人”,过自己的生活,做社会允许的事情,生活很平淡,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对于妻子来说,他是一名合格的丈夫或者是体贴人的丈夫,他很疼爱自己的妻子,当他从街上某些被批斗的人身上感觉到一样,甚至是预知到灾难即将到来时,他心里装的是妻子,害怕妻子美丽的长发被剪掉,于是他在事发前三个月就不让自己外出了,害怕妻子受伤害,即使是这样小心翼翼,还是没有抵挡住灾难的到来,读来让人心酸,也让“文革”的罪恶更深入人心。作为父亲,他心里除了妻子就是自己的女儿,作者对于他女儿的描述并不多,因此女儿的年龄也设定得比较小,但是这些不多的描述中,这些零碎的记载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他对女儿的挂念与不舍,当自己被抓后,他还是清晰地记得“女儿已经睡去,一条胳膊伸到被窝外面”,这是一处细节描写,这处细节描写将他对女儿清晰的记忆描绘得让人潸然泪下,也许在他被抓的日子里,这些仅存的记忆会被无限制的放大,成为慰藉心灵的良药。就是这样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样一位爱妻子爱女儿的好男人还是受到了“文革”的牵连,特定时代下的错误思想让这位老实本分的人受到深深的迫害,在一个西北风呼啸的漆黑的夜晚被自己的红卫兵学生拖走,这样的情节设计让我们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
故事发展到最后有了转机,在度过十几年的折磨后,他居然活着回来了,回到他曾经平静的生活中,然而十几年的折磨却曾经的他变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这种疯狂体现为疯狂的自戕,这种近乎疯狂的自戕让他把历史中自己所了解的各种古代酷刑在想象中施与自己,我们越往下读越感觉毛骨悚然,那种疯狂的思想已经完全侵蚀了他的灵魂,那种锯骨头的疯狂沙沙声让我们不寒而栗,而这些在外人眼里都是不可理喻的,其实在他心里这才是解放自我的最好方式,借助这种自戕的形式获取内心短暂的满足。文中大段的描述如下:
“这次他猛地抓起来往脸上贴去,于是一股白烟从脸上升腾出来,焦臭无比。 两个铁匠吓得大惊失色,疯子却是大喊一声:‘墨!接着站起来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接着又将菜刀举在眼前看了,又去试试刀刃,这次他很满意。他重新将菜刀举过头顶,嘴里大喊一声后朝另一侧大腿砍去……”
曾经熟悉的景物,曾经熟悉的人,曾经温暖的家,如今已经统统从他的脑子里消失不见,他有的只是深深的痛苦与无处安放的孤独寂寞的灵魂。他无休无止地重复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借助一次次的自戕让自己遍体鳞伤,也许这些带给他的只是身体的痛苦,而灵魂的痛苦与心理的痛楚没法发泄与安放,于是只能借助近乎麻木的身体之痛更掩盖精神的痛苦,于是悲剧不断重复,血腥的画面不断上演,直到他在痛苦与绝望中面临死去,但是他的意识却十分巧妙地复活了,他开始慢慢地融入曾经的生活,曾经熟悉的街道,曾经熟悉的面孔,曾经陪伴自己的讲台,而当耀眼的太阳冉冉升起,他想回去,现实却和他开了大大的玩笑,他终于在疲惫中倒下,完成了自己短暂的人生旅程。文章写了他一次次疯狂的举动,刻画了一场场血淋淋的画面,这种深刻的描绘让我们感到悲哀,感到窒息,但是作者在近乎绝望的时候又给了我们希望,他的意识逐渐复苏了,一切又开始向着光明发展,但是作者又是残酷的,他冷静地将主人公的生命定格在太阳升起之前,他凄然地死去,故事戛然而止的背后是意犹未尽的思索与叹息。
(二)
母亲、妻子是“她”在作品中的具体身份,只是与拥有这种身份的许多人不同的是:她有两个丈夫。她本来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深爱她的丈夫是一个中学历史教师;女儿刚刚三岁,很是可爱;生活过的平静而又温馨。但是这种温馨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然被击得粉碎:丈夫被他的红卫兵学生带走了,而且从此音信全无。
丈夫被带走时,她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看着。当“文革”的阴影逐渐散去,她曾经被震碎的心也逐渐愈合,在生活中重新找到了定位,在枯燥的星期天里她接受了命运对自己有一次的婚姻安排,曾经的男人已经被隐藏在记忆的深处,只有不断长大的女儿还在提醒她曾经的过去。就这样日子在波澜不惊中过了十年,漫长的十年又匆匆而过的十年,好像曾经的苦难已经淡化到不曾发生过,伴随着十年前的那个黑夜消失在记忆里,但是十年之后的某一天,逐渐淡化的记忆伴随着曾经的他的出现将现实的平静生活打破了,但是这次的出现只是他那熟悉的脚步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辛辛苦苦忘掉的记忆又卷土重来,更深刻地冲击着她的心灵,于是曾经的噩梦再次袭来,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从睡梦中惊醒,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之中。
她的反常行为使得家里平静的幸福生活荡然无存,一家人从此小心翼翼、郁郁寡欢,直至那个疯子——她的丈夫凄惨死去。从她身上,我们看到了“文革”对一个弱女子性情的蹂躏和侵害,面对强势而来的灾难,她是手无寸铁、毫无反击甚至保护自己的能力的,只能想尽办法去消解、忍受别人的荒谬强加给她们的精神折磨,这比身体的折磨更痛苦。
(三)
在交代上述两个人物之后,作者还设计了“交通警”这一人物形象来丰富作品,虽然不是主人公,但是这样的角色仍然被刻画得性格鲜明,他不仅仅是政府工作人员,更是警察,充当保护人民生命与财产安全的人,虽然在文中出现次数不多,但是却给读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第一次出场是因为“他”坐在街道的中央自戕,这种疯狂的自戕显然阻碍了正常运行的交通,“她看着交通警不断重复又徒然地驱赶着。后来那交通警就不再走动了,而是站在尚未被阻塞的小半条街上,于是新围上去的人都被他赶到两旁去了。”“显然街道正在被腾出来,因为那交通警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地站在那里,他开始走动起来。”文中的这些描写其实更深层次地是刻画“他”,“交通警”的出现只是故事情节的需要。
第二次是“他”坐在街道一隅进行自戕发出的恐怖声音引起了人们的恐慌,维护社会治安的“交通警”又出现了,交通警是被大家推过去的,他也不愿意去面对,但是出于职责交通警还是去了。这种第三方的描写方式无疑将交通警这一人物形象身上所具有的冷漠、胆怯及不负责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我们不得不反思,这是交通警察所应该做的吗?虽然“文革”的阴影逐渐走远,但是这种伤害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打下了烙印。
作者余华借助这些小人物的悲惨故事,用无声的文字控诉了“文革”的罪恶,对善良人性的摧残与伤害。
参考文献:
[1]余华.一九八六[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2]余华.虚伪的作品[M].余华,余华随笔.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