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鱼

陈金忠

王科长这人没啥业余爱好，就喜欢一样：钓鱼。这不，星期六中午，他看天色不错，就开着他的“菠萝”出门了。同学马腾承包了好几个鱼塘，邀请过他好几次了，今天就到马腾那里去钓。

王科长技术好，不到两个钟头就钓了十几条鲫鱼。他决定罢手了。为啥？照这样下去，一下午钓二三十斤不在话下。头一次啊，他不想让老同学在背后说他贪心。有道是细水长流嘛。

他找到马腾，撒了个谎，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了。马腾热情地说：“老同学，有空常来啊。今天捕了些青鱼，你带一条去。”

呵，这条青鱼，足有一米长，二十几斤重，那鱼嘴吞得下一个鸭蛋，那鱼鳞比一块的硬币还要大。王科长谢过老同学，乐滋滋开着车回家。来到小区门口，忽然看见余处长背着手走过来。他心里一动，大声喊：“余处，等等——”下了车，把那条青鱼从后备厢提了出来。“刚钓的，送给您。”余处长接过鱼乐呵呵地说：“小王，这鱼真大啊，好本事！”

余处长回屋就把鱼养在浴缸里。这鱼气着呢，一入水就甩尾巴，哗的一下，溅了余处长一身水。余处长看着青鱼，心里活动开了。想了一会儿，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一根黄澄澄的东西。他费了好大劲才把金条塞进了鱼嘴。那鱼起先以为余处长要给它什么好吃的，哪料到是这么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张着嘴干瞪眼。

余处长拎着鱼兴冲冲来到胡局长家。“胡局，刚钓的，送给您。”谁知胡局长却怎么不感冒，他不咸不淡地说：“老余，下不为例啊。”余处长心想，你知道啥啊，它肚里有货。临走，余处长叮嘱胡局长：“胡局，这鱼营养价值高着呢，你一定要自己吃啊！”余处长一走，局长夫人过来说：“老胡，这么大的鱼，咱也吃不了，送给我爸得了。”胡局长咧了咧嘴说：“随你便。”这鱼在胡局长家呆了不到半个钟头就来到了他老丈人家。

老丈人一看，这青鱼快不行了，操起菜刀就要宰。他儿子看见了，赶紧说：“老爸，给我吧。明天教师节，送你孙子的老师去。”老头“哦”了一声，缓缓地放下了刀——老头有些不情愿呢。

这青鱼到了老师家已经咽了气。马腾晚上回家，看见青鱼不禁“咦”了一声，“这鱼哪来的？咋像我塘里的。”他老婆孙老师说：“一个家长送的。哎，青鱼多得是，你咋说是你塘里的？”马腾得意地说：“你不知道，我的鱼有特点。有趣啊，还有往咱家送鱼的。”

回过头来再说余处长。他见胡局长三天都没有响动，实在忍不住了。拣了个空隙溜到局长办公室，“胡局，那鱼……味道怎么样？”胡局长抬起头来瞅了瞅余处长，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那鱼啊，送老丈人了。咋啦？”

“这鱼，不能送人啊。”余处长差点晕过去。

胡局长打夫人手机，“快，问问你爸，那条青鱼吃了没？”夫人吓了一跳，“怎么，这鱼有毒？”胡局长说：“是有毒，《红楼梦》里有一个叫尤二姐知道不？就是吃了这个死的。”夫人骂：“什么油二姐、油尤三姐的，到底咋回事？快说，我爸他们要是吃出毛病来我跟你没完！”待胡局长说了原委，夫人也急了，赶紧打她老爸电话。老头说：“我哪有这福气啊，你弟弟拿去送老师了。”

胡局长对着手机吼：“赶紧叫你弟弟去老师家，把鱼给我拿回来。”搁了电话心想：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局可就露大脸了。老余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电话又打到局长夫人的弟弟那里。她弟弟为难了，“姐，这种事你叫我咋跟老师说？”夫人把球踢给胡局长，“你聪明，教教他咋说。”胡局长噎了一下，肚子又大了一圈，他大声说：“这个我不管，是他拿去的，他就得给我拿回来。奶奶的。”

事情重大，他小舅子只好硬着头皮去孙老师家。还不能空手去，真是蛤蟆钻灶膛——又憋气又窝火。小舅子心里怀着鬼胎，老想着怎样扯到那鱼上去。嘿，愣没机会，急得浑身冒汗。聊了一会儿，他不好意思地对孙老师说要上趟卫生间，其实他是想去侦察侦察。别说是鱼，浴缸里连一片鱼鳞也没有。“那鱼肯定被孙老师他们吃了，”他心里嘀咕，“人家发现了秘密不主动说出来，我能好意思问吗？”

“管他呢，又不是我的错！”小舅子决意回去。孙老师追了出来，“天昊爸爸，东西你拿回去。”孙老师拽住他的手，“上次那条鱼我收了，这次我是不会收的。”他喜出望外，连忙收住脚问：“孙老师，青鱼味道还不错吧？”孙老师说：“我们也没吃，都吃腻了。你不知道吧，我老公是养鱼的。”顿了顿又说：“不怕你笑话，那鱼啊，第二天被我老公卖了。”

他怎么能卖呢？！小舅子当时就懵了，回来的路上，电瓶车差点冲到河里。

胡局长得知消息后一屁股陷进沙发里。

他私下里对余处长说：“老余，这事弄的。你也是的，送鱼就送鱼呗，搞什么花头啊？”余处长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悔就甭提了。见他不出声，胡局长又说：“这下倒好，不知便宜了哪个小子。这事还不能往外说，你说窝囊不窝囊？”

余处长心想：你知道就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