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里的苍凉
2016-05-09杨洁
杨洁
摘 要:张爱玲是文学史上无法避开的一个人物,她显赫的身世、绝世的爱情以及凄美的笔法,都成为了一面面鲜明的旗帜,彰显着她的特立独行,久久飘扬在我们心中。她的小说中叙尽了繁华,细细读来,却读出了无尽的苍凉,一如她在18岁曾在《天才梦》中说过的,“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如今,我们要研究的不仅仅是张爱玲小说中的“繁华”与“荒凉”,更是要一探那繁华中的隐忍和荒凉中的重生。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繁华与苍凉;坚忍与重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3-0-02
“如果我最常用的字眼是苍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是有这种惘惘地威胁。”
——张爱玲
《红楼梦》为我们揭示的是一幅画卷,画卷上是锦衣男女,钟鸣鼎食之家,处处荣华富贵,繁华奢侈至极,而最后曲终人散,“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悲至极,于繁华过尽之处,只剩下一片焦土。这种暗含着“物极必反”哲理的文学表现在张爱玲小说中也随处可见。张爱玲小说中语言是浓烈暖丽的,只有这种浓烈暖丽的语言才能于繁华处反衬苍凉。其实,无论是曹雪芹,还是张爱玲,想要告诉我们的就是:尘世是繁华热闹的,而繁华本身却如烟,如梦,正所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他们让我们看到的是繁华幕后苍凉的人生。在本文,我将从张爱玲小说中的“繁华”与“荒凉”入手,并以此为主线,对张爱玲小说中坚忍的生命力及小说外的人格重生进行分析。
一、张爱玲小说中的“繁华”与“荒凉”
(一)“繁华”与“荒凉”的人生经历
张爱玲的一部中篇小说集取名叫做《传奇》,这正如她传奇的一生。
张爱玲原名张瑛,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翰墨书香之族。张爱玲的祖父是清朝著名大臣张佩纶,祖母是李鸿章的女儿李菊耦,母亲是满清大将黄翼升的女儿黄素琼。显赫的身世、特殊的家庭背景似乎注定了张爱玲会有与寻常人不同的经历与人生。虽然系出名门,却生不逢时,在她的时代,中国风雨飘摇,显赫的家世到她这一代已经是最后的绝响了。由于太平洋战争,张爱玲不得不放弃伦敦大学,去香港读大学,而毕业时香港沦陷,她只得回到上海。在上海,她遇到并爱上了当时汪伪政府文化部的官员胡兰成,却又因与胡兰成的分手而远走他乡。1995年中秋,在国人举家同庆,共度中秋的时候,张爱玲却在洛杉矶的一个公寓内孤独离世,苍凉收场。
(二)“繁华”与“荒凉”的作品体现
言为心声。作家的人生经历会变成作品,作品中到处都是作家生活中的影子。张爱玲的人生经历真真实实地体现在了作品中,而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小说中的芸芸众生浮华又悲凉的人生。因为有着类似的经历,张爱玲刻画小说人物不仅是如鱼得水,更是十分可信。她的小说中充满了繁华,却又无一不暗含着荒凉,她的作品中有着太多的繁华人世,这些人到头来却无一不是“独自在角落里哭”。
(三)“繁华”与“荒凉”的哲学意味
我们前文中提及了曹雪芹的《红楼梦》,在《红楼梦》第一回中跛足道人曾唱《好了歌》,对于跛足道人的《好了歌》,甄士隐是这样注解的: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首诗词,无论是在文学上,还是哲学上,都是发人深省的,单从“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二句,我们便知人世无常,繁华似梦境,“甚荒唐”,终究作荒凉。张爱玲有着与曹雪芹相似的家境,虽然曹雪芹更侧重写人世间的繁华与绚烂,而张爱玲却更为突出苍凉的底色,但他二人都在作品中通过家族的兴衰和破灭的爱情演绎着浮华与苍凉的哲学意蕴,抒发着对于世界和人世的感悟。
二、张爱玲小说中坚忍的生命力
在我看来,张爱玲小说中虽然看似热闹,又充满了“苍凉”,但其小说的意义不仅仅是这些,还包括了对病态人性的隐忍、顽强的挖掘。
(一)繁华中的隐忍
《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是麻油店老板的女儿,是一个正常、健康甚至略带粗鲁、泼辣的女人,这样一个鲜活的女人却嫁给了大户人家的瘫痪病人,成为了姜家的“二少奶奶”。表面风光的她,正常的情和欲都受到压抑,难以得到满足,她对爱情的憧憬和对生理的需求都因为病态的丈夫而无法得到实现,所以说她就像是被锁在金丝鸟笼中的鸟雀,于繁华处默默隐忍。而这种隐忍却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也是暗无天日的。当然,此处的“繁华”也并不止于物质的繁华,也包括了爱情,很多时候爱情的繁华要比物质的繁华更为绚烂。
(二)病态人性的顽强
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些许病态,大多是有着病态的身体或者心理,而其病态的人性又十分顽强,难以自愈,也难以治愈,他们是清朝的遗老遗少,好吃懒做,萎靡奢侈。《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梁太太是富豪遗孀,《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嫁给大户人家的瘫痪丈夫,还有《倾城之恋》的范柳原、《花凋》里的“舅舅”和“表姐”……
比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其隐忍的、被压抑的情欲转化为了病态的人性,她过分的干预使儿女的爱情和婚姻都遭到扼杀,她的病态人性变成了无形的枷锁,紧紧地锁住了儿女,牢不可破。可以说这种顽强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正是这种顽强又使悲伤之处徒增荒凉。
三、张爱玲小说外的人格重生
可以说,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绝世的爱情,抑或是她所生活的莺歌燕舞的大上海,都是充满了令人炫目的繁华,而这种繁华的背景却又给张爱玲的人生奠下了苍凉的基调,直至离世,她的人生更添苍凉之味。但张爱玲人生中的苍凉体现在小说中,却又蕴含了“荒凉后的湮灭”和“湮灭后的重生”,值得我们深思。
(一)荒凉后的湮灭
张爱玲的《传奇》再版序中这样写道,“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这是一种大智的哲学,由于显赫的身世和传奇的爱情经历,以及曹雪芹《红楼梦》的影响,张爱玲看破了世间繁华与沉浮,在作品中极致地描绘了那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的虱子。如《花凋》叙述了一段苍白与冷漠的爱,平静地叙述了肺痨少女生川娥生命陨落的过程。张爱玲把美好的事物堂而皇之地破坏,使其湮灭在繁华的人世间,这不仅是对于生命无常的无奈,对于荒凉过后湮灭的认知,更是对人性的批判和对苍凉的感受。
(二)湮灭后的重生
湮灭的意义不止于湮灭,否则湮灭便毫无意义。张爱玲虽是孤独的,是沧桑的,尝尽人间百味,看破世间百态,但她没有流于伤感,没有呼喊和埋怨,而是默默承受宿命,在个人、人生以及超越人生的三个层面上,从自己的个人身世乃至普通人的感情生活里,咀嚼出浓稠的人生悲凉的况味,平性地呈现一个女性对于“荒凉”世界的观感和透悟,关注女性命运,冷静地再现了人生中一切美好与丑恶的事物,并对其寄予了重生的期望。
四、结语
张爱玲可以大红大紫,一时无二,也可以深居简出,与世隔绝,可以高高在上,也可以低到尘埃还开出花朵……以致有人说,“只有张爱玲才可以同时承受灿烂夺目的喧闹与极度的孤寂。”也有人说,张爱玲是“一个世纪的喧嚣华丽,风吹云散的寓言”,她的出现和退场都如一场寓言,那么难以相信,却又那么掷地有声。她那既黯淡又华丽的一生,既蕴藏着鲜花绚烂般的热烈,又隐藏着过尽千帆的淡然,是繁华落尽的苍凉。而这绚烂夺目的喧闹和极度的孤寂,又结合在一起,交织着,形成了她创作上的风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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