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系统论视角下我国1949年至1966年间的外国文学汉译
2016-05-09徐黄丽
本文系2014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多元系统理论的视角下我国1949年至1966年间的外国文学汉译》的最终成果,项目编号为:14G460。
摘 要:多元系统论在指导外国文学翻译上有独特的优势:将翻译内外部因素结合来研究翻译文学的地位,其次翻译文学所处的地位也制约着译者所采取的翻译策略。文章从多元系统论的角度研究我国1949年至1966年间的外国文学汉译。
关键词:多元系统论;1949年至1966年间;外国文学汉译;主流翻译策略
作者简介:徐黄丽(1981-),女,湖南岳阳人,汉口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英美文学及英语教学等方面的研究。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6--03
引言
多元系统论这一描述性的研究方法能从翻译内外部因素客观反映某一历史时期的文学翻译现状。自从被引入中国,有人对该理论本身做过不少研究,也有人用该理论来研究作品的翻译,但是鲜少有人用它来指导我国1949年至1966年间外国文学汉译研究。
一、多元系统论介绍
多元系统论由以色列著名文化学者、翻译理论家—伊塔玛·埃文佐-哈尔于20世纪70年代提出。它将翻译文学视为文学多元系统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认为翻译文学在文学多元系统中的地位由诸多因素决定,如:政治,经济,文化等,并且翻译文学的地位随着外部条件的变化而变化,此时处于“中心地位”,彼时又可能处于“边缘地位”[1]。同时,翻译文学所处地位也影响着译者采取的翻译策略,而这也是多元系统论研究的范围。根据该理论,翻译文学处于“中心地位”时,译者会更多考虑译文的“充分性”,更倾向于采取异化翻译策略,而处于“边缘地位”时,则会更多考虑 “可接受性”,更倾向于采取归化翻译策略。后来安德烈·勒菲弗尔发展了多元系统论,把“意识形态,诗学和赞助人”[2]也纳入影响文学翻译的范畴。主流意识形态,赞助人的加入对于译者的翻译策略有着极大的影响,在某些特殊时期甚至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二、1949年至1966年间我国外国文学汉译宗旨
早在1942年,毛泽东同志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就提出:文艺工作要“政治标准放在第一位,艺术标准放在第二位”[3]。《讲话》为中国新文艺的发展奠定了方向:文学为政治服务。
曾任职于出版总署编译局副局长、文学翻译家金人于1951年在《翻译通报》上说过:“翻译活动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项政治工作;只是有时我们没有意识到它的政治服务性。[4]”
可见,在当时的中国,文学翻译为政治服务是一个“硬性”的“标准”。从国家领导人,到与翻译工作相关的赞助人,出版机构,以及 “执行人”译者,无论是“选材”还是“翻译策略”都必须毫不动摇地坚持和服从这一标准。
三、1949年至1966年我国外国文学翻译特点:
1949年至1966年间我国外国文学翻译的数量比解放前大大增加。“从建国后到文革前夕,翻译出版的外国文学的总印数不低于一亿册,大约平均每种书出版二万册。[5]”
1949年至1966年间,由于受我国历史政治原因影响,呈现出以下三个特点:
1.文学翻译在党和政府的集中领导下进行,这大大客服了建国前无计划的状态;
2.对原作国家,原作作家,原作的选择不平衡;
3.文学翻译高度意识形态化。
(一)对原作国家的选择:
文学翻译的范围很广泛,几乎各个国家的作品都有中译本。根据《1949-1979翻译出版外国文学著作目录和提要》[6],这一时期翻译出版的作品来源国及译本种数有:
亚洲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蒙古 27 马来西亚 1 伊朗 10
日本 117 印度尼西亚 20 土耳其 14
朝鲜 91 巴基斯坦 3 叙利亚 2
越南 81 印度 66 伊拉克 5
柬埔寨 2 孟加拉 1 黎巴嫩 5
缅甸 5 尼泊尔 2 约旦 2
菲律宾 1 斯里兰卡 4 巴勒斯坦 1
泰国 3 阿富汗 3 以色列 4
小结 327 100 43
总数 470
非洲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埃及 12 几内亚 3 埃塞俄比亚 1
苏丹 1 马里 1 莫桑比克 1
突尼斯 1 加纳 1 安哥拉 1
阿尔及利亚 7 尼日利亚 1 南非 4
摩洛哥 1 喀麦隆 2 塞内加尔 3
小结 22 8 10
总数 40
欧洲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挪威 12 匈牙利 54 法国 284
瑞典 5 罗马尼亚 67 荷兰 2
芬兰 7 南斯拉夫 9 比利时 2
丹麦 62 保加利亚 55 瑞士 7
冰岛 4 阿尔巴尼亚 25 奥地利 3
苏联 3217 德国 178 意大利 45
波兰 67 英国 229 希腊 25
捷克斯洛伐克 69 爱尔兰 4 西班牙 15
葡萄牙 1
小结 3444 621 383
总数 4448
美洲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国家 译本种数
加拿大 13 委内瑞拉 1 智利 9
美国 209 圭亚那 1 阿根廷 8
墨西哥 5 厄瓜多尔 1 乌拉圭 2
危地马拉 2 秘鲁 2 古巴 12
洪都拉斯 1 巴西 9 海地 3
哥斯达黎加 1 巴拉圭 1 特立尼达和多巴哥 3
哥伦比亚 1
小结 232 15 37
总数 284
位于大洋洲的澳大利亚有12种作品得到了译介。
可见,当时对苏联文学作品的翻译占到翻译总数的60%以上,这与苏联社会主义性质分不开,符合当时文学为政治服务这一宗旨。
(二)对原文作者及源文的选择:
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译者对原文作者的选择慎之又慎。只有符合我国主流意识形态的作者才能进入翻译选择范围。
其中前苏联的作家主要有: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契诃夫、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尔基、法捷耶夫、奥斯特洛夫斯基、绥拉菲摩维奇、马雅可夫斯基、妮可拉耶娃、卡达耶夫、肖洛霍夫、伏契克、巴甫连柯、阿扎耶夫等。
英国作家:乔叟、莎士比亚、威廉·布莱克、弥尔顿、拜伦、雪莱、罗伯特·彭斯、济慈、勃朗宁夫妇、丹尼尔笛福、斯威夫特、亨利·菲尔丁、斯科特、简奥斯汀、哈代、萨克雷、狄更斯、约翰·高尔斯华绥等、克里斯托弗·马洛、莎士比亚、约翰·德莱顿、萧伯纳、理查德·布林斯莱、谢立丹等。
美国的作家:惠特曼、马克·吐温、杰克·伦敦、华盛顿·欧文、詹姆士·菲里莫尔·库珀、霍桑、爱伦坡、欧亨利、伊迪丝·华顿、西奥多·德莱塞、辛克莱·刘易斯、海明威、约翰·斯坦贝克、威廉·萨罗扬、理查德·赖特、霍华德·法斯特、塞林格、约翰里德、埃德加·斯诺、史蒂夫尼尔森、莱曼弗兰克·鲍姆等。
法国的作家有:巴尔扎克、雨果、司汤达、佐拉、罗曼·罗兰、路易·阿拉贡等,日本作家有藏原惟人、小林多喜二、德永直、宫本百合子等,以及其他国家的作家,不一而足。
而就源文的选择而言,并非所有作品都能在此时期得到翻译。时间上,对外国文学的译介主要集中在19世纪以前的文学作品;在创作方法上,“现实的”、“进步的(即具有社会主义倾向)”成为作品能否获得译介的衡量标准。
著名文学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就曾在自传中写道:“不幸的是,我们只是受雇的翻译匠而已,该翻译什么不由我们做主……中选的作品又必须适应当时的政治气候和一时的口味。即使是古典诗歌的选择也要视其‘意识形态和政治内容而定,我们翻译的很多这类作品并不值得我们为它浪费时间[7]”。
由此可见,选译的作品必须符合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赞助人的口味,这直接导致了一批质量较高,但不符合意识形态的作品落选,而一些当今看来质量较差,但迎合了当时口味的作品却得到很充分的译介。
四、1949年至1966年间外国文学汉译的主流翻译策略
本人在此项目的另外一篇文章中已经讨论过1949年至1966年间翻译文学的地位——边缘地位。那么,按照多元系统论的描述,处于边缘地位时译者更倾向于采取“归化”的翻译策略。
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Lawrence Venuti)在《译者的隐身》[8]中提出了“归化”和“异化”两种翻译策略。按照他的观点:归化即以目标语或译文读者为归宿,采取目标语读者所习惯的表达方式来传达原文的内容;异化即以源语或者源文读者为归宿,保留外语文本的语言及文化差异,把读者带入外国情境。
1949年至1966年间文学翻译的现状:受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赞助人基本上统一为相关的研究或出版机构,他们受制于到党和政府的领导,因此,此时的翻译活动实际上在党和政府的严格领导下按部就班地进行。由于长期以来所形成的民族中心主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自尊感,使得当时的译者主要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去翻译相应的文学作品。下面选取著名翻译家杨必所译英国著名作家萨克雷的小说《名利场》[9](Vanity Fair[10])中的某些片段来分析。
1.原文:His blushes, his stumbles, his awkwardness, and the number of feet which he crushed as he went back to his place, who shall describe or calculate?
译文:他拿了奖品回到原座,一路上红着脸不断的绊跟头,他踩痛了多少人的脚,谁也数不清,他的傻样儿谁也形容不出。
这段文字描写了都宾领奖时的害羞和笨拙。对于读者来说,原文较难理解。但是杨必成功的重组了句子,这样,多宾当时的“狼狈”样子跃然于纸上,使读者身临其境,“观看”了一位毫无经验的获奖者领奖时的“红脸”,“绊跟头”的“傻样儿”。译文完全找不到翻译的痕迹,完完全全是用地地道道的中文“写”出来的“原文”。
2.原文:For what can be prettier than image of Love on his knees before Beauty?
译文:痴情公子向美貌佳人跪下求婚,还不是一幅最赏心悦目的画儿吗?
此句中,“prettier,Love,Beauty”三词在译文中用四字格“痴情公子,美貌佳人,赏心悦目”呈现出来。众所周知,汉语中,四字格的使用频率非常高,恰到好处的使用能为文章增色。而此处的四字格使用可以说是“妙笔生花”,才子佳人的美好画面给读者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杨译中归化翻译策略的运用相当多,译文读来也毫无翻译腔调,这与她深厚的中英文文字功底,极强的双语驾驭能力分不开。当然,在一本译作当中,作者除了主要使用归化的翻译策略之外,还使用了异化策略,这主要体现在人名和地名等处理中。
3.原文:George was evidently of quite a different taste; for when he had taken wine enough, he went off to half-price at the play, to see Mr. Kean perform in Shylock.
译文:看来乔治的癖好跟都宾的大不相同;他喝够了酒,走到戏院,出了半价看基恩先生演夏哀洛克。
注释:Shylock是莎士比亚《威尼斯商人》一句中贡利盘剥的犹太人。
此例中的“Shylock”采取了音译。“Shylock”是莎士比亚剧作《威尼斯商人》中的犹太放高利贷者,他借钱给安东尼奥,但提出:若安东尼奥不能按时还钱,就割下他身上一磅的肉。毫无疑问,“Shylock”一词在源语中已家喻户晓,即要求超高利息的放高利贷者。尽管《威尼斯商人》已于1937年由我国著名翻译家朱生豪译成中文,但由于当时社会历史条件限制,大部分人对于这一名字并不熟悉的,甚至没有听到过。因此,为了方便我国读者阅读和理解,译者还做了脚注。
杨必译《名利场》将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呈现给了我国读者。难怪思果先生这样评价:“杨必女士译的萨克雷的《名利场》是真正难得看到的佳译。我不知道有谁能有这么好的中文把一本外国小说译得这样可以愉快一读的……完全没有念不下去,诘屈聱牙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中国小说,是另一种味道的小说[11]”。
结语
多元系统论在指导外国文学翻译上有独特的优势:将翻译内外部因素结合来研究翻译文学的地位,其次翻译文学所处的地位也制约着译者所采取的翻译策略。1949年至1966年间的外国文学汉译严格在主流社会意识形态范围内进行,由于当时的特殊国情,翻译文学一直处于边缘地位,对原文的国别,原文选材,原文作者的选择等都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只有符合当时政治、历史背景的题材才能进入翻译选择范围,随之而来主流翻译策略—归化翻译策略的使用,在当时产生了许多优秀的译文。
参考文献:
[1] Even-Zohar, Itamar. The Position of Translated Literature within the Literary System [J]. Poetics Today. 1990a (11):46-48.
[2]Lefevere, TheoHermans. Translation in Systems [M], Manchester: St. Jerome. 1999:9.
[3]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A]. 毛泽东.毛泽东文艺论集[C]. 北京:中共文献出版社,2002:73.
[4]金人.论翻译工作的思想性[J].翻译通报,1951,(1): 9.
[5]陈玉刚.中国翻译文学史稿[Z].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346.
[6]中国版本图书馆. 1949-1979翻译出版外国文学著作目录和提要[Z]. 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6.
[7]杨宪益.漏船载舟忆当年[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190.
[8]Venuti, Lawrence.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1995:19-20.
[9]W.M. Thackeray. Vanity Fair[M]. Beijing: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6.
[10]杨必. 名利场[M]. 北京:任命文学出版社,1978.
[11]思果. 名师译丛书[M]. 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