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奇特旺与动植物亲密接触

2016-05-09凌音

旅游纵览 2016年5期

凌音

奇特旺国家公园（Chitwan NantionalPark），曾经的尼泊尔王室木兰秋狝之地，伴着我们的探奇之旅，呈现出无可复制的神奇，演绎出一首原始森林变奏曲：沼泽鳄慵懒地浮在布力拉普提河的水面上，目光凌厉地随着水波荡漾；亚洲象踱着慢步，遁入密林深处，独角犀牛也许正在某个角落隐藏；灌木丛中牛粪堆上生出的晶莹剔透的蘑菇，反射着穿透高大的婆罗双树枝桠的太阳光芒；不远处的“极客”蜘蛛，拉丝结出无数个“W”，仿佛把互联网资讯接入这片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万物生灵在特赖平原上和谐相生，一切如常。

鳄鱼！鳄鱼！

从热火朝天、喧嚣纷杂的加德满都来到奇特旺，丛林鲜花与清新静谧令我们顿感换了人间。晨雾消散，我们乘坐两头尖的独木舟沿拉普提河顺流而下。河水流速缓慢，倒映着两岸粗壮繁茂的根系与遒劲弯曲的枝桠，恍惚中仿佛身处亚马逊探险。鸟儿或在河面低飞，或在浅滩栖息，一只红嘴蓝羽的漂亮鸟儿引得我们的相机，快门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们沿着蜿蜒的河道徐徐前行，在这貌似波平如静的暗流中，一只只沼泽鳄近在眼前！它们懒洋洋地浮在浅滩，半睁半闭的眼神似在假寐，布满全身的坚硬盔甲泛着温暖的阳光。沼泽鳄属易危物钟，当地人工繁殖卓有成效，小鳄被放养到特赖地区的许多河流中。但望着眼前这些性情凶悍又冷血的爬行动物，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血脉偾张。毫无防备的恐惧在我们之间蔓延，独木舟忽而有些摇摆不定，我下意识地抓紧船帮，低头看到水漫船弦。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空气仿佛凝固，只听得竹篙划过水面的声响，阵阵涟漪如扇面般层层散开，涌向并不遥远的彼岸。“我们不会被鳄鱼袭击吧？”惴惴不安的我轻声问导游阳西。“不要大声喧哗惊扰，安全有保障。只是到了春季鳄鱼产卵孵化期间，不要误伤其卵，以免护卵如命的母鳄强力出击。”

终于驶离了这片惊险刺激的水域。阳西讲解道：“奇特旺国家公园面积932 平方公里，其中70% 为森林，其余为河流、湖泊与沼泽。除了沼泽鳄，这里还有乌龟、蛇、蜥蜴等爬行动物。我前阵子偶然间发现了一窝乌龟蛋，向国家公园管理局汇报后，驻地军方立刻派人将乌龟蛋连窝移至管理局指定地点，有专人负责以暖灯定时照射，并保证足够湿度，待乌龟孵化成活后再将其放归大自然。否则这些遗落在沼泽地里的乌龟蛋，大多数的宿命是被野生动物吃掉或被无意识地践踏破碎……”

前方茂密的森林由远及近，一位塔鲁族妇女正在岸边洗衣。作为特赖平原上奇特旺地区最早的土著，塔鲁人已成为当地的风景之一，他们消瘦的身影与原始森林融合在一起。

植物天地

处于特赖平原核心的奇特旺原始森林，在尼泊尔语中意为“丛林之心”，是动植物繁衍生息的天堂。从独木舟下来，我们走进密林，林间狭窄蜿蜒的土路上留下我们一串串模

糊重叠的脚印。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耳畔传来鸟儿的窃窃私语，四周静得出奇。高大壮观的婆罗双树与木棉树、菩提树，以或明或暗的浅绿深绿组成的光影，在我的镜头中闪烁。婆罗双树在奇特旺森林覆盖面积大，这种大叶硬木树种，其树干是制造家具和木船的上好材料。茂密低矮的灌木丛里盛开着一丛丛鹅黄色的野花，林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我深深地呼吸这焕发着勃勃生机的新鲜空气，初鳄鱼的惊悚已抛在脑后，整个人“满血复活”。

鲜花插在牛粪上不稀奇，但若换做从未见过的透明蘑菇，在独角犀牛排泄出的粪堆上茁壮成长，怎能不让人惊奇呢？这蘑菇通体清透，豆芽菜似的细杆上顶着清澈透明的蘑菇头，此外更神奇的是，那粪堆竟无异味，大家凑过来围着粪堆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

我不得不惊叹这座神奇的原始森林，好似一位神秘的魔法师，幻化生成一条自给自足的生食物链。干牛粪便无异味、无公害，是极易吸收的有机肥，潮湿炎热的气候与林间的清风和倾洒的阳光，是大自然的高效催化剂，从而令这些奇葩蘑菇妖娆美丽，这便是大自然生物间的双赢法则。同伴笑问这蘑菇可否食用？阳西遗憾地说有毒。

作为土生土长的塔鲁人，阳西引以为荣的是塔鲁人的抗毒性。我来尼泊尔之前对奇特旺的蚊虫早有耳闻，实地考察虽并非如传说般的“江湖险恶”，但做足各种防范措施总是没错。我对塔鲁人天生具有神奇的蚊虫免疫力的说法甚为好奇。阳西说，他们塔鲁人并非“金刚不坏之身”，血肉之躯的抗体秘密其实是来源于自家的佳酿。

特赖平原气候湿热，降水丰沛，土地肥沃，耕地占全国可耕地面积的六成以上，被誉为尼泊尔的粮仓。最早从喜马拉雅山麗乔迁至此的塔鲁人，以种植稻米为生，并发明了神奇的酿酒术。这酒味道甘甜，酒精度高，除了可以令塔鲁人一醉方休外，还有抵抗疟疾之特效。

但是上世纪50 年代尼泊尔大规模开展消灭疟疾的运动后，来自其他地区的农民蜂拥而至，为了开辟农田，将很大一部分森林夷为平地。但说起这陈年佳酿，阳西却有些无奈。他的爷爷因嗜酒欠债卖掉了部分耕地，他的爸爸继承了嗜酒欠债的家传，又卖掉了部分耕地，到了阳西这一代，家中已无地可耕。滴酒不沾的阳西从在酒店里做中餐厨师起步，继而做起了导游，聪明的他讲起中文来比我预料的好太多。据他说他的身体里继承了疟疾抗体。

不过塔鲁人的抗体并非对一切生物所向披靡。阳西指着丛林中淡粉色的花草说：“这是魔法草。如果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只要男人采摘一束魔法草送给女人，女人当晚便会梦到这个男人……”我心想，这魔法草仅对塔鲁人发挥其魔幻功效吧。

虫虫乐园

继续在森林中行走，再次令人惊艳的是被我们笑称为“极客”的大蜘蛛。“哇，它结的网都是3W 啊！”同行中眼尖的一位大姐轻声说道。我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体型硕大，黄褐两色的花斑蜘蛛，以其张牙舞爪的修长四肢，正拉出一串串由众多“W”组成的丝网！难道是暗合天意，这与世隔绝的原始森林也要追赶互联网的节奏？我记得科学杂志上说过，一束由蜘蛛丝组成的绳子比同样粗细的不锈钢钢筋还要坚强有力，它能够承受比钢筋多5 倍的重量而不会被折断。虽然蜘蛛丝细如发，但其能力和作用却不容忽视。蜘蛛丝富有弹性，一根直径万分之一毫米的蜘蛛丝伸长两倍以上才会被拉断，因此，可以说蜘蛛丝是世界上最坚韧的物质之一。

蜘蛛是许多农业害虫的天敌。虽然结网蜘蛛的视力不发达，但却对震动极其敏感，能通过丝网的震动准确判断猎物的大小和位置。它们以螯牙刺入捕获物，毒腺周围的肌肉收缩，毒液注入虫体，将其麻醉或杀死。再从口吐出消化液，注入猎物的伤口，将其组织消化后，吸入蛛体。有些蜘蛛在螯肢叮咬猎物前后，用蛛丝将其缠绕固着在网上，“蛛网恢恢，疏而不漏”，蜘蛛在自己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静候其变，伺机而动，是森林角落里的听风者。

若不是来奇特旺，我从未见过一人多高的白蚁穴。我发现白蚁是天生的杰出建筑师，蚁巢是其集中生活的大本营，保护白蚁群体免受外敌侵害，并且提供适于白蚁生存的稳定环境。阳西问我们哪种动物最喜食白蚁，并讲起了他惊险有趣的深夜观熊经历：常有欧美客人要求夜宿森林木屋，阳西等导游在木屋外的帐篷里休息，在远离都市的原始森林中，想必夜观天象也是蛮不错的吧，而当夜深人静之时，若有臭气由远及近，伴随着独特而沉闷的呼吸声，那就是黑熊来临的信号。阳西敲门将客人叫醒，用射程可达500 米的专业手电筒，聚焦黑熊的身影，此时的黑熊正将自己凸出的口鼻塞进白蚁穴中，通过牙齿间的缝隙使劲吸气，白蚁吸到嘴里，吞食白蚁的声音可清楚地传播方圆数百米。

猛虎之家

许多游客如我一样，来到奇特旺是为猎奇。生于都市、长于都市的我们，太需要与大自然来一场亲密接触了。1984 年入选世界自然遗产的奇特旺国家公园，拥有450 种岛类与50 多种大型哺乳动物。特别是濒临灭绝的印度独角犀牛、孟加拉虎以及野象、黑熊、豹子、野鹿、猿猴、野猪、野牛等，被誉为“亚洲最好的野生动物保护区”。走着走着，阳西示意我们停步，并指向地面上的脚印。横亘在叉路中央的，是孟加拉虎结结实实的大脚印，入地三分，气宇轩昂。我想象着这只猛虎在昨夜漆黑的夜色中，循着远方诱惑的气息，飞快地穿过枝繁叶茂的密林小径，喘着沉闷的粗气，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我脚下的土地上。

我发现两位导游手里仅各持一根木棍，再无其他利器，我不禁问起人身安全问题。“木棍与小型水果刀是我们的标配，禁止携带刀枪。一旦遇到野兽，我们会要求女游客蹲在中央，男游客围在四周，而我们就用木棍拼命敲击地面发出声响，吓退野兽。若野兽近身，就用木棍击打。幸运的是我做导游6 年来，从未经历此番险境……我告诉我的妈妈不要为我担心，因为我每天都做祷告。”信奉基督教的阳西认真地对我说。并非所有人都如此幸运。就在我们来到奇特旺的前一周，塔鲁村里有村民不幸遇难。据说那位村民黎明时分走进密林深处采药，却不料被猛虎从身后袭击。尼泊尔毗邻孟加拉国，奇特旺森林中潜伏着孟加拉虎。这种精瘦的食肉动物身处尼泊尔丛林食物链的顶端，是南亚次大陆最让人心惊胆战的动物之一。阳西说只有老弱病残的老虎才会吃人，而中青年猛虎因有能力在森林中捕食，反倒鲜有伤及人类的情况。对于游客来讲倒不必过于担心，因为老虎们昼伏夜出，白天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说起狩猎，在英国统治尼泊尔邻国印度时期，奇特旺一直是专供尼泊尔和英国王室贵狩猎的保留区。每次王室都要动用数十头大象，从四面八方将老虎、犀牛驱赶合围至森林某处，再用大口径火器猎杀。1911 年，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和他的儿子威尔士亲王在奇特旺狩猎旅行，11 天共射杀了39只孟加拉虎和11 头犀牛，“战果辉煌”。到了上世纪60 年代中期，老虎和犀牛的数量已分别减至70 只与100 只。为保护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尼泊尔马亨德拉国王宣布该地区为皇家保护地，从园区内迁出2.2 万农民，派军队巡逻阻止偷猎，并于1973 年建立了奇特旺国家公园，其后，野生动物的数量才逐步回升。如今在奇特旺森林里约有孟加拉虎百余只。

大象养殖中心

为保护伤残的大象与大象孤儿，奇特旺当地政府于1987 年建立了大象养殖中心。通常母象每胎只能生出一头小象，但我们却在这里看到了相差4 小时出生的孪生小象，可谓明星双胞胎。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何象妈妈与象宝宝在一起，还有象外婆，却不见象爸爸的身影？“中心里的大象都是母象和小象，因在每年交配季节，曾发生过多起豢养公象而受到野生公象攻击致死的事件，于是中心不再喂养公象，而让野生公象自行前来交配。”

我们与一头小象欢快地合影，突然间我发现一行清泪沿着它褶皱粗糙的面颊滑落，霎那间竟有些“老泪纵横”的沧桑感。我不知道它为何如此悲伤，阳西也是一筹莫展。记得作家三毛有篇名作《哭泣的骆驼》，讲述的是撒哈拉牧民的悲惨生活。眼前这头这黯然神伤的悲泣的小象，让我心有戚戚焉。我不知道对于象群来讲，什么是最好的归宿？是回归原始森林，与大自然和其他物种上演着生存与毁灭的交锋？还是在人类的养殖中心里，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我不知道答案。

“大象全身都是宝，即便是大象的粪便也被充分利用，今晚我带你们去看些东西。”离开养殖中心时，阳西卖的关子吊起了我的好奇心。当晚观看了塔鲁文化村祈求风调雨顺载歌载舞的表演后，展览区陈列的纸制品吸引了我的注意。那些纸张明显颗粒粗糙，纸纤维如同青筋般纵横交错。好似心有灵犀，我对这些原生态的纸张非常感兴趣，不停地用手指摩挲，感知那些凹凸不平的纹络，好似在触摸最真实的大自然。这是密林中树木的演变？或是某些特殊生物的产出？如果在这纸上创作水彩画，其渲染效果会是何等模样？我正陷入这些无厘头的思索中，只听阳西说道：“你们猜到了吗？这些纸是用大象粪便制作的。”我赶忙把纸张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非但无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一头成年大象每天进食约120 公斤，继而排出100 公斤的粪便，一公斤象粪能制造出五六十张A4 大小的纸张。象粪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