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土坯房
2016-05-04马科平
马科平
从前村庄里房屋大多是土坯房,我家的院落也是一圈土墙,无论是早晨还是黄昏,阳光明亮或柔和,都会照在沧桑的土墙上。那些土墙记下了风雨的样子,笨拙地表达出来,乍看上去,像开满了菊花,线条相互切割,勾出的画面如同碎瓷,然而却不精美细腻,粗糙得如同祖先的手掌。
三间上房,坐南面北,墙壁用胡基(一种用长方形木框装了湿土,再用石锤砸实晒干而成的土坯)垒砌。内外墙皮用铡短的麦秸拌了湿泥抹平压光,娘从野外土壕里拣回白土,兑水和泥,又用这稀泥将内墙面刷了,干后白生生的既干净又好看。
房顶用手工青瓦,沿倾斜的屋面,从屋脊到屋檐排列,挤挤挨挨,片片相接,遮风挡雨。时光流转,四季变换,青瓦被风吹雨打、霜凌雪浸,变成黑褐色的颜面,长满了鲜绿与褐色的苔藓和萋萋的瓦松,默默地描绘和诉说着岁月的冷暖炎凉。
房屋布局叫作一明两暗,中间过道,两边卧室。卧室南北各有木质的窗棂,细木方格,颜色已经有些发黑,那是风吹雨淋的结果。卧室内盘有土炕,陈设简单,没有什么豪华的东西,所有的一切,粮仓、木柜、木箱、条凳、小方凳,灰白的原木色,既亲切又实用。
院子左侧两间偏厦,曰半边淌水单边溜,一间住人一间当灶房。灶房与住人的屋子虽一墙之隔,土炕与烧锅的灶膛相通。一天三顿饭,等于边做饭边烧炕,土炕四季热乎。等到夏天,堵住灶膛里的小洞,土炕也会凉爽起来。这间屋子自然住着怕冷的祖父祖母。
房屋三尺宽的廊檐,堆满柴草、木墩、竹笼、铁锨、锄头什么的,屋檐稍高处可避雨水,于是横架一根木棍,椽头绑些草绳,于是,玉米、辣椒、大蒜、萝卜、黄豆,林林总总,琳琅满目地悬挂起来。
当年我们姐弟在土坯房里出生,学习,生活,长大成人。一家人温馨和睦,其乐融融,父母的爱,兄弟姐妹的情,没有一点杂质,质朴深厚,至今历历在目,那里保留了最纯真,最美好的回忆。土坯房,连接彼此的心,盘着家族的根。
离村子老远,就能看到房顶上的炊烟袅袅升起,村里人家在点柴、烧火、做饭。整个村庄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月亮那浅浅的影子也印在天空,村里愈发安静下来,鸡鸭、猪都知道夜幕的降临意味着什么,它们小声地哼哼一会儿,吃饱后懒懒地躺下,不久就进入梦乡。
虽然冬暖夏凉,可土坯房也有许多缺点,外表不美观,远看好似黄土堆,近瞧一堵泥巴墙。最主要的是经不住风吹雨淋,房顶稍不注意就会漏雨,土墙壁遭受雨水浸泡,就会有倒塌的危险。难怪当年,每遇大雨,父亲会彻夜难眠,巡查守望,直到天亮。
思绪随缥缈的云烟飞向远方,哺育我长大的土坯房却在身后渐行渐远,土墙、青瓦、木窗、粗梁、细椽、土炕、泥地,那个清幽拙朴、原生态的、满是泥土气息的住所啊,想起来的时候,我就禁不住眼窝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