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松的诗（五首）

李轻松

空房子

它能长出什么？是风吗雨吗

是庄稼还是树木

是思想还是空洞

空房子，它好就好在它的空

如今什么都被填满了

城市里的水泥与冷漠

电脑里的病毒与孤独

天空里的灯火与雾霾

肉体里的爆炸与冲突

心灵里的纠结与禁锢

空房子，它丢失了房主

人与房子不再互为奴隶

房子可以住在自己的房里

玉米成为了它的芳邻

风声成为了它的音乐

一旦人类放松了强权

万物都长成了自己的模样

空房子，空镜子，空脑袋

在马耳山上空对着日月

那空空如也的黄昏

游荡着自由的灵魂

任性地穿越这空置的骨骼

空心的山水，空虚的人民

以及空空的思想，空空的人世间

你的旷野

一条河流书写了大海，你比鱼类清白

你通过风吹拂了自己，开成了浪花模样

我想握住你的手，像波涛连着波涛

要说的话都被堵在喉咙

窗外的旷野空了，只剩一根手指

那么凉。

与你坐在海边，黄昏盛大

每粒尘埃都是重的！

繁星隐匿的夜晚是你的

我们沉浮在波谷间，仿佛孪生。

我采集了珠贝、雨水与草药

给你哪一种？还是雨水吧

有些伤不治也罢

就让它开出花儿吧！

安静的白羊

想给远方的你我写封信——

用你提到的事物：膝盖的血

掌心的纹络、河山里的石头

我们的心里始终都有一群白羊

被我们写成了诗行或浪花

我也曾体味过午睡后的惆怅

数过窗外的白云几朵

但我数不清心里的白羊

它带我们走到了彼此的远方

那些翻飞的海鸥跟了一路

像你放牧过的羊群

从一波到另一波，从中年到童年

我只看它们起伏，却没有一句台词

献给那些蔬菜

献给你的颜色，红的、绿的、紫的——

还有我描绘不出的色彩，都是神来之笔

你的脸上带有各种表情

都像化了妆一般，你掩面一笑的样子，

还会羞涩，如今是多么稀有！

献给你的娇嫩。水做的少女就是你——

未经风雨的摧残，都有着别样的翠绿。

多汁的春天被赋予了性格，

无需土壤与墒情，就能找到你的秧苗

你书写出这个时代的精华。

献给你的纯净。水洗过的茎与叶——

未被污染的根须，每一条脉络都是通的

那输送的养分与水，仿佛来自天意！

让我不忍摘下你，不忍用我这俗世的目光

轻轻地打量一遍。我对你的爱也是免俗的……

献给你的惊艳。那些出于泥土的植物，

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对你的崇拜都是真的！

你仿佛来自天上，或者你就是天仙

你不沾烟火的模样就像我的理想。

如今还谈理想是多么奢侈！

在我有限的乡村经验中，在我有限的种植术中

我所栽培过花木与过去都已成了标本。

而你的菜系涉及了所有日常的果蔬，

类似完整的宗教捧出来果实。

带着颠覆与挑战，把千百年的历史翻阅一遍

都找不到与你匹配的生动、鲜美

不仅仅是用诗意、赞美与惊喜，

还用你最新的脸谱描述一遍未来——

在一些枣树前

我所认识的枣树，都是现实感的

有笔直的树干，丰富的叶子，或青或红的果子

但在郑州的枣树面前

我突然变得失语，好像从未认识过枣树

它简直就是一些艺术品。而抟制的手隐在暗处

被无数的风霜覆盖。这些历史感

就是所谓的时间与空间的交错

就是活得够久，才会有年轮的雕像

远远看去，它们就是一些插花

精致的花瓶也模仿不了它。那些树桩

甚至一些节瘤都制造出粗糙感

这大自然的手笔，精妙到每一个细节

谁的想象能超出时光的淘洗？

我怀着一颗凭吊的心站在你的面前

虽然你有些老，满是皱褶，但你老得优雅

谁还敢说美人迟暮？你越老越美

仿佛一些精灵再现。经过几百年

甚至更长……你就是这世界的秘密

你有幸成为了一个见证者

或一个穿越者，但并不靠嘴唇说出

很多人和事都死了，而你活着

并且还将活下去！等到再过千年

你就成了人类的遗址、遗产……

责任编辑 小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