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清廉政风及其垂范社会的作用

吕元礼++徐希珺

【摘要】新加坡政府领导人特别注意洁身自好，清白做人。在其垂范作用下，诚信不仅是新加坡公共服务的核心价值，也是普罗大众坚守的原则。同时，在新加坡节俭的政风引领下，越来越多的新加坡人开始崇尚、践行戒奢以俭的生活方式。

【关键词】新加坡 政治风气 垂范作用 【中图分类号】D521 【文献标识码】A

新加坡素以政治清明、政府廉洁著称于世，其清廉政风也对社会起到垂范作用。马英九曾询问新加坡贪污调查局某前局长，新加坡为什么能够肃贪做得那么好？对方说，是Political Will of the Leader（领导人的政治意志）。马英九眼睛一亮说：“我觉得这句话是一语中的。”一方面，新加坡作为东方国家，特别强调政治领导人通过道德示范影响社会风气的作用。另一方面，社会风气的良好，又能够有利于反贪制度的生效。新加坡贪污调查局前局长蔡子益说：“有个好的制度非常重要，但许多时候单靠制度是不够的，要取得成功，需要有个利于运作的整体风气。” 新加坡的清廉政风及其垂范社会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如下方面。

清白做人的政风及其垂范社会的作用

新加坡政府领导人特别注意洁身自好，清白做人。对于李光耀，你可以批评他独裁、专制，但不可以说他贪污、搞裙带关系。李显龙解释说：“我们对‘搞裙带关系的指责非常敏感。因为国家的整个体系是以任人唯贤的概念为根基。……如果对我的指责是真实的，那就应该有证据加以证实，而我也应该下台。”①实际上，李光耀是世界上最喜欢诉讼的政治家。他从政以来曾有二十五次将那些指责他及其政府徇私舞弊、贪污腐化的反对党人或外国媒体告上法庭，每次都是以对方道歉、赔款收场。上述做法固然会有打压反对党和禁锢言论自由之嫌，但也反过来要求政府领导人洁身自好，清白做人。一旦将对方告上法庭，法官就要询问，媒体就会报道，民众就会热议。如果领导人自身确实有问题，就经不起上述折腾，打铁还需自身硬。

1996年5月22-24日，新加坡国会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举行了一场引起世人关注的辩论。辩论的主题是资政李光耀和副总理李显龙购买玉纳园和史各士28号公寓的房产时所打折扣是否存在不公平现象。从国会记者席上外国通讯员和新加坡本国记者抢座位的情形，可以看出大家对这次辩论的重视和期待。为了让人民行动党议员能够畅所欲言地展开讨论或批评，人民行动党特意解除党督的限制，国会领袖也豁免所有发言议员的时间限制。从上述举措可以看得出来，政府已下定决心，要把整个事件的始末清清楚楚地摆在全体新加坡人的面前。经过辩论，包括反对党人在内的所有议员都相信，李光耀父子购房所得折扣合理合法，不存在不公平交易。事实也证明这场辩论的效果良好，使得反对党在第二年进行的大选中，没有再将购房之事作为攻击执政党的一个话题。

执政党领导人强调清白做人，起监督作用的反对党当然也要对自己提出相应要求。与此同时，新闻媒体乃至社会公众也以清白做人要求从政人士。工人党议员饶欣龙是该党骨干人物，并被视为党领袖刘程强的接班人。不过，2012年年初，饶欣龙却爆出绯闻。1月20日，网上传出后港区议员饶欣龙与同属工人党的一名已婚女党员有一段婚外情。2月9日，有媒体报道饶欣龙和一名来自中国的补习老师有绯闻，并接连曝出他之前的几段情史。饶欣龙仍是不予回应。2月10日，又有媒体报道有知情者不止一次看到饶欣龙出入另一女子在武吉知马的公寓住家。2月11日，面对媒体不断挖出新的绯闻女友，饶欣龙在后港新春联欢晚宴上对记者说：“即使出现6个、7个、8个，我还是不会回应。”2月12日，传饶欣龙被开除党籍，当晚在阿裕尼集选区新春联欢晚宴上，他对是否担心丢失议席回应说，那是人民选出来的，不用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刘程强则说，有任何消息会对外公布，希望媒体耐心等候。2月15日，工人党召开记者会，宣布开除饶欣龙党籍。媒体乃至公众对于绯闻议员穷追猛打和不依不饶，工人党也以勇士断臂的勇气将饶欣龙开除出党。这说明执政党及其领袖的垂范作用，已经使清白做人达成为朝野共识，形成为社会风气。

诚实不欺的政风及其垂范社会的作用

人民行动党将诚实廉洁确定为本党坚持不变的核心价值观。李光耀曾向世人讲到过“做人诚实绝对有回报”的人生理念：年轻时候，李光耀曾与一起经商的合伙人进入一座大货仓，里头装满纺织品等值钱的货物。他本有机会将货物据为己有，大赚一笔。然而，他与合伙人都没有这么做。早期与政敌的激烈斗争，更巩固了他的价值观。当时，政敌们讥讽李光耀住洋房、睡冷气房，言外之意是李光耀需要钱，反之他们却能够不计钱财为工友牺牲。为了反击政敌，李光耀与同僚将“不收馈赠”作为从政的首要品格。他们义务为许多职工会服务，不收取费用，并通过投身工运创建起人民行动党。工友给予人民行动党回报，就是让人民行动党赢得大选。而人民行动党获得的政治支持，价值非金钱可比。因此，李光耀很早就认识到清廉对东南亚和其他亚洲国家的重要性。在上台执政后，人民行动党制订许多条例确保党员及政府不贪污。比如，他们不能私下接受贵重物品的馈赠，任何贵重馈赠都必须经过估价。这就向外界发出清楚的信号——人民行动党政府不收馈赠，当然也不收钱。李光耀认为，人民行动党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获得人民投票支持，其最大实力就是不贪污。人民行动党开始贪污的那一天，就是完蛋的那一天。反对党要战胜人民行动党的最大困难，就是要达到和人民行动党同等的廉洁水平。

今天，诚信不仅是新加坡公共服务核心价值，也是其普罗大众坚守的原则。李显龙指出，很少新加坡人会想通过贿赂达到目的，对贪污零容忍的态度也在新加坡蔚然成风。他举例说，隶属刑事侦查局的吴维健警曹（27岁）2013年在芽笼巡逻时，截住了一名外籍妓女。她请吴维健放她一马，并承诺把身上所有财产都给他。吴维健受访时说：“我听了感到受侮辱，我回答她说，这里是新加坡，不是你的国家，别以为这招行得通！”

又如，新加坡环境局承包商的职员依万受委托查看住宅区是否有蚊虫滋生。他在查看邝平发家走廊上的花盆后告诉邝平发的妻子说，他在花盆里找到两只孑孓，他家将因此被罚款2000新加坡元。与此同时，他也通过电话告诉了在外的邝平发。邝平发感到担忧，因为他无力偿还罚款额，请求依万给他机会。依万声称，他也需要钱，而他每捉一只孑孓的酬劳是100新加坡元，并说，如果邝平发给他50新加坡元，他就不再追究此事。邝平发听了觉得可疑，决定报警。但他假装说愿意支付50新加坡元，还通知被告到楼下等他付款。邝平发放下电话，即刻到警局报警。警员赶到后逮捕了依万。最后，法庭对他处以罚款6000新加坡元或以六个星期的刑期替代。这里，邝平发并不确定依万是在索贿，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罚款。本来，他只要交出50新加坡元就可以息事宁人，但是，他还是起而揭发索贿行为，表现的正是诚实不欺的作风。

戒奢以俭的政风及其垂范社会的作用

贪腐总是与奢华的生活方式相联系，廉洁则常与俭朴的生活方式相结合。曾担任新加坡副总理并被称为新加坡工业发展之父的吴庆瑞生活俭朴，极不愿乱花钱，甚至出国还携带肥皂片，在酒店浴室里清洗内裤。前外交官莫里斯·贝克（Maurice Baker）也说，有一次出国时到吴庆瑞的酒店客房找他，亲眼目睹他正在烘干一条内裤。前议员陈志成回忆，他曾乘坐吴庆瑞的车，发现车的部分车底板已严重坏损，甚至能直接看到马路。他摇头说：“你看，吴庆瑞连买一条塑胶地毯来遮洞都不肯，更别说是修理它！”后人在回忆他时说：“我们很幸运有像吴庆瑞这样的部长，因此新加坡才省下了很多钱，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现任总理李显龙的办公室悬挂着“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的横幅，并将俭朴的生活上升到哲学和环保的高度加以认识。他说，政府的治国之道就是不断为国家和国人积“德”，也就是累积新的能力、资源和维持高水平的品德及治理能力。“与其假定我们只需要多少资源，倒不如我们守好岗位，尽全力未雨绸缪，为后人积‘德。”②

当领袖以俭朴为美德，公共部门及社会才能以节约为风气。2003年，新加坡财政部公布了一个被当局接受并加以落实的民众建议。建议说：“负责人事的各部门主管人员，每月出席由公共服务署主持的常月会议时，每人都会有一盘水果。以9月的会议为例，当时总共供应了25盘水果。每个月所供应的水果盘数大致如此。假设每盘水果是三新加坡元，如果取消了，一年可节省至少900新加坡元。当公务员开会时有咖啡茶水已足够，不需要水果。这项会议既然是为高级公务员召开，他们更应该带头减少浪费。”接到上述建议，与此相关的公共服务署答复说：“这项常月会议之所以有水果招待，是因为会议时间长，一般持续约两小时半，与会者需要在会上轮流发表报告和讨论，以及分享各部门的人力资源管理方法。”尽管如此，公共服务署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各部门负责人事的主管也不介意这么做。主管人员的常月会议，所招待的水果约值12新加坡元。如果取消了，以一年召开11次会议计算，每年可节省约132新加坡元。

因为政治领袖的垂范作用，也因为环境伦理观念的逐步普及和生态文明程度的逐渐提高，越来越多的新加坡人开始崇尚、践行戒奢以俭的生活方式。例如，市民郑柔妮会把用过的水盛在容器里。如果不是太脏，就会用来清洗准备再回收的物品等。她唯一耗电的生活习惯是开热水器洗澡。不过，她会尽量把冲凉时间限制在10分钟内，省水也省电。如果在家烹饪，她会选择烹煮多菜少肉。原因是“动物吃草、人吃动物，碳足迹自然扩大；而且动物的排泄物会释放对地球有害的气体”。又如，患有弱视的市民李玉美接触到“物品再循环”的概念后，开始召集亲人同她一起做废物回收工作。每个星期，她都凭着模糊的视线搭巴士到外面回收可循环物，带回家进行分类后，每个月再用手推车把它们推到回收站再循环。她说：“反正我只是为了帮地球做点事才这么做。”这里，如果将保护环境视为“帮社会做点事”，还仅是人类中心主义；将保护环境视为“帮地球做点事”，则可以理解为生态中心主义。前者是将人类以外的生命视为手段，只有外在价值；后者则视万物生灵为目的，都有内在价值。

（作者分别为深圳大学管理学院公共管理系教授、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研究员；深圳大学新加坡研究中心研究人员）

【注释】

①《李显龙：领导人索偿阻任何人不实指责》，《星洲日报》，2010年4月17日。

②林子恒：《总理：确保国家可长久维持政府须未雨绸缪为后人积“德”》，《联合早报》，2015年4月16日。

责编/张夏梦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