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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头

2016-05-04董改正

特别文摘 2016年5期
关键词:结瓜二姨二嫂

董改正

南瓜头,芋头梗,都是生长在意外的惊喜。卖菜阿婆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竹篮子里,长长的触须似乎要缘着篮提手,攀上来,好奇地看一看。撕了带刺的皮,可以留下触须,素油,大火炒出,绿得亮眼,盛在素白的盘子里,看着,心就静了,就有了清爽的暗示。

南瓜藤总是贴着地面的,硕大的叶子底下,藏着旱蛙、天牛什么的,内容很丰富。而南瓜头却是努力地抬着,风过来,它们簌簌地动,迟疑着,不知向哪个方向。很多时候,我总觉得它像一种憨憨的动物。

母亲栽南瓜多开花,少结果,花漂亮,黄黄的,喇叭样,边沿翻卷过来,蕊经营得不仔细,不好看。不过,像母亲一样,谁在意它们开得如何呢?有些花,天生就有使命,为着结果,美不美,园子里蜂蝶并不在意。不结瓜的藤叶就格外水嫩,就像没生娃的小媳妇,葳蕤,荏苒着时光,绿得惊心动魄。

南瓜总是贴着墙栽的,腾出地好种土豆、豆角、辣椒等,它们静心屏息地沿着墙根爬,不小心侵了道,就会被请过去,它们只好委屈靠边行走。母亲锄好地浇了苗,回家前沿着地根田角找一遍,一个纺锤大小的碧绿的南瓜也好啊,但是却没有。母亲就不信邪了,她能生五个男娃,怎么就种不出南瓜呢?她决不气馁,可南瓜就和她较着劲儿。

二姨不生娃,母亲却羡慕她,说一个人一种命,强求不来,但她从未想过改变自己。二姨就是拿来看的,斜襟蓝花褂,袅袅婷婷的,一笑,眉眼云天滟滟的,偏她喜欢笑,男人女人就张大嘴做傻子样。做姑娘时,母亲总是退到生活的边角,把肥沃丰盈让给她,却没让人觉得不妥。没生人,姨父也疼得不行,四十岁看起来二十多。

外婆虽是心疼母亲,却永远宠着二姨。这一年,外婆到我家小住,见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什么,她爱怜地看着母亲说:不结瓜,你不会吃南瓜头吗?实心眼!那一个夏天,我们的桌上多了油亮亮的南瓜头,比起南瓜,滋味毫不逊色。

外婆对母亲,敬重有之,大事总和母亲商量,却不亲近。母亲虽然知道南瓜头的滋味,却不奉它为正朔,圆圆扁扁的大南瓜,疙疙瘩瘩的,在草丛里,瓜藤下,不动声色地卧着,目光相逢的欣喜,那是她盼望的,让她的心稳妥,安宁。她的诗意是土地般厚重,能承载生养生命,不是歌曲般轻灵飘举。

又是一年,二嫂进了门,这是个泼辣美丽的姑娘,婆媳俩去菜园,母亲抽着冷气,颤抖着看她掐着南瓜头,大刀阔斧,闭眼不忍再看。那年秋天,母亲抱了孙子,菜园里结的大南瓜,疙疙瘩瘩的,圆圆扁扁的,金黄的磨盘一样,母亲抱着孙子,泪流满面。

二嫂偷偷告诉我,她早就看到了母亲牙疼的表情。南瓜藤是要结瓜的,不掐头,它都忘记自己要干啥了。我听得笑了。母亲见我们笑,她也笑,却不知为什么笑,对她来说,笑,哪里还需要去找理由呢?

(摘自《深圳商报》 图/王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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