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去小崔的自习室谈恋爱
2016-05-04刘璐
刘璐
崔永元不想让口述历史博物馆成为脱离生活的地方,摆在里面的展品都能摸,能翻,能睡。他也不想来自习的人因为看见历史就心情沉痛,他说,来这谈恋爱就挺好。
3月份,崔永元和巴里·莫罗相约做一场“电影改变人生”的讲座,巴里·莫罗是1989年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得主。讲座辗转两所高校失败后,最终落脚在了崔永元的母校——中国传媒大学,巴里·莫罗在此把他的奥斯卡小金人送给崔永元。前两所高校提出要审核崔永元的演讲内容,他愤怒地拒绝了。
在母校的这场演讲中,这种愤怒配合上他专业主持人的幽默显得恰当又得体,以至于当他因为疫苗事件在学生面前大骂“我x你大爷”时,全场满是笑声和鼓励。
在讲座前,当崔永元得知学校的教室要安摄像头时,他直接告诫学生不要做“告密”的人,他甚至略带认真地说:“如果我知道你曾经告密,我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你的父母,你的爱人,你未来的工作单位”。
但在离演讲场地直线距离500米的另一个空间,崔永元又很自然地收起了自己尖锐的一面。讲座结束后,崔永元带着巴瑞·莫罗先生来到他的口述历史博物馆参观。从3月份开始,每天晚上,这里变成一个向社会开放的自习室,博物馆的身份随着昼夜颠倒准时变化,气流颇为奇妙。
“朝馆夕室”
崔永元口述历史博物馆的前身是中国传媒大学图书馆,1980年代,大学生小崔就是在这里上了数不清的自习,就是在这里“忽然觉得不对劲,好像我们过去受的教育包括我们了解的历史有问题”。崔永元告诉记者。
2013年,当他把做了十几年收集来的近4000人次,80万分钟的口述历史采访影像和相关视频、图文、实物资料一股脑放进这个博物馆时,就产生了这样一个“朝馆夕室”的想法。他希望把空间充分利用起来,所以在设计相关展厅时,也顺理成章地按照既可参观又可供自习的思路进行。
在开放自习的四个展馆里,90多个座位之中,奥斯卡馆是最受欢迎的一间,从试运营到3月21日的正式运营,奥斯卡馆总是最先满员。崔永元把自己游历世界各地收藏来的和奥斯卡相关的海报都放在这里。他有五个版本的《末代皇帝》海报,分别来自德国、美国、中国、捷克、西班牙,被悬空挂在大自习桌中间,为了更好地把电影和自习结合在一起,崔永元找了传媒大学舞美专业的老师和同学来设计这个展厅的桌子。
馆长李贵荣常常对海报进行检查和加固,以确保学生的安全和舒适。他对博物馆的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更早时,在资金并不宽裕的情况下,他和相关工作人员还为厕所里到底要不要放卫生纸争论半天。
坐在历史中间
在奥斯卡馆的角落里,崔永元专门为玛丽莲·梦露设置了一个展台,里面的东西映射了小崔青涩的迷影岁月,印有梦露头像的廉价T恤,杯子,巧克力,梦露封面的杂志。旁边的一个衣架,挂着崔永元高价拍卖回来的梦露穿过的短裙。口述历史教会崔永元的是:“国务院总理的大衣和一个普通农民的鞋,它在历史上都是同等价值的。”
奥斯卡馆旁边的连环画传奇馆,有崔永元儿时最爱的连环画。他把自己从小到大收藏的心爱之物与前来的人分享,很多都是在偶尔考得好的时候,大人才带他去书店买的,那是儿时最让他患得患失的东西。
对现在的崔永元来说,这里更珍贵的还有李志武创作连环画《白鹿原》的部分手稿,以及《平凡的世界》的草稿本。来自习的人可以随意翻阅摆在这里的连环画,据他说,按照现在的藏品数量,定期更换,可供学生阅读二十年也没有问题。
三楼是都本基艺术馆,收藏的都是崔永元的书法老师都本基先生的画作或书法作品,都先生的书法石碑直接用作自习的桌子。天花板上,挂了很多葫芦,偶尔崔永元也会冷不丁地来到自习室。一次,他一个箭步踩上桌子,把正在自习的学生都吓了一跳,他伸手打开其中一个葫芦,从里面拿出来几颗糖,和正在上自习的学生分享,“你们要是学习累了,就自己拿”。这是他特意准备的一个装置。
同一层楼,都本基书画馆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五百罗汉,画前摆着二十个黄色圆形跪垫,有一股浓浓的宗教感。馆长李贵荣表示,崔永元本意并不是让大家在这儿跪拜,而是如果大家学习累了,可以拿着垫子,顺势躺到地上休息。
阮玲玉的自杀专刊摆在展柜里,旁边的柜子里即是周璇生前用过的胭脂盒,再往前走是“白毛女”的镰刀,三个不同时代的文艺女性在同一空间用各自的方式在诉说历史。在崔永元看来,他希望在自己的口述历史博物馆里,历史不再是那个被敬畏的,盖棺论定的东西,你可以随性地坐在历史中间,与历史产生联系,成为它的一部分。
自习室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延展了崔永元想传递给年轻人的这种观念,你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对某个细节产生独有的兴趣,把原来仰视的历史变成一个平视的、参与的位置。为此,崔永元刻意没有在那些珍贵的展品旁贴上“请勿触摸”的标识。
最为重要的是,崔永元不希望来自习的人细数历史的沉痛和庄严,你甚至可以不用知道口述历史是什么。他告诉记者,你只需要在这里待着就挺好,或者在这儿谈恋爱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