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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张生煮海》对《柳毅传》的翻案

2016-05-04陈宁波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陈宁波

(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 730030)



试论《张生煮海》对《柳毅传》的翻案

陈宁波

(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30)

摘要:元人李好古所作的《张生煮海》是对唐传奇《柳毅传》的重新演绎与翻案。在儒释道思想的交织中,书生、龙女等人物形象被赋予了新的时代特色。《张生煮海》既表现了元杂剧独特的风格,又将深刻的思想蕴乎其中,其现实意义与历史价值是值得思考与研究的。

关键词:《张生煮海》;《柳毅传》;翻案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曾言:“传奇之文,此外尚夥,其较显著者,有陇西李朝威作《柳毅传》(见《广记》四百十九》,记毅以下第将归湘滨……金人已取其事为杂剧(语见董介元《弦索西厢》中),元尚仲贤则作《柳毅传书》,翻案而为《张生煮海》,清李渔又折衷之而成《蜃中楼》。”[1]52-53柳毅与龙女之事,在不同的时代都有其新的发展与演绎。在新的发展与演绎中,其故事的思想主旨也在随着时代而发生相应的变化。同为落第的书生,柳毅传书,所传递的是具有唐朝特色的笔墨风景,而张羽煮海则煮的是元朝的各色汤汁。

一、主题思想—由儒道思想的碰撞到儒释道思想交织的嬗变

《张生煮海》一开始,儒释道思想便交织在了一起。《张生煮海》第一折开头写道:“金童者在下方潮州张家托生男子身,深通儒教,作一秀士。玉女于东海龙神处生为女子。待他两个偿了宿债,贫道然后点化了他,还归正道。”[2]1703在点化,还归正道的途中,佛教思想蕴乎其中。因此一开场石佛寺长老便登上舞台,并言:“释门大道要参修,开禅宗源老比丘。门外不知东海近,只言仙境本清幽。”[2]1703《张生煮海》从一开始便为整个故事定了基调,它所显现的并未是单一的思想,而点化的过程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柳毅与张生俱为没有功名的书生。《柳毅传》中言:“仪式凤中,儒生柳毅者,应举下第,将还湘滨。”[3]62《张生煮海》中则说:“小生潮州人氏,姓张名羽,表字伯腾。父母早年亡化过了,自幼颇学诗书,争奈功名未遂。”[2]1703同为落第的书生,他们反映的则是唐、元不同的科举状况。作为儒生,柳毅与张羽的最佳选择便是科举应第,光耀门庭。柳毅未能应举在唐朝是一个比较普遍的现象。因为与其他朝代相比,唐朝的科举录取的人数是比较少的。如《资治通鉴》卷213载:“丙辰,国子祭酒杨玚上言,以为:省司奏限天下明经、进士及第,每年不过百人。”[4]6784而韩愈也在《赠张童子序》中言:“天下之以明二经举于礼部者,岁至3000人……有司者摠州府之升而考试之,加察详焉,第其可进者,以名上于天子而藏之属之吏部,岁不及二百人:谓之出身。”[5]249-250从落第的柳毅不难看出在科举繁荣的唐朝,科举及第是一件极为不易之事。这与《张生煮海》中所反映的科举制是极为不同的。

柳毅的落第是与唐朝科举的录取率密不可分的,而张羽功名未遂则是与元朝科举的政策紧密相连。元朝虽也曾开科举,据《元史·选举制》载:“元初,太宗始得中原辄用耶律楚材言,以科举取士……至仁宗元祐间,始斟酌旧制而行之,取士以德行为本,试艺以经术为先,士卒然举首应上所求者,皆彬彬辈出矣。”[6]2015但在其统治的土地上,元朝也是仅仅举行了十六次科举考试,而这十六次考试也并非都是连续的。其间科举也因各种原因而阻断,张羽的功名未遂也是对元朝科举制的一种反映。科举在元朝大部分的时间内都是空白,因此对于儒学弟子而言,尽管满腹经纶,但是英雄却无用武之地。《柳毅传》中仅在开头提到:“应举下第,将还诸滨”。对于一次科举的失利,柳毅更多表现的是一种坦然。而在《张生煮海》中,张羽表现则是无奈与叹息。在《张生煮海》中,张羽三次提到了功名未遂。在第一折自我介绍时,张羽就说道:“自幼颇学诗书,争奈功名未遂。”[2]1703而当石佛寺长老问其何方人氏时,他的回答中就有“功名未遂,偶然闲游海上”[2]1703之语。而当龙女琼莲其姓名之时,张羽的回答中则有“也曾饱学诗书。争奈功名未遂,游学至此。”[2]1706三个“功名未遂”,李好古在对《柳毅传》进行翻案的过程中,为没有获取功名的儒生赋予了鲜明的时代特征。

宿命论的思想在《柳毅传》传中是一条潜伏的线索,当读完整部作品后,才会体会到宿命论的命中注定以及佛家的因果报应之说。当柳毅拜别龙女后,回家娶亲,其结果居然是:“遂娶于张氏,亡。又娶韩氏,数月,韩氏又亡。”[3]67最终娶龙女而成眷属。在道路的选择上,柳毅与龙女选择的是道家的归隐与求仙访道之途。而其宗族也因柳毅而得益,“仅四十年,其邸第舆马珍鲜服玩,虽侯伯之室,无以加也。毅之族咸遂濡泽。”[3]68而胡瑕见柳毅时,“毅立于宫室之中,前列丝竹,后罗珠翠,物玩之盛,殊倍人间。毅词理益玄,容颜益少。”[3]68在儒释道思想的交织中,柳毅与龙女选择了得道成仙而了其凡尘的道路。

《柳毅传》中,儒家思想的显现更多的则是对于柳毅君子形象的塑造。当钱塘君进行逼婚时,柳毅没有丝毫的畏惧,他表现出了儒生刚毅的一面。《论语·里仁第四》中曾言:“子曰:‘君子之于天下,无适也,无莫也,义与之比。”[7]44而柳毅面对逼婚,也是以义的规定为依据,义正言辞。钱塘君以强势逼婚时,柳毅“毅肃然而作,欻然笑曰:诚不知钱塘君孱困如是……毅以为刚决明直,无如君者。盖犯之者不避其死,感之者不爱其生,此真丈夫之志……将迫毅以死,毅则以禽兽视之,亦何恨哉。”[3]66柳毅面对钱塘君的盛气凌人,大义凛然,面无惧怕之色,实为君子之楷模,其也是李朝威塑造的比较成功的角色之一。《论语·学而第一》曾说:“巧言令色,鲜矣仁。”[7]3而在与钱塘君对峙的过程中,柳毅并没有花言巧语,吹嘘逢迎,因而赢得了钱塘君的尊重。而后人在对其故事的改编过程中,柳毅的儒家君子形象也在发生着变化。元人尚仲贤的《柳毅传书》中,柳毅虽也有“尊神说的什么话,我柳毅只为一点义气,涉险寄书。若杀其夫而夺其妻,岂足为义士。”[2]1633之语,但此刻其性格已经注入了一种犹豫和世俗之气。当柳毅看到重新打扮的龙女时,则后悔道:“这个是龙女三娘?比那牧羊时全别了也。早知这等,我就许了那亲事也罢。”[2]1634犹豫之下,柳毅懊悔而归。当他与龙女终结夫妇时,钱塘君则言:“柳先生,你这点义气在那里,与我侄女儿做了亲来。”[2]1638《柳毅传》因时代的不同赋予了新的特色。

《张生煮海》较《柳毅传书》而言,则是对《柳毅传》进行了翻案。《张生煮海》中儒释道三教的思想则是表现的比较明显。道教的思想从始至终都贯穿于剧本的始末,张羽煮海的过程实则是悟道成仙的过程。《柳毅传》中,柳毅与龙女得道修仙而去,《张生煮海》中张羽与琼莲所经历的也是一种修炼的过程。不同的则是张羽与龙女琼莲经仙人点化而最终重登仙境。剧首言:“待他两个偿了宿债,贫道然后点化了他,还归正道。”[2]1703在剧本的末尾二人还清宿债,还归正道,剧末写道:“闲看他蟠桃灼灼树头红,撇罢了尘世茫茫海中苦。”[2]1715《柳毅传》的柳毅更多是儒家大义的一种显现,而《张生煮海》中的张羽则是儒家才学的一种表现。柳毅不畏权势,大义凛然,诠释了儒家大义下的君子形象。李好古笔下的张羽深通儒教,琴声清幽,实则为才子的代表,“金童者在下方潮州张家托生男子身,深通儒教,作一秀士。”[2]1703游学的张羽当然不能忘却学习,因此在向石佛寺长老进行询问时,则言“望长老借一净室,与小生温习经史。”[2]1703

在李好古的笔下,张羽“典雅人儿”,“道貌仙丰”。通经史,精于琴瑟。《柳毅传》中并无佛寺及僧人的存在,而在《张生煮海》中石佛寺及其佛徒则是占用了不少的笔墨。石佛寺既是张生温习经史的清凉净室,也是他与龙女琼莲定情之处。长老既是古刹的主持,也是其与龙女婚姻的媒人。整个剧中,并没有浓厚的佛教思想蕴乎其中,反之,给人以轻松之感,“秀才,与你这一间幽静的房儿。随你自去打斛斗,学踢弄,无地鬼。乔扮神,撒科打诨。乱作胡为,耍一会,笑一会。便是你那游玩快乐。”[2]1703而当张生送与长老布施之时,长老则云:“既然秀才重意,老僧收了也。行者收拾房舍,安排斋食,请秀才稳便。老僧且回禅房,作些功果去也。”[2]1703元朝崇尚佛教,《元史·释老传》中载:“元兴,崇尚释氏,而帝师之盛,尤不可与古昔同语。”[6]4517《张生煮海》中佛教宗教色彩的减弱,而轻松的气氛增加,既是对儒学发展不顺的悲凉与惋惜,也是对佛教盛行的一种不满。

李好古对《柳毅传》进行翻案而成《张生煮海》,其思想内容是与其所处的时代密不可分的。在儒释道思想的交织中,李好古煮出了元朝儒学之士的悲凉与元杂剧的独特风味。

二、人物形象—由文人书卷走向世俗生活

在《张生煮海》中,尚仲贤将书生与龙女及其他的人物形象进行了重塑与升华,所展现的是耳目一新的人物与深刻的内蕴。《柳毅传》中的塑造的书生更多的是一种儒家义士形象的代表,在钱塘君逼婚时,柳毅临危不惧,并言:“且毅之质,不足于藏王一甲之间。然而敢以不伏之心,胜王道之气。惟王筹之。”[3]66而当柳毅看见龙女之时,也有后悔之意,“毅其始虽不诺钱塘之请,然当此席,殊有叹恨之色。”[3]66而在《柳毅传书》中,柳毅悔恨之色,表现的则更为明显。当龙女三娘盛装而出时,柳毅则心中悔道:“这个是龙女三娘?比那牧羊时全别了也。早知这等,我就许了那亲事也罢。”[2]1634在元杂剧中,书生柳毅的形象渐渐的回归于社会中,而他的形象也因杂剧特有的表演性而日趋丰满。

《柳毅传书》中的柳毅虽与《柳毅传》中的形象已然不同,但其形象仍然是原有形象的延伸。《张生煮海》中的张羽的形象则与柳毅全然不同,张羽的身上更多的则带有市侩的习气,其世俗性已经表现的更为明显,“书生们变得敢于表达对于美色、金钱的向往,付出会有收获也成为价值观的一部分,越来越多地体现出世俗性的特点。”[11]35张羽在对待爱情上,没有柳毅的犹豫与内隐。当面对爱情时,他表现的更为直白,当龙女琼莲问他何方人氏时,他的回答中便有“争奈功名未遂,游学至此,并无妻室。”之语。当他琼莲私定终身之时,便询问道:“小生做贵宅女婿,就做了富贵之郎。不知可有人服侍么?”[2]1706这与柳毅君子的形象是完全不同的,抚琴诵诗的张羽,富贵之心,世人之愿。在张羽的身上更多的是世俗性的体现。唐朝文化的高度繁荣,促使文人们一生都在为功名而奋斗,科举凋零的元朝,文人只有在勾栏瓦肆间勾勒心中的蓝图。柳毅的执着在于他的拒婚,面对强压的婚姻绝不低头。张羽的坚持则在是对爱情与物质生活的不懈追求。当石佛寺长老进行劝阻时,他说道:“老师父,我老实对你说,若那夜女子不出来呵,我则管煮哩。”[2]1712柳毅发展到张羽不仅是人名的简单改变,更多的则是在原有形象上的大胆重塑与升华。

古代的男女爱情不可缺少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柳毅传》中媒人有两位,一位便是强作媒人的钱塘君,而另一位则是无名之媒人。强作媒人的钱塘君用的是一种逼婚的方式,他以“不闻猛石可裂不可捲,义士可杀不可羞邪”,对柳毅进行恫吓,试图以权势令其屈服,结果当然是柳毅严词拒绝。而在权势的逼迫之下,并非每个人都能如柳毅一样断然拒绝。《琵琶记》中的蔡伯喈便是在威逼之下,无奈而从。谈起《琵琶记》,人们更多的是对赵五娘贞烈的赞赏,对蔡伯喈薄情的批判。在古代,对于应试的书生而言,高中是其最大的愿望,因此,在权势下臣服虽无骨气,但实则为无奈之举。在《琵琶记》中的媒人也有两人,一为赐婚的天子,一为逼婚的黄门官。天子赐婚,本不可违,在《越剧·琵琶记》中蔡伯喈对于辞婚解释道:“我家中已有结发妻,燕尔新婚痛别离,虽两地情不断,重婚再娶岂相宜。”[8]13而为了攀附权贵,黄门官则言:“牛相爷威势倾朝堂权势大,状元辞婚要遭忌。”[8]14蔡伯喈仍言拒绝之时,黄门官便将天子搬了出来剧中写道:“状元公,你忘了尚有圣上的恩谕。”[8]14几经叹息后,蔡伯喈只得“臣蔡邕谢恩,愿吾皇万岁”。[8]18

《张生煮海》与《柳毅传》、《琵琶记》一样,都有逼婚的场景出现,不同的是在《张生煮海》中张生是逼婚的主角,是他向龙王进行逼婚。当龙王不允他与龙女之婚时,他便在仙界法宝的帮助下开始了抗争。《柳毅传》出现的第二位媒人微不足道,书中只是写道:“有媒氏告之曰:有卢氏女,范阳人也。父名曰浩,尝为清流宰”。[3]67《张生煮海》中的媒人有石佛寺长老和阆苑仙母两种说法,本文所采用的是石佛寺长老作媒的版本。石佛寺长老在《张生煮海》中着墨颇多,他既是龙王解忧的救命法宝,又是张、琼二人婚姻的媒人。当龙王面对张羽无计可施之时,他便向长老求救,“老僧石佛寺长老是也。正在禅床打坐,则见东海龙王,遣人来说道:‘有一秀才,不知他将甚般物件,煮的海水滚沸,急得那龙王没处逃躲,央我老僧去劝化他早早去了火罢。”[2]1711当张生不娶琼莲不灭火时,他便转为了媒人的角色,“秀才,你听者,东海龙神着老僧来做媒,招你为东床娇客,你意下如何?”[2]1712张羽的形象与柳毅相比,更加的接近于生活。这与尚仲贤所处的时代是密不可分的,唐时,传奇并没有用于表演,其带给人的更多是一种思维的冲击和享受,而至元时,元杂剧兴起,并不断繁荣。通过生动的表演,元杂剧所带给人们的是一种视觉上的震撼。

《张生煮海》中塑造的人物道家气息更为浓厚。邓绍基在《元杂剧<张生煮海>》校读散记一文中说道:“与元代另一本描写龙女故事的杂剧《柳毅传书》不同, 《张生煮海》显出较多道化气, 首先是它所描写的煮海术, 即与道家炼丹术有某种关连。”[9]53仙姑赐予张羽的三件宝物分别为“银锅一只,金钱一文,铁杓一把”,其用法则为“将海水用这杓儿舀在锅儿里,放金钱在水内。煎一分,此海水去十丈;煎二分去二十丈,若煎干了锅儿,海水见底。”道家有炼丹修道之术,煮海之术实为道家炼金丹之术的写照。正如邓绍基先生所言:“煎熬海水时, 锅中要放金钱, 实又是由道家炼丹要取金母, 即金为中介说而来。”[9]53而在剧本的末尾东华上仙则言:“配金丹铅汞相投,运水火张生煮海。”[2]1715《柳毅传》中的柳毅、龙女得道成仙,更多的流露的是一种长生不老的道家思想,虽有仙风道骨,但并没有与俗世割断联系。当他赠与胡瑕药时,书中写道:“毅因出药丸五十丸遗瑕,曰:‘此药一丸可增一岁耳。岁满复来,无久居人世,以自苦也。”[3]68《张生煮海》中,则是道家点化,不与浊世同流合污思想的流露。张羽与琼莲在经历了人世沉浮后,又回到了仙界之中。剧的末尾写道:“则今日双双携手登仙去,也不枉鲛绡帕留为信物。闲看他蟠桃灼灼树头红,撇罢了尘世茫茫海中苦。”[2]1715从柳毅到张羽形象的重塑与升华,实则是道家的气息愈益浓厚,市井的气息增强与文人气息的逐渐减退。

三、艺术手法—由悲剧铺叙到喜剧笔法的润饰

唐传奇与元杂剧相比,其文人气息还是比较浓的。同为逼婚,《柳毅传》中钱塘君言:“如可,则俱在云霄;如不可,则皆夷粪壤。足下以为何如哉。”[3]66在元杂剧《柳毅传书》中,钱塘君之语则为“秀才,料想我侄女儿,尽也配得上你过。你今日允了便罢,不允我与你俱夷粪坏,休想复还。”[2]1633而在《张生煮海》中,龙王不答应其婚姻时,他便说道:“老师父,我老实对你说,若那夜女子不出来呵,我则管煮哩。”[2]1712唐传奇画卷下的人物生动,优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元杂剧舞台上的人物鲜活,贴近现实,于勾栏瓦肆中塑造出独特的人物形象。元杂剧因其面对的群体不同致使其文人气息减弱,通俗气息日渐增强。在《张生煮海》中作者运用了喜剧性的语言,使得人物形象更加贴近现实。寺庙本是严肃而静谧的地方,而石佛寺中的行者便插科打诨。剧中写道:“秀才,与你这一间幽静的房儿。随你自去打斛斗,学踢弄,无地鬼。乔扮神,撒科打诨。乱作胡为,耍一会,笑一会。便是你那游玩快乐。”[2]1703这使人感受到了佛寺修行之人也有其幽默的一面。胡世厚在其《李好古及<张生煮海>中就曾写道:“《张生煮海》还具有喜剧风格,作者的喜剧手法表现张羽降伏龙神获得爱情的胜利,充满着喜剧气氛。”[10]59喜剧手法的运用对于其人物形象的升华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张生煮海》中用戏谑的语言将丰满的人物形象合盘托出,剧中用一首诗将行者一天的行程写出,“行童终日打勤劳,扫地才完又要把水挑。就里贪玩只爱耍,寻个风流人共说风骚。”[2]1703在诙谐幽默的语言中,行者勤劳却又贪玩的形象便展现在观众的眼前。当张羽的家童向琼莲的侍女索取信物时,侍女回答道:“我与你把破蒲扇,拿去家里扇煤火去。”[2]1706仙姑为张羽指点迷津时则言:“呀!他把那牙爪张开,头角轻抬。一会儿起波涛,一会地摧山岳,一会儿卷江淮。变大呵,乾坤中较窄;变小呵,芥子里藏埋。他可便能英勇,显神通,放狂乖。”[2]1708数语间,龙的形象便以呈现在观者的眼前。吞云吐雾,推山蹈海,龙的威武一览无遗。

作为女主角的龙女,其形象也是发生了由悲剧转向喜剧的变化。《柳毅传》中的龙女一出场便是一个落魄妇人的形象,毫无公主的气质。作为洞庭的公主,泾川的女主,龙女能做的却只有“牧羊于道畔,歔欷,悲不自盛。”[3]62龙女之悲,是政治联姻下女性的悲凉。古人联姻讲究门当户对,但门当户对下的婚姻并非总是幸福的。“‘在室女’的婚姻大事常常沦为苟活性命、追逐名利的工具。出身名门的女性,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出身贫寒的姑娘,变成偿还债务的抵押品。在婚姻选择的过程中,她们所看到和得到的只是为了家族所进行的利益交换。”[11]11由《柳毅传》的龙女形象,我们可以联想到历史上一位位远嫁的和亲公主。作为和亲的公主,她们的身份也是不同的,既有宫女出身的王昭君,又有宗室女出身的文成公主等等。但她们的命运却是悲凉的,她们用自己的青春年华,获得了国家的安定,留下了无尽的悲凉之歌。龙女的婚姻实则是利益的联合,与爱情似乎没有太多的关系。而泾河小龙的放荡与无情也是利益驱使下的必然。和亲公主们用悲凉的命运维持着王朝的稳定,后人多以诗词叹之。昭君维系了汉与匈奴间的和平,留下的只是“琵琶肠断塞门秋,却望紫台知远近?”“明妃留在两眉愁,万古春山颦不尽”[10]115的愁容与悲凉。公主们的容颜见证了国家利益的兴衰,龙女的泪水涤荡着无情而又难以触动的家族利益。

《张生煮海》中的龙女则是充满了喜剧化的豪爽,《柳毅传》中,龙女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家族婚姻。而张羽与琼莲的婚姻则是私定终身的个人婚姻。当琼莲对张羽产生爱意之时,她表现得十分直白,剧中写道:“我见秀才聪明智慧,丰标俊雅,一心愿与你为妻。”[2]1706虽琼莲也不免要向父母请示,但此刻琼莲的豪爽却是与《柳毅传》中龙女的柔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柳毅传》中龙女与柳毅的爱情经历了一系列磨难后,才终成眷属,《张生煮海》中琼莲与张羽的爱情则是在经历了喜剧的煮海之后,终得圆满。东海龙神法力无边,但在煮海的法宝面前,却是无能为力,最终只得将女儿嫁给张羽,成就这段身份相差悬殊的姻缘。元代的科举阻断了文人们做官,平天下的路径。张生煮海而姻缘成的故事也反应了壮志难酬的文人们的无奈与悲凉,只得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虚无的外物。

在元代科举凋零的背景下,李好古对《柳毅传》进行了重写与升华。在元杂剧笔墨的渲染下,《张生煮海》以平实的笔调展现了书生、龙女之事。在书生,龙女故事的发展过程中,《张生煮海》是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张生煮海》将龙女、书生之事提升到了更为深刻与现实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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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姜楠.《张生煮海》与《柳毅传》的形象特征[J].安顺学院学报,2014(1).

[责任编辑李兆平]

Research on Story Comparison of Zhang Sheng

Zhu Hai and Liu Yi ZhuanCHENNing-bo

(Northwest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Lanzhou730030,China)

Abstract:Li Hao-gu was a famous novel author in Yuan Dynasty.His work Zhang Sheng Zhu Hai is the rewritten version of the legend story Liu Yi Zhuan in Tang dynasty.In the mingle of Confucia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the character of Shu Sheng and Long Nv are endowed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ew era.Zhang Sheng Zhu Hai not only reflects the special style of Yuan drama, but also contains profound thoughts.Its realistic meaning and historical value is worth of thinking and research.

Key words:Zhang Sheng Zhu Hai;Liu Yi Zhuan;rewirtten

中图分类号:I206.4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70X(2016)03-0062-05

作者简介:陈宁波,男,陕西宝鸡人,西北民族大学2014级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4-15;修回日期:2015-07-15

PDF获取: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3.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