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风景”与感言莫言获奖
2016-05-03陈骏涛陈墨采编者
■陈骏涛 陈墨(采编者)
“昨日风景”与感言莫言获奖
■陈骏涛陈墨(采编者)
问:2012年7月,您为《新文学视野》开设“昨日风景”专栏,写了一系列的文章,这个专栏的缘起及选题是什么情况?
答:《新文学视野》是湖北省作家协会旗下的一个文学期刊,它跟《都市小说》是姐妹刊,是《都市小说》的评论版。之所以找到我,跟两个人是有关系的。一个是彭想林,就是上个世纪与我合作搞“跨世纪文丛的那个彭想林,那时候他正好在《新文学视野》工作。另一个是刘诗伟,我曾经跟他搞过一个长篇对话,主题是关于他一部长篇小说的。他是《新文学视野》的社长——实际上的主编。他们都希望我能够关注《新文学视野》,并且给他们写文章。
问:这个刊物的名字是叫《都市小说》,还是《新文学视野》?[1]
答:应该叫《新文学视野》,但它是从《都市小说》派生出来的,通常说的“一号两刊”中的一个。话说回来吧。他们两个不是希望我给他们写文章吗?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那个时候已越来越感到追踪文坛的艰难,很想转向写回忆录之类的东西。过去虽然也写过,但都是零零散散的,这次想比较系统地写一写。于是我就建议他们,能不能开辟一个“昨日风景”栏目?这可能会吸引一批人的注意力。他们觉得这个建议很好,就让我先开个头。我答应了,就开了个头。
问:从提建议,到答应写文章,到交稿,到出版,多少时间?
答:有一两个月吧。我第一篇文章就是对《跨世纪文丛》的回忆。那一年正好是“跨世纪文丛”创始20周年,我就写了一篇《为历史留下当代人创造的文学财富——“跨世纪文丛”始末》,有八九千字。是他们那个刊物比较长的一篇文章。他们挺重视的,文章也排在比较显著的位置,还配上图片、作者简介之类。
问:这是2012年7月号吧?然后就接着来了?
答:然后就接着来。从这以后,一期也没断过。因为它是双月刊——逢双出《都市小说》,逢单是《新文学视野》。
问:到现在为止,您一共发了几篇?
答:一共六篇。7月号是之一《为历史留下当代人创造的文学财富——“跨世纪文丛”始末》。9月号是之二《(文学评论)的新生——从复刊到80年代》,比《(文学评论)复刊的前前后后》扩充了,增加了80年代这一部分。II月号是之三《人格的魅力——记文学研究所的八位前辈学者》。
问:写八位学者前辈,分为上下篇了?
答:对,因为文字太长,有2万多字,所以就分成上下两篇,上篇四位,下篇四位。到2013年1月号就是之四《人格的魅力》(下编)。3月号是之五《一道绚丽的文学风景线——关于八九十年代中国女性文学的话题》,5月号是之六《召回记忆——一些未曾忘却的人和事》。“召回记忆”没有写完,后来就因为生病住院断了[2]。前不久,他们还来过电话,问还有没有续作。
问:《召回记忆》也是上、下篇或者是上、中、下篇吧?
答:对对,至少是上、下篇。现在只写了五节,五个人和事。总共到现在发了六篇。差不多六七万字吧。
问:您在中国社科院的报纸上,也发了一系列的怀旧文章?
答:开始叫《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后来改名叫《中国社会科学报》。给院报写文章,很早就开始了。2005年、2006年,就给院报写过文章。
问:写朱寨的那篇文章不是开头的,是吧?[3]
答:不是开头的,朱寨我就写过这一篇,它实际上是《新文学视野》发过的《人格的魅力》中的一节,正好那时候朱寨去世了,我就把它抽出来改写丰富一下就给了院报,樊骏那篇也是这样的。[4]
问:都是从《新文学视野》那儿抽出来的?
答:对,抽出来的。有新写的,也有以前写过的,像许觉民、董易,都是以前写过的,2000年以后写的。《中国社科院院报》创刊以后,我就没有断过给他们写东西。因为那里比较自由一点。文字要求不能太长,两三千字就已经算长的了。所以我在那儿很早就发文章。
问:一共大概多少?
答:没有认真算过,总有十来篇吧。
问:2013年1月,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您写了一篇文章叫《天马行空,脚踩大地——莫言获奖感言三题》,您说说对莫言获诺贝尔奖的感想?
答:这篇文章是约稿。《新文学评论》也是湖北的。它的主办单位是中国新文学学会,相当于学会的会刊,实际上是华中师范大学支持的一个研究型、评论型的刊物,但又不同于学报,办得比较灵活,没有学究气。它创刊比较晚,我也没有给它写过文章,是他们约稿来的。
正好莫言获奖,他们准备搞一个专题,让我写一篇。我想了想,那就写吧。我认识莫言比较早,80年代徐怀中当军艺文学系主任的时侯,他是军艺的学员,我去讲课时就认识的,还到过他们的宿舍参观,聊了一会。莫言在鲁迅文学院上作家班的时候,那可能是80—90年代之交吧,我也到那儿上过课,他坐得比较靠前,他拿着几页纸,还有一本书,一个笔记本,好像在写什么东西,不时还抬头看看台上。后来莫言不断有作品出来,“跨世纪文丛”也出过他的一本。他的作品,我看过一部分,也写过一两篇文章,记得一篇是关于《丰乳肥臀》的。
莫言创作的最大特点,是他的“天马行空”,没有框框,不给自己设限,前人的创作经验对他也没有形成限制,他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他的想象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幸亏他没有“触雷”,最多是对他的自然主义描写倾向有所非议。所以他一直,应该说走得是比较顺的。他得“诺奖”,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这里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当然,总会有人不服气、不满意的。
我这篇文章,分“三题”。第一题是“迟来的诺奖”,回顾诺贝尔文学奖与中国的几次相遇,但都擦肩而过,根源在于“诺奖”的西方中心主义。第二题是“天马行空,脚踩大地”,这是这篇文章的核心,讲莫言创作的主要特点是“天马行空”,他以这样一种精神气度和自由奔放的想象构筑他的文学世界。但“天马行空”只是莫言小说艺术特质的一面,“脚踩大地”则是它的另一面,如果莫言不是深深植根于高密东北乡这块家乡的土地,构建了富于绚丽色彩的高密东北乡的“独立王国”,如果莫言对传统不是既继承又打破,就没有今天的莫言,正是这二者的融合,造就了如今“这一个”独特的莫言。
问:这是两题,还有第三题呢?
答:第三题是“智者莫言”。讲莫言获“诺奖”以后在铺天盖地的热议面前表现出的淡定和睿智,这是一种智者的淡定和从容,表现了莫言的智者风范。
附:采编人杂记
一、关于“昨日风景”与历史传承
2012年7月起,陈老师为《新文学视野》开设“昨日风最”专栏,接连发表了多篇文章,这事值得一说。实际上,从1995年开始,陈老师就陆续写出《洁泯剪影》《布衣吴晓铃》《俞元桂先生的精神遗产》《和钱锺书先生在干校的日子》《钱锺书先生的几封书信》《纪念董易》《王信:默默的耕耘者》等短文。单独看,不过是陈老师在练习写作散文随笔,或是60岁以后的习惯性“怀旧”;集中起来看,尤其是透过大块头的“昨日风景”,就非“怀旧”二字可以了得。
这是一种有意识的历史传承行为。用陈老师自己的话说,是“一种真正的中国文入的情怀,一种不为时移事易的对先行者的感念,一种尊重历史、不轻率地割断历史的唯物主义态度”。他还说:“作为一个老师,如果能够为人师表自然很好,但倘若不够为人师表,只够当一座桥梁,或者起到类似桥梁那样的作用,成为连接青年和老年、上一代、过去和未来、此岸和彼岸的桥梁——那也就是人生的价值所在了。”(《桥——记忆和感悟》,1998)在自己的盛年时,陈老师写了一系列专门推介青年评论家的文章;进入老年之后,又写了一系列怀念长者、叙述往事的文章,承上启下,这样,他真的成了一座“桥”。在社会和历史的网络中,每个人都是一个网结,都有承上启下的社会历史关联。我想说,甘愿让自己成为一座桥,那就是一个好老师,配得上为人师表。
《陈骏涛口述历史》
二、关于“诺贝尔奖情结”
不少中国人有“诺贝尔奖情结”。这不难理解。泱泱人口大国,竟然没有一个获奖者——此前虽也有华人获奖,但获奖者都入了外籍,在国外工作和生活——对爱面子如命的我们而言,如何能不成为心结?莫言获得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大大缓和了中国人的“诺贝尔奖焦虑”,为此我们要感谢莫言。
陈老师说,中国作家与诺贝尔文学奖几次擦肩而过,是因为评委会的“西方中心主义”。有意思的是,莫言获奖消息公布后,却又有人提出质疑,说这是评委会讨好中国。这样说或那样说,也许对也许不对,说到底不过是对诺贝尔奖评委会的猜度,也都是“诺贝尔奖情结”及其“诺贝尔奖焦虑”的表现。之所以有“诺贝尔奖情结”,说到底是因为我们不够自信,甚至有些自卑:我们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太渴望得到权威(机构及人士)的赞诈和夸奖。
据说有人宣称,花多少钱就能够“搞定诺贝尔奖评委”,那就不仅自卑,更有不可救药的愚蠢和卑污。这样的人,不会懂得诺贝尔奖的真正价值,也不会懂得诺贝尔奖权威性的由来;不会懂得莫言获奖的真正原因,不懂得莫言为汉语写作、为世界文学做出了怎样的贡献;更不懂得感谢莫言的天才创造和勤奋劳作。
别说那些相信钱能搞定一切的人,即便是那些相信天才加勤奋的人中,又有多少人对沈从文、莫言这样杰出的作家,有过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重呢?此种文化心理涉及“钱学森之问”,恐怕也是“诺贝尔奖情结”的病因之一。
(陈墨)
注释:
[1]口述人:《新文学视野》实际上是《都市小说》的子刊,其前身是《长江》,于上个世纪90年代停刊后,又曾先后以《今日名流》《都市小说》等刊名面世。2014年1月起,正式改名为《长江丛刊》,分“文学新论”和“作品大观”两个板块出版,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办。
[2]“后来就断了”,是指由于2013年5月,陈老师因急性、溃烂性阑尾穿孔住院手术,无精力继续写作。
[3]指《朱寨:最后一位“鲁艺”人的伟岸人格》,《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5月24日刊载。
[4]指《一位纯粹、清正、孤直的学者:怀念樊骏先生》,《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3月8日刊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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