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诗歌中的标点符号——《变奏》印象
2016-05-03段从学
■段从学
阿毛诗歌中的标点符号——《变奏》印象
■段从学
阿毛为每一首诗标注的写作时间,无意中透露了一个重要细节。那就是:她经常连续几天,甚至一个月之久,停留在同一个主题上,展开持续的反复书写。枯坐冷板凳的时间长短,决定了学者的思想深度。田间劳作的时间长短,决定了农民的收获。在同等条件下,诗人沉潜在某种情绪体验中的时间,同样与思想和写作的深度密切相关。——有意思的是,阿毛曾把诗人的写作,和农民的劳作相提并论:“没写一个字,就像农民没种一分地。/这没法交代。”
所以毫不奇怪的是,《变奏》充满了春天、蚂蚁、露珠、落叶、月亮、青草之类的自然意象,以及浪漫主义诗人必不可少的花朵。尤其是弥漫着春天的江汉平原自然气息的油菜花。这种集实用性和乡村唯美主义于一身的花朵,对阿毛的重要性,几乎不下于向日葵之于梵高。无需多说的是,阿毛还一次又一次地写到了爱情,这个宿命,也是最模式化的主题。
问题在于,《变奏》标志性的风格特征之一,就是突兀、强烈,而又充满了逻辑性和确定性的转折。“所以”、“因此”、“但是”、“问题是”、“问题在于”、“顺便说一句”,诸如此类逻辑关系明确的限定或引导性词语,在阿毛笔下,出现得比任何一位诗人都要频繁,都要密集。坚硬而不容置疑的“不是……而是……”,表达毫无含混的绝对之是,则几乎成了她的语言专利。与逻辑性和确定性相应的是,阿毛经常以孤零零的诗行,单独作为一节来收束全诗。突兀、强烈的转折,变成了形式的坚硬和孤傲。
更敏感的读者,也许还会发现:标点符号,也成了她必不可少的表达工具。最有特色的,首先是冒号,其次是破折号。至于专门为插入他者话语而准备的引号,更是有必要特别注意。阿毛几乎像散文写作那样,用尽了现代汉语所有的标点符号。平庸的散文作者,在标点符号的运用上,甚至不及阿毛的诗歌写作来得繁复,来得自然。随机抽取第27页、第84页、第166页和第214页四个样本,结果是:一共 74行诗, 95个标点,平均每行1.3个。
1)施肥。①萌芽期。以追施氮肥为主,一般盛果期树亩施尿素约20 kg,施肥后灌水。②新梢生长、幼果膨大期。以氮、磷肥为主,可适量配合钾肥,亩施磷酸二铵40 kg、硫酸钾20 kg,施肥后灌水。叶面喷施微量元素肥(铁、锌、镁肥,浓度0.3%~0.5%)。③果实采收后。以秋施有机肥为主,配合施入氮、磷、钾速效化肥。亩施3~4 m3优质农家肥的基础上,再施氮肥20 kg、磷肥20 kg、钾肥30 kg。10月秋梢停止生长后,叶面喷施1%~2%磷钾肥、1%氮肥、1%硼肥,利用叶片内营养向枝芽和树干回流,补充树体营养。
众所周知,我们今天的标点符号,是随着现代汉语语法体系的建立而形成的。在这种“现代之物”尚未出现之前,古典诗歌的印刷和书写形式,与散文并无区别。汉语古典诗歌是在吟诵中,借助于音韵和节奏,把自己和散文区别开来。“五四”以来的现代新诗废除了古典诗歌的音韵体系,但又创造了分行书写,以区别于散文。诗人废名就曾说过,分行乃是新诗唯一的形式。直到八十年代,还有人为新诗不用标点符号的合法性做过辩护。关于朦胧诗的争议之一,就是只分行,很少,甚至不用标点符号。就是说,现代新诗虽然也引入了标点符号,但仍然从属于分行书写这个核心特征。有意识地利用分行打乱语言的自然节奏,故意违反语法规则以制造诗意的含混多样,仍然是不少现代汉语诗人共同分享的技巧。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曾经对资产阶级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创造了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的经济奇迹,给予了高度的赞扬。但马克斯·韦伯的分析表明:这个人类历史上空前未有的经济奇迹,却是由一群既不关心外部世界,也不关心物质享受的禁欲主义者创造的。在文学领域,柄谷行人也发现了同样的奇迹:现代文学中的“风景”,是由无视外部世界的存在,不关心外部世界的“内面人”发现的。现代中国,同样是深感国人缺乏思想的明确性和逻辑性的新式知识分子,参照西方建立了现代汉语的语法体系和标点符号规范。
种类、数量和频率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些标点符号已经成了阿毛诗歌的内在肌理。抽掉,或者改变它们,就从根本上改变了一首诗。《变奏》,成了一部无法摆脱标点符号而独立存在诗集。在我的阅读经验中,如此严重依赖——准确地说是完全无法离开——标点符号的诗集,并不常见。
但在《变奏》中,现代汉语的标点符号,已经完全融入语言,成了阿毛诗歌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分。词语和意象,被密实的标点符号,牢牢地固定下来。明确而又坚硬。
从结果看,诗生活是诗歌与生活融为一体,两种生活相互安慰,相互启发。但融合的前提,却是分裂。阿毛的写作,从诗歌与生活的分裂开始。古典汉语诗歌,则是从天人合一,从自然与诗歌的共同体内部开始的。唐人不言诗而诗盛,宋人好论诗而诗亡。诗歌与生活共同体的内部人,不会把诗歌与生活的融合当作自己的美学目标。只有解体之后,生活在分裂之中的诗人,才会把两者的融合,当作自己的美学目标。阿毛诗歌语言坚硬明朗的逻辑性和确定性,以及种类繁多的、高频率的标点符号,就是从这种分裂中诞生的。
显然,枝节的改革无补于大局。诚如有学者肯定其良好的愿望和一定的实际成效后指出:“它的改良主义的政治出发点、依赖地方政府和国内外社会力量资助的经费来源,及其所推行地区和所取得实际成效的局限性,相对于当时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国情背景和普遍贫穷的广大农村,显然不能成为乡村建设派所期望的解决近代中国农村问题的有效途径,更不能成为解决近代中国问题的根本之路。”[34]
由于基础设施是中国在“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的重要领域,它更是关系到互联互通和双边经济发展的主要内容。所以,本文将引入“一带一路”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情况,考察中国直接投资有多少是通过完善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来促进双边经济增长的,以及东道国各项制度在影响这部分中国OFDI的双边经济增长效应时是否都存在门槛效应。
阿毛诗歌中的标点符号,因此而具有了双重的症候意义。它首先,当然是沿着“现代性”轨辙,把现代汉语诗歌对逻辑性和明确性的追求,推向了顶峰。不是诗人对逻辑性和明确性的要求,也不是诗歌中的明确性和逻辑性,而是明确性和逻辑性本身,成了《变奏》的语境,成了阿毛诗歌创作的奠基性前提。可以说,在“五四”时期,语言的明确性和逻辑性还是尚待创造的“现代之物”。而在阿毛这里,语言的明确性和逻辑性,已经变成写作和创造“现代之物”的无意识前提。
这并不是说阿毛的贡献,就是在回车这个“唯一的技巧”之外,为现代汉语诗歌添加了标点符号。我的意思是:在阿毛这里,以标点符号大面积的精确使用为标志,汉语诗歌已经悄然完成了它的现代转型。——注意,不是诗人的精神气质和生活态度的转型,也不是诗歌表达和承载的“思想观念”的转型,而是诗歌自身在语言中的转型。换成时髦的理论术语,就是:形式的意识形态转型。诗歌的语言形式本身,成了观察和体验世界的认识论装置。语言,本身就是世界观。
虚拟装配仿真主要包括:虚拟装配环境构建、工艺布局和规划、装配顺序和路径规划、装配过程仿真、仿真结果评价及输出[1]。虚拟装配仿真的流程如图1所示。
现代人挣脱了自然的束缚,变成了自然的征服者。现代汉语诗歌也挣脱了对自然的摹仿和暗示,获得了完全的独立。从派生之物,到独立之物,就是从古典性到现代性。阿毛断言:“我的诗歌语言不高于生活,也不低于生活”。诗与生活的关系,因而也从源泉与派生的等级关系,变成了彼此平等的对话与修正。“形式上似乎是一种生活去启发另一种生活,一种生活去安慰另一种生活,实际上是两种生活融为一种生活。这就是我追求的诗生活。”
在古典性世界中,诗歌是从自然世界中派生出来,因而低于自然世界的存在。人的语言是有限的,而世界自身则是丰富而不可穷尽的,“言有尽而意无穷”。汉语古典诗歌最关心的,乃是如何用有限的语言,暗示和接近那不可穷尽的世界本身。以意象为核心的美学特征,和语言的朦胧性、模糊性和暗示性,都是围绕不可穷尽的世界本身形成的。意象从整体形式上暗示和复制着自然世界。朦胧、模糊和暗示,则通过把语言自身隐入阴暗地带,从而敞开了世界不可穷尽的丰富性。
但另一方面,这种从分裂中出发的“现代性”追求,却又像黑夜里的火柴,以自身的逻辑性和明确性,照亮了周围黑暗,把汉语诗歌的“现代性”彰显成了深渊中的存在。《变奏》密实而频繁的标点符号,因此又是疾病和边缘的标志,昭示了无边的荒凉和死亡。通过标点符号,古典性最终被倒转成了现代性。前者,是朦胧、模糊和含混的语言,暗示和象征着一个丰富多样的自然世界。诗人和我们一起,生活在这个明亮的古典世界之中。后者,则是坚硬而明确的语言,指示着无边的深渊。诗人和我们一起,进入了深渊。
所以,同样毫不奇怪的是:在春天和油菜花之外,阿毛还一次又一次地写到了后工业时代的车模、当当网、2008年的金融海啸,以及国家图书馆的桉树,和艺校门口的大排档。置身于“体外这荒诞不经的城市”(《在去理想国的路上》)之中,诗人不得不把诗歌变成了一种摹仿和悖论的混合物。他者的声音,毫不讲理地、大量地闯入了阿毛的内心独白。——其标志,显然就是《变奏》大量使用的引号。“面对醉生梦死的时代,/我已经无法提供干净的脚本。”(《编剧》)沮丧的阿毛,甚至清醒地看见了写作的失败:“美一经笔尖流传,就成为庸俗的时尚。”(《春天的禁忌》)。
本文基于空气源热泵与燃气锅炉耦合供热项目,在TRNSYS平台上搭建空气源热泵与燃气锅炉耦合供热系统瞬态计算模型,针对青岛市气象条件和价格体系,找到了耦合供热系统的运行费用平衡点.在此基础上,以耦合供热系统的最低费用年值为目标,得到空气源热泵承担的最佳设计负荷,充分发挥空气源热泵运行费用低、燃气锅炉供热稳定的优点,对相关项目的实施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诗人的写作,因此而变成了后工业时代美学救赎,一种与生活无关的不及物行为。按照美学伦理生活的托尔斯泰,义无反顾地让十九世纪的安娜为爱情捐躯。根据生活伦理来写作的阿毛,却只能反讽:“‘安娜们捐躯,诗人们跑断钢笔。’”(《纸上铁轨》)不是市侩主义的赞美现代,也不是浪漫主义的改变生活。阿毛的美学目标,已经从参加生活,变成了参加葬礼,“终其一生,/只为了临终前挑选一两行诗,/作为这个世界的墓志铭。”(《艺校和大排档》)
《变奏》
但是,被埋葬者不会,也不能出席自己的葬礼。所以,阿毛的葬礼式写作,并不是指向绝望。指向绝望,同样是一种市侩主义的赞美。相反地,它指向救赎,指向微弱而消逝着,但却永远不会死亡的救赎。“天就要黑了”,阿毛写道:“我要回家,/趁夜色还没有覆盖大地之前,/写下这首不能救命的诗,/这首脆弱的诗”。
新 作 关 注
作者简介:(段从学,1969年生,云南大姚县人,文学博士。现为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和中国新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