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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野无狂

2016-04-29西瓜

悦游 Condé Nast Traveler 2016年4期

WILD BALI

把这座坐落于印度洋的著名海岛评价为只有奢华酒店的度假胜地多少有些偏颇。

事实上,只有深入巴厘岛,才能发现这里除了保存完好的本土文化,还有丰富的自然环境,而你更有机会体验到其山海之外的另一种狂野。

凌晨两点半,曼达帕丽思卡尔顿隐世精品度假村的马代(Madai)接上我们前往巴杜尔山(Mountain Batur)。马代是旁边村子的村民,块头极大,曾是印尼国家队的举重运动员,退役后到丽思酒店做健身教练。路上他遗憾地告诉我,村子里前一晚有人去世,按规矩,他今天不能接近圣山——巴杜尔火山,届时,会有另外一个登山向导龙尼带我们上去。

汽车驶过一个又一个村庄,除了婆娑的树影和偶尔的灯火相伴,四周几近寂静无声。当路畔出现尚未打烊的小酒吧以及还在喝酒的背包客时,马代告诉我们,快到了。

山下停车场像是一个秘密接头的地方,向导们背着背包,手持电筒在等待客人,龙尼(Loni)也在其中。远处,黑夜笼罩的巴杜尔山上,有光若隐若现,看来有更多早起的鸟儿。我们跟着龙尼,紧盯着脚下的路,先是穿过鸡鸣狗叫的村子,迎面驶来的摩托车的轰鸣声打破夜晚的宁静;接着经过一座寺庙,随即是影影绰绰的树木,高可参天,透着凉意;然后是灌木,山坡越来越陡,脚下的砂土越来越松软,走一步,约退半步,偶尔停下来,繁星漫天。“银河和南十字星。”龙尼指给我们看。

约三小时后,终于攀爬到了山顶,大拨的游客调好相机,在等待日出。天色一点点变化着,墨色、青色,这座海拔1,717米的火山的形状变得清晰起来。“一座火山口套着另一座火山口”,目光跟随龙尼的手指向四周看,山体形状有些不规则。我躲在简陋的棚屋内避寒,眼前是山脊,从右侧的山谷飘出一股雾气,带着暖意,绕到另一侧,一直持续着,让眼前的画面增添了几分仙意。

巴杜尔山是座处于休眠期的活火山。不远处是两座相互依偎的姊妹山:海拔3,142米的阿贡山(Agung)和海拔2,152米的阿邦(Abang)山。山下则是巴杜尔湖,这是巴厘岛最大的湖泊,充沛的水量供养着周边的稻田和北部的巴厘岛人。

在等待日出的过程中,龙尼告诉我们,当天的龙目岛有火山爆发。他陈述的语气平静而淡漠,就像是手机没电了一样。我补充了一句:“严重吗?”他笑了笑说,“不严重,印尼天天都有火山爆发。”看了看四周,没人对此大惊小怪,我明白了龙尼的潜台词:没有生命危险。

我也变得淡定起来,呼吸着仙气,喝着热茶,吃着龙尼从百宝箱里取出的酒店备好的早餐:面包、酸奶和水果。

当青色沾染上橙色,最后化为火红色的太阳跳出来时,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四周由于过于清晰而丧失了最初朦胧的美感。很多人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决定返回。我沿着山脊从另—侧绕行,途经的岩石缝隙内,蒸腾的热气预示着地底下的活跃。据说,1917年的火山喷发曾摧毁了无数的神社、村庄,但好处是土地更加肥沃。沿路的沙子便是火山爆发的佐证。我们一路连滚带爬地踉跄下行,虽然绵软,但绝不轻松,几乎每步都能扬起沙土,后边的人则无辜地被殃及。无法无天的猴子们时不时出现在路边,它们是这座火山的主人,自由自在地活着,你一不小心,头上的草帽或墨镜就会被它们抢走,然后若无其事地隐于树丛中。

回到丛林环绕的度假村,房间内泳池四周的躺椅和沙发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忙着打扫卫生的服务生解释“这是来自龙目岛的火山灰”。看来火山爆发的影响并不是了无痕迹,只不过是当地人习以为常而已。

“这里已经有六个月没有下雨了。”全球气候匪夷所思的变化在巴厘岛同样有所体现。下午,酒店的员工开着复古的敞篷汽车带我们在山间行驶,满眼的绿映得人都像是绿色的。沿途的每个村子皆有村庙,根据资料记载,整个巴厘岛共有两万多座寺庙,其中包括村民们的家庙和佛龛。

圣泉寺(Tirtha Empul Temple)无疑是维系传统和现代的一个重要纽带。除了验证岁月亘古长得铺天盖地的古树外,最重要的是,巴厘岛人至今仍坚信这里可以洗涤人们丑恶的灵魂。当地人排队跳进池子里,双手合十,然后弯下腰,将脑袋伸至水龙头下,认真地洗涤,一个接着一个,虔诚无比。头顶鲜花和水果的妇女则忙忙碌碌,将自家最好的东西奉献给神,却浑然不觉自身已成为—道靓丽的风景线。整座水庙的水来自一座长方形的池子,水清且浅,池内长满了水草,不断冒出来的地下水搅动着细沙和淤泥,预示着这水是鲜活的。在另外一个洗涤池里,有人拿着水壶排队接水,准备拿回家供奉在自家的寺庙里。“一家一庙”,村民们还保持着传统的居住方式,全家人居住在一个院落内,但各自有自己的房子,家庙则共有。

不知不觉,驶入贾蒂卢维(Jatiluwih),这个地区拥有存在了几个世纪的水稻梯田。梯田是巴厘岛古老的稻米种植文化的象征,如今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如果想感受这一美景,除了沿路欣赏外,也不妨随着流经水渠的水流和竹管的水流,从一块田地走到另一块田地,这里的稻田种植的多是传统品种。而稻米的不同生长阶段就像一块调色板,绿色的层次也截然分明。部分已收割的稻田,则由于雨水匮乏,干涸地如同经历了沧海桑田。但等待收割的稻田,所幸有巴杜尔湖水的引灌,则显得生机勃勃。在稻田问行走,风吹而过,驱赶鸟儿的乐器响起,原本干燥无望的世界变得生动而活泼。

对于想探险但心有胆怯的人来说,巴厘岛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地方。这里有非常适合初学者和家庭活动的白水漂流可以参与,其中最有名的是阿扬河(Ayung),这也是巴厘岛最长的河流,长约七十五公里。曼达帕丽思卡尔顿隐世精品度假村就位于河畔。

当我穿好救生衣站在中段的阿扬河畔时,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由于是枯水期,这条巴厘岛最长的河流虽然河面很宽,但很浅。Sebok公司的漂流队长蜘蛛(Spider)是名黝黑但茁壮的本地男子,他粗略讲解了左拐弯、右拐弯及收桨等动作要领,但大意是听他指挥即可。

河里正好有一名男子在练习独木舟,看起来明显技巧欠缺,他在原地转了一会儿,很快被独木舟扣到水里,挣扎了半天又爬起来继续。从阿扬河的上游已经陆续有橡皮艇载人而下,大呼小叫声伴随着,最初是恐惧,后来也许是兴奋。

这种情绪感染着我们,在蜘蛛的指挥下,我们快速绕过巨石和激流,偶尔也难免卡在石间,像是玩游戏,过了一关又一关,未知的旅途多少充满了刺激。前边橡皮艇上已有游客跳进水里嬉闹,当我们被左岸如白练般的瀑布浇得浑身湿漉漉后,有一种肆意的感觉从心底滋生,仿佛回归至少年时无所畏惧的时代。正当我感叹“我心狂野”时,蜘蛛不经意间泼了冷水,这段漂流很适合家庭和初学者。整条阿扬河长75公里,只有部分河段需从高耸的瀑布跃下。

两岸树木茂盛,有段水域几乎被斜生的树木遮挡,左岸的石壁上,石雕精美,有的青面獠牙,有的拈花微笑,但多数沾染了青苔,增添了岁月之美。“丰水季会将这里都淹没。”蜘蛛告诉我们。

从北部山区南下,我们来到海滨的丽思卡尔顿酒店,这是一个与北部截然不同的世界。“巴厘岛一年四季都适合冲浪,旱季(4月~9月)西海岸的浪是最好的,而雨季(10月-3月),东海岸从杜阿岛(NusaDua)到八丹拜(Padangbai)都可以冲浪。如果没有风,布吉半岛(Bukit)南部的海岸也能找到冲浪地。”在酒店的Club Lounge里,里泽尔(Rizal Tanjung)如此告诉我们。里泽尔是巴厘岛的“冲浪教父”,皮肤黝黑,四肢修长,眼睛不大,英语很流利,单凭长相,你已经无法判断他是哪里人。“我其实是土生土长的印尼人,有一点中国血统。不过,一句中文不会说。”

酒店附近的海浪像卧倒的龙卷风,向左旋转前进,隐约的小点出现在视线内,从镜头里看,是几个不错的冲浪高手,他们执着地站起来、前行、倒下。几乎踏过巴厘岛每一片海滩的里泽尔指着说,这也是个不错的冲浪地。

里泽尔八岁学习冲浪。他原本只是个渔村的少年,有四个兄弟。因为从小活泼好动,母亲嫌吵闹,跟他说,去海边干点男孩子们能干的事。会冲浪的哥哥成为里泽尔的引路人。“最先来巴厘岛冲浪的是澳大利亚人和欧美的嬉皮士,那时候一切都很原始,沙滩很美,但没有什么好酒店。”天赋加努力,爱好最终变成与之一生相伴的职业,如今里泽尔拥有了自己的运动品牌。而巴厘岛从一个小渔村变成了冲浪学校、冲浪品牌扎堆的地方。“在巴厘岛,幸运的是,每天我们都有机会和最好的冲浪者在最好的浪上—起驰骋。”

在新库塔海滩(New Kuta Beach)我们还遇到了里泽尔的长子瓦让(Varun),这个名字翻译过来是“水神”。小瓦让今年13岁,四五岁起就跟着父亲学习冲浪,如今已经开始参加国际比赛,他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跑到海边训练。

踏上海滩后,屏蔽了外界的大兴土木和喧嚣。与库塔海滩人满为患有些不同,这里除了冲浪者外,很少有闲杂人等。四周的商铺看起来朴素、简单。“谁知道呢,也许新的投资商很快就会到来,这里又会成为一片私人海滩。”里泽尔语气里带着不满。

“你可能无法想象,巴厘岛人对海是畏惧的,尤其是渔民,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游泳。”父子二人显然不在此列,他们已穿戴好,小瓦让拖着比他的个头还要高的冲浪板与父亲一起下海。这位个性有些腼腆的少年,入海后很快像鱼儿一样自在起来。里泽尔也开始乘风破浪,他趴在板子上,用修长的双臂由远及近快速划动着,看准时机,在翻滚的浪花里站起来,然后借力向左方移动、移动,随即被海浪淹没,再继续新的一轮。

在巴厘岛,有很多像里泽尔—样喜欢冲浪的渔村少年。马蒂·斯瓦特(Made Switm)是一间冲浪店的老板,也是本土第一代的冲浪者。“我最早在渔船上学冲浪,从椅子上揪下块木板就跳进海里,直到找到几块西方人留下的板子。”

离开新库塔海滩时,夕阳即将落下,里泽尔和瓦让沐浴着金色的光辉还在继续,仿佛不知道疲倦。

海洋带给巴厘岛人的不只是新鲜的海鲜和冲浪运动,观看海豚同样让人兴奋。在当地,观海豚有两个目的地,一个是东南的白努亚港(Benoa),另一个是北部的罗威那海滩(Lovina),罗威那海滩使用的是窄小的“螃蟹船”,与海豚的距离更近,但如果考虑远近,白努亚港明显更为便捷。

早上6:30,BaliHai Cruise公司的人接上我们前往东部海岸的白努亚港。在港口吃了早餐后,橡皮艇载着十几名客人沿着南部海岸线行驶,渐渐地,度假村消失在视野中。阳光极强,漫无边际的海水被行驶中的船只分成两种蓝色,一边是湛蓝,另一边的蓝色泛着金黄。

航行途中,向导给我们普及海豚的知识,如“每个海豚的叫声都不一样,这也是它们区别彼此的方式”。而最近的研究发现,它们拥有良好的记忆,即便在相隔20年后,都能够凭借叫声认出彼此。

在我们快要被太阳晒化时,海豚出现了。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在海浪中颠簸前行的船只开始逼近,一只、两只,若有若无的背鳍浮出水面,慢慢地,越来越多的海豚出现,像是要将我们围起来。“左边”,有人惊呼,大家视线往左,又有人惊呼“那里”,我们根本来不及转身,一个漂亮的跳跃已经完成。有时,它们会在船前,以极快的速度行驶;有时,海豚像是执行命令的士兵,齐齐跃出,然后迅速入水。

离船后,我想起里泽尔对于其所热爱的运动的描述:“很难描述这种感觉,每次冲浪时,心情总是很好,一种单纯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