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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汉字、成语隐喻看诚信概念隐含的结构维度

2016-04-26洁吴继霞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江苏苏州215123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苏州215006

苏州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16年1期
关键词:诚信

冷 洁吴继霞(1.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2.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6)



从汉字、成语隐喻看诚信概念隐含的结构维度

冷 洁1,2吴继霞1*
(1.苏州大学 教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2.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6)

摘 要:国内外学者关于诚信的研究都从各自的研究视角揭示诚信的结构维度,反映出诚信作为抽象概念的复杂性。已有关于诚信概念结构研究没有揭示诚信概念的可操作性定义,导致诚信的实证研究不足。本研究采用质性研究取向,依据概念隐喻理论,对“诚信”字源和诚信成语进行语义分析,揭示了诚信就是个体一贯坚守心、言、行三者的协调一致性。在不同文化、社会情境中,有时三者会相互间呈现出矛盾和冲突。但从长远看,心、言、行三者之间会不断协调以保证个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和谐状态。

关键词:诚信;抽象概念;概念隐喻理论;心言行协调一致

一、引言

恪守诚信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行为规范之一。自古以来许多哲人对此都有深刻认识和详细论述。苏格拉底认为,法律应该包含“诚实信用”这一基本概念,将诚实信用看作世俗中人们必须遵守的道德规范和法律准则。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崇尚诚信美德,将诚信看作重要的道德范畴之一,使其具有深远的社会、人文影响。《礼记・大学》中将“诚”列为八条目之一,是 “格物、致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关键,具有促进道德完善、家庭和睦、国家兴亡、天下安宁等人际信任和个人道德修养的功能。孔子在《论语・阳货》中将“信”看作是体现“仁”的五种重要道德品行之一。孟子将“信”作为处理五种人伦关系的规范之一,提出“朋友有信”。董仲舒在总结孔孟思想的基础上将“信”与“仁”“义”“礼”“智”并列为“五常”,使其成为最基本的社会道德规范之一。在当今中国社会国际化、现代化的进程中,党中央更是将“诚信”确定为中国社会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既然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要求人们“正心诚意、言而有信”,整个社会认可诚信这一道德规范,认可诚信是人际和谐和信任的基石,那么,为什么失信行为如此高发?2014年6 月27日国务院发布《社会信用体系建设规划纲要(2014—2020年)》,部署加快建设社会信用体系、构筑诚实守信的经济社会环境。此举是诚信社会建立的制度保障。正如法律能够威慑和抑制犯罪行为,却不能真正纯洁人们的心灵,公民日常生活中的诚信行为单靠制度的约束并不能完全实现塑造。因此,深入探究诚信行为的心理机制和社会因素,并研究重塑诚信行为的有效途径将具有学术意义和现实意义。一项对儿童、青少年诚信认知的调查中,受调查者认为诚信品质的形成对社会发展更具现实意义,是一种社会公德的产物。[1]但是,当今中国处在社会、经济结构转型,传统与现代价值观冲突,中外文化交融的背景下,追求个性张扬、自我实现和个人成功的观念和行动被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所接受和崇尚,社会本位的诚信观教育已不完全适应现代社会。李洪伟等[2]研究显示,大学生诚信培育的相关性较高的影响因素中没有高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诚信教育过多强调社会本位,忽略诚信对个人工作、生活等方面重大意义的体验和认知,是近年来诚信教育失效的原因之一。但是作为抽象概念,日常生活中中国人诚信概念究竟是怎样的?

(一)诚信概念结构研究综述

任何关于诚信行为的讨论最终必须揭示诚信概念内涵。哲学、心理和社会等领域关于诚信概念的分析和讨论呈现了诚信概念的多样性,并且常常用各种观点和结构内容来解释。诚信概念与其他概念,如道德(morality,ethics)、有责任(conscientiousness)、诚实(honesty)和可信赖(trustworthiness),有不同程度的重叠。因此,明确诚信概念的结构是诚信研究的第一步。

外文研究文献中“诚信”的英文表达多用integrity 和honesty。最早的拉丁语integer字义指新鲜的,未被污染过,纯洁的、完整的。字源上,integrity表示未被触碰和使用过。1913年版的《韦伯斯特大辞典》对integrity的定义:1.完整的状态,未破损的状态,完整性(being complete,wholeness)。2.道德健全(moral soundness);诚实(honesty);不受腐败影响和没有腐败动机;特指履行合同,信任;正直;公正。3.不损坏、不狡诈和真诚的状态。同义词是“诚实”(honesty)。[3]从上述韦伯斯特大辞典的定义看,integrity的本义是完整性,引申为道德健全,除了表示个人道德特质的一般评价——道德正直外,还特指人际互动中的道德信任。1993年版的《韦氏大词典(第3版)》中,integrity词条的道德定义突显性超出其本意。第一释义是“坚持道德规范、价值观,完全真诚、诚实和坦白,避免欺骗、私利,不自然和肤浅”,第二释义是“完整性”。[4]1174由此可见,现代诚信概念中,“道德健全”的意义源于其本意“完整性”,且特指未受腐败影响的道德人格和人际互动中的道德信任。honesty释义为“公正;坦率,真实;真诚”[4]1086。《现代汉语词典》对“诚信”的解释为“诚实,守信用”[5]174。《中国百科大辞典》解释“诚”为“实在、真实”[6]7;“信”为“守信用,诚实不欺”[6]85。中英字典上“诚信”的道德意义都解释为“诚实守信”,但这样的解释无助于人们更深入细致地理解和体会诚信概念的内涵。

国外哲学领域对诚信概念的争论焦点在于诚信的道德性。针对“诚信”字典意义的两个层次,以个人完整性为诚信基本要义的哲学家认为诚信与道德无关,诚信即个人完整性;以道德健全为诚信基本要义的哲学家认为诚信是道德诚信。一些哲学家认为诚信首先是个人的完整性,而非道德正直。[7-9]一个人在不违背其本人价值观或言论时展示其个人诚信(personal integrity),不管其价值观和言论是关于道德的、不道德的还是非道德的。这一点不同于道德诚信(moral integrity)。McFall[8]也认为,有许多例子说明有个人诚信的人其理想却是与“恶”的价值观有关,而道德诚信是道德辩护时所需考量的。诚信既可以与道德有关,也可以与道德无关。但是,有哲学家如Graham[10]认为,诚信是包含完整性的道德概念,诚信只能属于那些对道德价值观承诺的人。因此,坚持个人诚信为基本要义的诚信概念观认为诚信只为保持个人完整性,由个人承诺实现其诚信,不管个人承诺的内容是道德承诺还是不道德或非道德承诺,一贯依承诺行事;而坚持道德诚信为基本要义的诚信概念观认为诚信只属于那些依道德承诺身体力行的人。

国内传统哲学思想关于诚信的论述主要来自儒家思想,认为“诚信”既是一种内在心理状态,又是一种外在行为表现。《孟子・离娄上》:“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儒家思想将“诚”看作是人性之本原,如朱子说:“诚者,实也。意者,心之所发也。实其心之所发,欲其一于善而无自欺也”(《大学章句》)。孟子认为,追求本真之心的“诚”是快乐之源。《孟子・尽心上》:“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诚”是心之所发才符合人性。儒家还注重诚信外在行为要求,如“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言必信,行必果”,“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但内心也会被利欲所蒙蔽,儒家要求的行为诚信要符合道德要求,如“义”是其中之一的规定,一种理与情的统一,一个普遍原则与具体实际结合的结果。并且,《阳货》:“好信而不好学,其蔽也贼。”“好学”是实现“信近于义”的途径,正所谓“好学”才能“知善道”,“知善道”才能成为道德知性的自我。因此,儒家诚信观是结合修心和诚信行为养成的思想。不仅儒家,道家也十分重视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的养成。《庄子・杂篇・庚案楚第二十三》指出,“不见其诚己而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强调内心的真诚。《老子・八十一章》认为“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规范人们言语行为,强调说话要信实而不过分修饰。《老子・六十三章》中“夫轻诺必寡信”,指导人们慎重承诺以不失信于人。《老子・四十九章》主张“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更是引导人们用诚信对待一切的道德态度。总之,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的诚信观是修心和修身结合。现代伦理学界学者杨方[11-12]分别对“诚”和“信”进行语义分析。“诚信”指一个人在心意、言语和行动上对自身、对他人、对社会真诚无妄、信实无欺、信任无疑。从诚信概念的类属和使用领域角度分析认为:诚信存在心诚—言诚—行诚的三层涵义,应用于诚己、诚人和诚群的三个情境维度,揭示了诚信的心理和行为涵义层次及个人和社会的情境维度。因此,国内哲学视角的诚信观主要关注诚信的内心修养和行为规范。中外哲学视角的诚信研究中,都关注诚信的道德性和完整性。所区别的是,国外哲学研究从诚信的道德性和完整性两方面来研究,而国内哲学研究视角,无论是传统的诚信思想坚持认为诚信是诚于中而信于外的完整统一,还是现代诚信研究的心意—言语—行为的个人诚信与诚己—诚人—诚群人际信任的互动关系,都关注诚信的心理和行为两者的统一。

诚信结构的心理学研究首先用形容词评定法解释诚信是人的基本特质。使用古老的形容词评定人格的传统,研究者发现诚实—谦虚因素(honesty-humility factor)是六因素人格特质之一,且包含了如真诚(sincere)、公正(fair-minded)、谦虚(unassuming and modest)等具体构面,对应狡猾(sly)、贪婪(greedy)、夸夸其谈(boastful)和虚伪(hypocritical)等负性特质[13-14],但与他人积极合作而“表现的个体对待他人的公正和真诚倾向”却因人而异。[15]中国本土化诚信结构的研究视角,主要进行的是诚信概念的语义结构分析和诚信的人格心理结构调查。诚信的人格心理研究取向旨在揭示诚信人格的心理因素和价值取向。张建新[16]回顾《中国人个性测量表CPAI》的实证研究,提出个体人格特质“六因素”假说(SEM),并揭示其中可靠性因素包含“责任性”“老实”“严谨性”等次因素接近中国人对诚信的理解。王登峰和崔红[17]221认为中国人的“大七”人格中有诚信特质,个体与他人交往过程中表现出言行一致、表里如一,反映出信用的行为特点。赵子真等[18]依据词汇学假设的探索性和验证性研究发现,诚信人格结构由实干重义、诚实信用、公正无欺和忠实可靠四个正性取向和自私欺人、钻营世故、多谋寡信、虚伪不实四个负性取向的维度构成。吴继霞、黄希庭[19]对中国人的诚信结构进行本土化的探索,研究结果表明:诚信由诚实、信用、信任和责任心四因素构成。陈劲[20]立足中国人的心理、文化视角,系统揭示了古今中国人诚信行为最基本的结构维度及其关系:“义”与“宜人性”、“敬”与“严谨性”、“真”与“公正性”、“仁”与“友善性”具有相关性。总体上,中外心理学视角的诚信研究揭示,诚信是稳定的人格特质,也是一种行事风格。但是,中外在诚信行事风格方面有文化影响痕迹。除了中外个体身上体现出真诚、诚实、公正和谦虚等具体要素外,中国人诚信中还体现出宜人、友善和责任等行事风格。

国外社会学家认为信任是人际关系的影响因素,也是组织合作的必要因素。实际上信任是组织内影响态度、感知、行动和行为表现的关键。组织信任有诚信(integrity)、承诺(commitment)和可靠性(dependability)三要素。[21-22]在组织管理研究中,诚信被认为是信任结构中重要的组成成分,包含了信任者接受的被信任者所坚守的原则。诚信包含的多重要素如“公正”和“正义”,给员工提供指点和引导,在行动者中倡导开放、诚实和真实的组织间关系。承诺是组织为了其与个人建立长期关系而采取的行动,显示出组织对个人知识、技能和能力的信心,对个人的培养和重视组织成员所提出的建议。这种承诺在个体行动中体现出忠诚感,因此导致个体同组织联系在一起和认同组织。可靠性是员工自己可感知的组织对员工的忠实及员工可依赖组织行动的程度。诚信、承诺和可靠性三要素与组织信任呈正相关关系。国外对诚信领导者的研究是诚信社会学领域的另一研究焦点。[23-24]领导者诚信包含了言行一致的行为诚信[25],逆境中的道德坚持、诚实、可信、正义、公正和关心的道德信仰及个人完整性等方面。领导者诚信的概念涉及领导者的人格特质、诚信信念、诚信认知加工、诚信行为和诚信关系维系等内涵。领导者的诚信行为和特质不仅提升下属对领导者的信任水平,而且引发下属工作态度的改变,提升下属工作投入的水平。

国内社会学研究视角同样关注信任,人际信任更是中国人的特色[26],这在后来的中国人人格特质本土化研究中的确发现人际关系有中华文化独特的人文伦理精神[17]。这种人伦特征反映在人际信任中表现为中国人人际交往特点:以诚信为基础,以信任为必要条件。其中诚信的三种表现,老实、诚意和诚心分别是三种人际信任建立与发展的基础保障(见表1)。[26]张建新提到中国人的人格特质中明显的人际关系特质“更多地体现出德行的规范……‘礼’导致和谐人际关系”[16]。中外社会学的诚信研究强调信任在社会、人际关系维系中的核心功能,而中国人的人际信任更有其社会文化渊源。

表1 人际关系与人际信任

各学科对“诚信”的研究多为访谈、问卷调查、语义分析等质性研究,研究成果揭示了诚信具有道德特征、人际功能、心理特质及行为倾向,表明诚信不仅涉及个体的内在方面如诚信认知、诚信人格,还包括个体外在的诚信行为。已有研究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受调查者对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的诚信事实和行为所产生的关于诚信的认知、情感、愿望和态度,导致人们采取相应的诚信行为。

尽管诚信作为一个规范性的描述符具有研究的广泛性,各领域已有关于诚信研究的理论与结构仅仅从学科研究视角呈现了诚信丰富内涵的某个侧面,并且各领域关于诚信的理论困惑和研究视角的不一致,导致关于诚信作为认知概念研究较少。诚信作为一个独立概念,其基本结构要素有哪些?这些结构要素间的关系如何?本文拟采取认知心理学的研究视角,基于概念隐喻理论,对诚信汉字和成语进行语义分析,以揭示中国人对诚信概念的概括性认知图式。

(二)理论基础:抽象概念的隐喻表征和道德隐喻

从中外学科领域对诚信的研究成果看,诚信不仅是人际交往的行为规范和待人态度,而且反映人的内在修养,中外都将诚信归为道德范畴中的美德。虽然人们时时刻刻能够体会和感知诚信的存在和作用,但仍然很难用清晰的语言明确定义诚信。可见,“诚信”和“道德”一样抽象。近年来,从隐喻视角考察道德概念成为一个研究方向,这为诚信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

1.抽象概念的隐喻表征

“概念是关于物体或其他实体种类的心理表征。”[27]345“概念很有用,因为它们能提供一种有效的方式来表征我们对世界以及世界中物体的知识。概念的另一个功能是可以让我们进行准确的预测。”[27]346“概念是人们对某个或某类事物所具有的属性及其包含的信息的理解与认识。概念具有高度概括性,通常以特定的名称或符号的形式来进行表示。”[28]关于概念是如何表征的,传统的离心认知理论,如命题表征理论,认为人类的概念系统独立于知觉—运动系统,概念表征系统本质上是非模态的抽象符号系统。第二代认知理论,即具身认知理论如知觉符号理论[29]、概念隐喻理论[30-31]等,认为:概念表征是基于主体的身体体验,是关于主体身体经验的知识;概念表征存在于主体用来与外界交流的知觉和运动系统中;对概念知识的提取和加工会引起身体知觉—运动状态的变换,镜像神经元的发现支持了概念表征的具身性。隐喻的社会认知心理学研究证据[32]表明,知觉—运动经验与抽象概念或通过情景—运动模拟,或以隐喻为中介建立关联,人类的知觉运动经验是抽象概念形成与表征的基础。[33]

Lakoff和Johnson提出隐喻的认知论[30-31],认为隐喻是人类赖以形成、组织和表达概念的不可缺少的认知工具和基础,隐喻首先是人类一种基本的思维、认知和概念化方式,隐喻在日常会话(日常语言)中无处不在,语言的隐喻表达实际上是概念隐喻在语言中的体现。隐喻是“借它类事物理解和体验该类事物”[30]5。这里的“它类事物”是指隐喻的源域,是认知的基础,通常是人们所熟悉的、具体的东西;“该类事物”是目标域,是人们需要理解的抽象东西。隐喻是“人类概念化这个世界和人类行为的基本方式”[34]3,以相似联想为心理基础。

与隐喻密切相关的另一认知机制是转喻。亚里士多德《诗学》中将转喻归为隐喻的一种。现代认知心理学家认为转喻是以事物间的邻近联想为基础,在同一认知域内用突显、易感知、易记忆、易辨认的成分或指代整体或指代部分。如“费唇舌”中“唇舌”指代“言辞”。

汉语的象形文字和丰富的成语是汉先民隐喻思维的具体体现。成语是汉语中体现中国古代先民隐喻能力的典型语言表达。其重要特征是表意的双层性:字面义具有形象比喻作用或使人联想的作用,透过它曲折地表现处于内层的真实意义。[35]139如“唇亡齿寒”其语表意义是嘴唇没有了,牙齿就会寒冷,不仅意义形象生动,而且唤起听者的身体体验,更重要的是揭示了嘴唇的重要性,嘴唇和牙齿的相互依存、利害相关的关系,这是“唇亡齿寒”抽象意义的生成。成语的这一特征充分体现了汉先民的隐喻思维。成语真实意义是在故事提供的丰富意象的基础上的不断隐喻的结果。

隐、转喻不仅是词语概念意义扩展的方法,还是一种非常灵活的造字方法。汉民族的思维不同于西方人,其“天人合一”的朴素辩证观、整体观导致人们对形象思维的偏重。形象思维是通过广泛地运用联想、类比方法对思维客体从整体上进行直接把握,通过物体的形象表达思想。这种形象思维在语言上表现为汉字的象形性、字义类比性和成语的喻意性。许慎对六书的总结和阐释可以充分揭示汉字的象形性和字义的类比性。许氏云:“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36]75象形字是以描画物类的整体或部分形象特征而创造的单音节表意符号。“人”甲骨文中写作人体行走时的侧视形,表示有生命的人。“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36]74指事字一眼看上去就可以认识大体,而仔细观察就能体会其抽象意义。指事字“言”甲骨文中写作舌上加一,由口中、由舌头发出的声音转喻为“言语”(会意字和形声字分别在下文论述)。古代先民的造字经历了由具体到抽象的字形传意、以音表意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由表层的物象不断抽象而表字意,由具体声音不断归纳而表词义,显示古代先民造字过程中基于物质基础的认知、思维和概念化的隐喻本质。

2.道德概念及其隐喻结构

宽泛地讲,道德是详细说明社会中对与错,好与坏、接受与不接受的评价性文化符号。[37]544人们对社会道德现象的认知有一个从具体到抽象的过程。最初对是非、好坏、善恶的认识是具体的,个体首先是在日常生活中接触到具体的道德现象,并从父母等身边人对具体道德事件的评价,获得肤浅的、感性的道德印象;然后在学校教育中接受正规的思想道德品质教育,掌握一般社会道德规范和道德原则。在一般的道德规范和原则的指导下,人们对丰富的道德事件和感性的道德实践进行体验、判断、加工、反思,抽象出关于社会现象的一般和本质的特征,从而形成道德概念(moral concept)。因此,道德认知是人们对客观存在的道德关系及处理这种关系的原则和规范的认识。道德认知是在道德实践基础上,通过教育、训练和社会影响,在不断掌握道德概念,逐渐提高道德评价和道德判断能力的过程中形成的。[38]197道德概念是对社会道德现象的一般特征和本质特征的反映。[38]195中外都将诚信作为美德之一,在人类的个人修养和人际互动中加以倡导,诚信概念的形成和诚信行为的塑造必然体现道德概念和道德行为形成的相似路径。

随着隐喻作为一种普遍的认知手段在认知心理学界成为研究热点以来,道德研究借助隐喻的研究视角,揭示道德概念表征具有具体性和具身性[39],以及道德心理的复杂结构维度。挑战传统离心认知观的具身认知理论坚持,道德这样的抽象概念也是多模态的,以知觉—运动经验为基础的。那么,抽象概念获得知觉—运动经验的认知机制是什么?认知学家们在各自认知研究视角和理论框架下,提出多种假设,最有影响力的当属概念模拟理论[29]和概念隐喻理论[30-31]。概念模拟理论强调情境或运动模拟在抽象概念表征的作用。概念隐喻理论肯定知觉—运动经验对抽象概念认知、表征和加工作用的同时,强调大多数抽象概念是通过源域中具体意象图式(如上下图式),向目标域(如道德图式)的结构映射来间接表征。这个认知过程即抽象概念的隐喻表征,且受到语言文化的影响,研究证据来自于对时间、社会情感等高度抽象的概念研究。[40-43]道德隐喻,即道德概念的隐喻表征,不是随意的,而是根植于我们的身体构造、知觉—运动系统、生活经验和知识,道德概念保留具体概念图式的关键要素,显示隐喻一致性效应。如道德概念的黑白隐喻表征,道德概念的上下空间一致性关系。[44-45]总之,道德概念表征的具身认知观及研究证据支持道德概念的认知、表征和加工的知觉运动经验基础和隐喻认知的结构映射机制。

道德心理学的主要研究范式有语义分析范式、IAT范式、Stroop范式、语义启动范式和情境模拟范式,研究的主题有道德的理论解释、道德隐喻表征的维度以及隐喻对道德判断的影响。[43]道德心理学研究成果的示范作用,使得作为道德研究子范畴的诚信研究,特别是诚信概念的结构内涵的隐喻研究视角成为可能。

本文拟采取道德心理学的研究范式,具体研究方法拟采用语义分析法研究的一般研究流程。根据汪凤炎和郑红的语义分析法,也叫“字形字义综合分析法”[46]22,通过分析诚信汉字的字形特点和蕴含的意义揭示诚信的原始意义,揭示中国人诚信概念的结构内涵,从而进一步体会诚信概念隐含文化心理图式,为进一步进行诚信隐喻实验研究提供可操作定义。

二、诚信字源、诚信成语

(一)诚、信的字源识解

研究字源是研究汉字的音、形、义的来源。学术界公认汉字起源于象形文字。汉字的造字总是具体的,而所显示的词义却总是概括的。造字的直观具体性与表字的义理概括性的互动推动汉字的发展演变。“汉字的发生过程是先民形象思维与逻辑思维完美结合的‘物化过程’。”[47]5因此,当代人常常凭借汉字所提供的知觉形象及其联系去探寻汉字所蕴含的先民的思想文化内容和造字心理图式。

“诚信”概念由“诚”和“信”两部分组合而成。根据《古文字释要》[48],“信”的最早字形是金文的,而“诚”出现的最早字形是秦简的。《古文字类编》能够查到金文“信”字[49]19,但“诚”字没有金文。“信”出现得比“诚”早。根据《汉语大字典》,“诚”字有四种字形变化图。[50]3963《说文》:“诚,信也。从言,成声。”[51]208“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36]75形声字是由两个构件(或文或字)组成的单位书写符号,其中一个构件表示字义,另一个构件标注字音。如“江”“河”的形声字以“水”作为形符的名称,以“工”和“可”字比拟其音。所以,“诚”以“言”为主要意义,“成”确定其读音。“言”,甲骨文中最早写作、[52]221,是由舌和口两个要素构成,表示说话或所说的话。“口中发出丛杂声音为言。”[53]6“9直言曰言。”[54]89“言,宣也,宣彼此之意。”[54]176“又曰‘言’,言其意也。”[55]355“言”即由口舌表达心意。因此,以“言”为主要意义的“诚”有“由衷之言”之义。

同时,“右文说”认为声符兼表义,“在参与形声字的构成中,有可能携带各种类型的词义——本义、引申义、假借义、比喻义、语源义”[56]2。因此,“诚”应该带有“成”类携带的词义。“成”甲骨文字形为。[52]1552“高鸿缙:‘成’之本义应为休兵言和也。故从,为戈字,乃兵器斧之属也。从竖画‘|’。‘|’为休止动象。斧钺休止,故有和好之意。‘成’有‘和好’义。故春秋经传‘求和’曰‘求成’。”[52]1552成,“完成”[56]64之义。“成”训为“盛”,“旺盛”[56]135之义。因此,从语音的角度看“成”也有“成功”、“完成”之义。从字形分析,“言”“成”为“诚”,表示休战求和时或成功之战后所说的话,有“表达内心之意”或“盟誓”之义,这样的话语一定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和真实无妄的。因此,“诚”字概念中不仅包含着“言”的要素,表示“由衷之言”,还应包含“心”的要素,表示“诚心诚意”。

“信”字在《汉语大字典》中有xìn和shēn两种读音,多达24种意思,所列字形有13种,可见其使用的广度和深度。“信”字形中既有最古的字形是“人口”信字,也有沿用至今的“人言”信字。[50]165从上述对“诚”字的分析可知,“口”可以表示说话,“言”既表示说话,也表示所说话语。“信”的最古字形和现用字形中基本要素的“口”和“言”的意义一致,对分析“信”义不会造成歧义和误解。许慎《说文》[51]207中取“信”的三种字形进行释义。“,诚也,从人言。会意。……人言则无不信者。古文信省也。,古文信。言必由衷之意。”[54]92字形中,[48]247为“言”,[48]977为“心”。许慎认为“信”字是会意字。“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武信是也。”[36]75从“信”的字形所含要素“人”“言”“口”“心”,可以推断,在初创此字时代,民风淳朴,民心纯洁,不会说假话,说出的话一定是心里所想的,因此“人言”、“人口”和“言心”组合如许慎解释“人言则无不信者”,“言必由衷”,这应该是“信”的本义。

《汉语大字典》中“信”发shēn音,通“身”“申”“伸”。[55]166段玉裁注《说文》中有“古多以为屈伸之伸”的表述。[54]92可见,段玉裁标注“信”字由声符而携带的意义。现代的考古发现金文中确有相应的字形。“信”字形变化图中,出自中山王壶的[49]19的金文字形,由“言”和“身”两要素构成,“郭沫若考释维文释鼎铭认为言身者‘信’之异也……从言身声也”[58]255。学者戴家祥根据史料判断有从言身声的“信”。[58]255

“身”在《尔雅》中与“我”“自身”归为一类[57]34,且有“亲自”“亲身”[57]108之义。“言身”两要素合成“信”的字义,以“言”为主要字义,同时有“身”的声符,有“我的言语”之义。其次,《释名》中,“信”“身”“伸”“申”互释,“身,伸也。可屈伸也”[55]92。“信,申也,言以相申束,使不相违也。徐復补疏:‘信,申二字古通用,故以申束为释。申束为约束义。’《三国志・魏志・董昭传》:‘又闻书命申束,足以见信。’是汉魏有此语。‘信’亦训为‘申’。《国语・晋语八》:‘忠不可暴,信不可犯。忠自中而信自身。’韋昭注:‘身行信也。’‘申’与‘身’亦互释。”[55]173由此可知,“信”训为“身”和“申”出现得并不晚,也应是其本义。“信”训为“身”和“申”说明“信”义中有身体力行我所许下的诺言。“申身也,物皆成其身体,各申束之,使备成也。”[55]16行为与言语相互约束使“信”完备。

字形分析可知,“信”字中“ 心”“言”“人”的字形要素合起来表示“人之直抒心意”之义,“心”“口”“身”的字形要素合起来表示“言语和行为相互约束,行为践履言语”之义。“‘信’字在战国时代使用频率极高的一个字,地域差别很大,六国文字各有特点。楚国‘言千’从言,千声;三晋和燕国‘言身’从言,身声。……‘信’大量用于人名、封君名,还作为吉语铭刻在印章中,可以看出在那个说客遍地、诈伪横行的时代,人们内心对诚信的渴望。”[52]175

诚信两字在《说文解字》中互训,说明两字是同义字。但从上述造字的具体物象基础看,“诚”“信”两字的字义有差异:“诚”字以心、口、舌的身体器官为基础,字义表示语言要表达内心的思想情感;“信”字不仅借助心、口、舌的物象,还借助人身的物象,字义除了有内心“思想情感”和“语言表达”之义外,还有“行为”之义。“高国瑜考‘诚’‘信’二字,古为双声韵部相通,则义相同。”[48]11“‘诚’、‘信’都有真实,不虚伪义。但‘诚’偏重在内心的真诚,‘信’偏重在语言的真实和能守信约。”[59]1273中华先民造字“诚”与“信”时,以人为核心,取人心,邻近联想抽象的概念如思想与情感,为本人所体会和感知;同时将人身看作容器,以皮肤为界,相对于内心,用口、嘴、舌邻近联想为外在的为他人可视、可听、可体验和判断的言语和语言,用“人”“身”邻近联想为行为者及其行为。“‘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原始人的一种典型思维特征就是‘身体化活动’或‘体认’,及把人作为衡量周围事物的标准。”[60]30人体及其器官是隐喻中的基本的、重要的源域之一。“诚”“信”两概念用人体名称造字体现汉先民的隐喻思维,形象直接、精炼新颖。信,心之所载由舌、口所发,言、身、行为所表;诚,心之所载,由口、舌所发,言所表。

(二)诚信的成语识解

如果说中华先民借助“人”“心”“口”“舌”“身”等人体概念隐喻诚信概念,体现了诚信概念的物质基础及“诚”“信”各自相应的字义,那么,这些人体概念在成语中所表达的语义关系更是进一步阐释了诚信概念意义。本文以物象基础“人”“心”“口”“舌”“身”,及其转喻概念“言”“行”为检索词,在《中国成语大辞典》[61]进行诚信成语的检索。将收集到的诚信成语语料,以语义进一步分类。表2呈现的是“诚信”成语,表3是“不诚信”成语。表2中成语语料反映,“心”“口”“身”三者的关系必须一致,才能表达诚信之义,如“心口如一”“由衷之言”“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其中“心口如一”“由衷之言”更侧重于“诚”的概念意义,言语直抒心意是诚实、坦诚的表现;而“表里如一”“言行一致”更侧重于信的概念,不仅有外在言语与内心相一致,而且有行为执行内在的心意。诚信不是一时兴起的行为,而是人一生追求和坚守的原则。一贯坚持“心”“口”“身”三者的一致性,更是诚信心理成熟、行为可靠的表现。如“危言危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必信,行必果”表达了言语和行为坚守诺言,没有变化。成语本身来源于传说、典故,其丰富的故事情节带给人们生动的意象图式。如“季路一言”的故事给人们头脑中留下清晰生动的坚持诚信原则的典范,引起人们榜样模仿和亲身体验。

表2 诚信成语

表3“不诚信”的成语中除了“心”“口”“身”关系的非一致性和非坚持性,还有不同程度的违背一致性和坚持性,内容更加丰富。这种非坚持性和非一致性的概念意义,是通过具有强烈对比效应的物象来表达,本研究进一步检索成语字典,发现其他表示“不诚信”成语,虽然不含人体名称,但含有能带来具体体验的物象名称(表中用*号标出)。在“不诚信”的成语中违反一致性,或采用相对之物象如“阳奉阴违”的“阴”、“阳”表示言行不一,“口蜜腹剑”的“蜜”、“剑”和“口是心非”中的“是”、“非”表示言不由衷;或采用夸张和缩小的行为如“添油加醋”中的“添”、“加”,“花言巧语”中的“花”、“巧”和“满纸空言”中的“满”、“空”表示言行上的不属实。“不诚信”的成语“负心违愿”“背信弃义”说明内心、言语和行为相违背使人不信任,“摇身一变”“一身五心”“朝秦暮楚”说明行为、心思多变使人不信任,“信口雌黄”“空口无凭”“课语讹言”说明言语没有依据不能使人信任,“白说绿道”“轻举妄动”“草率行事”说明行为草率,没有原则同样不能使人信任。

表3 不诚信成语

中国人在宣扬诚信美德,鼓励诚信行为的同时,又唾弃欺骗、伪善和道德虚伪的不诚信行为。它们处于人们诚信相关行为表现的两个极端,介于这两者间的行为有时表现为心思不定,言意不明和行为多变的诚信态度和诚信行为不明阶段。从表4中的成语,我们可以看出,由于行为主体内在心理复杂和人格因素或表现出心思不定的态度内隐性,如“三心二意”“心猿意马”“变心易虑”和“情随事迁”;或因行为主体欲避免表露真实意图而采取的迂回策略,如“隐约其辞”“言不逮意”“不阴不阳”“顾左右而言他”;或因现实环境的复杂性而采取的回避态度,如“直而不挺”;或因认不清情势而暂缓行动如“随机而动”“看人行事”“随时制宜”。我们认为这样的诚信不明阶段是暂时的,具有情境性。

表4 诚信不明成语

三、诚信概念隐喻结构表征

(一)诚信概念隐喻的认知图式:心言行协调一致结构维度

诚信自古至今是中国传统道德理念。通过对古代先民诚信造字理据的探寻和诚信成语的分析,可以清楚知道中国人诚信概念隐喻结构的心言行协调一致心理结构维度(图1示之)。首先,诚信是以个体为核心,借助于人体器官“心”“口”“身”为物质基础,反映诚信是个体的内在本质属性。其次,诚信特质和诚信行为的具体体现是个体一贯坚持心、言、行三者间的一致。心是个体内在思想观念、态度和情感的源泉;言语必须是内心的思想观念、态度和情感的表达,这样的个体就心境平和,心胸坦然;行为必须是内心思想观念、态度和情感的直观反映,言语和行为间必须相互映照,这样的个体就真实可靠,自信沉着。第三,个体具体所处的纷繁复杂的社会文化情境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往往会打破一致性和对一致性的坚守,造成心、言、行三者间的冲突。符号“+”在结构维度中表示言、行与内心一致,“-”表示两两之间的冲突。人们在复杂情境中有着矛盾的思想和复杂的情感,如表4 成语所显示的个体处在心思不定、言意不明和行为多变的诚信心理和行为不明阶段,结构维度中用符号“(+,-)”表示。这一阶段一方面表明个体已有的知识不能完全驾驭复杂的外在世界,另一方表明人们在观察、认识和接受外在世界的信息,并内化到个体已有的知识结构,是一个认知升级的过程。第四,诚信是在具体社会情境中个体的内心世界和外在世界互动,表现为心、言、行三者协调的结果。协调过程在此结构中用心、言、行三者间的箭头表示。作为个体的人不是孤立、静止地存在着,而总是处在一定的社会中,受到所处环境的影响,也受到所经历环境的塑造。人既有丰富的思想,稳定的价值观和独特的人格特质,又有丰富的社会关系和环境资源。诚信的心、言、行三者间的一致性在具体情境中往往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行为特殊性。因此,具体情境中的心、言、行三者不断协调以保证个体作为一个整体的和谐状态。诚信的个体是心、言、行三者间的协调一致。心正如海面下的山,往往通过明示的言语和行为表达其心意;言是心与行的必要纽带,言语不仅是个体内在思想观念、态度、情感和情绪的意义表达,而且是个体内在思想、态度、情感和情绪的行为表达,是人们言语行为以外的其他任何行为的解释和印证;行为是个体思想、态度、情感和情绪的具体落实。

图1 诚信概念心、言、行协调一致的结构维度

(二)诚信概念结构的意义内涵

从字形和成语中概括出的诚信心、言、行协调一致的结构维度,是关于中国人概括性诚信概念的意象图式。Lakoff[62]271-275指出,意象图式是人们与周围环境互动中产生的动态的、反复出现的组织模式,因此能经常在人们的基本感觉运动经验中表现出来,具有概念图式特征:多种不同经验的反复出现,相对较少的组成部分,支持推理的内在结构。从上述诚信概念的结构维度看,言语、行为和心理三方面是诚信概念基本组成要素,且“诚”和“信”在诚信概念中所侧重的要素不同。“诚”更侧重内“心”(思想和情感)的真实[6]174,“信”不仅有内心的表达,还有外在的“言”“行”一致,说到做到的行为表现。这两字的创造反映了中国古代先民借俩字所表达对诚信心理和行为的期望,中国古代思想家对诚信道德的解释中也多有体现这样的侧重。“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大学・礼记》),“由其不欺于中而言之,名之以忠,由其不妄于外而言之,名之以信”(《陆九渊集》卷三十二),正所谓诚于中,信于外。“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荀子・不苟》),“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修身”(《大学・礼记》),说明“诚”是内在诚信修养获得的重要途径。“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论语・学而》),“与国人交,止于信”(《大学・礼记》),说明“信”是外在的诚信行为规范和待人态度。现代对诚信的学术研究中,“心”“言”和“行”分别是各领域的研究视角和焦点。哲学领域主要关注诚信的完整性,表里如一、言行一致的诚信协调观;人格心理学关注中国人诚信心理引发的承诺和信用行为,并且体现出信任的人格特质;社会学研究视角认为信任是人际和谐的关键。中国人际信任可通过老实以礼而行、诚意的功利心理和诚心的情感心理而实现;人际的由远及近关系体现为以诚信行为向诚信心性的由表及里的不断发展进路。诚信心性不是人际交往初期立即为他人所认识的,而是通过双方诚信行为的长期积累才为人们所了解,即所谓的日久见人心,人际信任由此而产生和不断增长。目前学术研究总体上关注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两方面及其两者间的互动关系。

其次,以“心”“口/言”为基本要素的“诚”的状态只有(不)诚信者本人知道,而以“口/言”和“身/行”为基本要素的“信”之行为,更多地为外人所注意。重视“诚”还是“信”是区别中国传统的诚信观和现代诚信观的关键。

中国传统上认为诚信是由内而外的修养养成。在中国古代思想家看来,“诚”是基础和根本,是自然和人之本真。《中庸》:“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信”是“诚”的外化,始终受“诚”状态的制约。张载在《正蒙・天道》中,“诚故信”;程颐在《周易程氏传・卷二》中,“故上下之信,惟至诚而已”。所以“不诚者失信”(《诸葛亮集》卷三《便宜十六策・阴察》)。尽管经典论著中直接对“诚”与“信”分别论述中,“信”要远超过“诚”[63],但是,在儒家思想家看来,“仁” “义”是实现的“信”的基础和人性本质,“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四书章句集注》)。而“诚”是实现“仁”“义”之信的必要过程。“心者,身之主;意者,心之发。意发于心,则意当听命于心”,“意诚而后心正”(《朱子语类》卷十五)。宋儒周敦颐对“诚”与“信”的关系曾作过精辟的论述,“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周子通书・诚下》)。“诚”为五常之一的“信”的本源和内在根据。“诚”即内在的精神状态,“信”是外在的行为表现。

现代社会的诚信更注重言行一致的守信行为塑造。[64-65]伴随着我国由传统社会逐渐向现代社会转型,传统的社会结构逐步解体,熟人社会特征日趋弱化,公共领域不断形成与扩大,不同领域、地域的人们作为公民涌入公共领域,理性的、不带私情的人际交往成为必须,履行公民职责成为有责任公民的必然和必须,以公德和契约性规则为基准的人际交往成为常态,更强调如平等、自由、民主、正义等的道德标准普遍性和以法律和契约为制约机制的外在行为的客观性。不像传统诚信那样以“诚”为本,现代市场经济社会中,诚信作为一种道德规范更加强调“信用”的一面。有别于传统“天人合一”的诚信范畴和个体德性修养为进路的诚信行为的塑造,现代社会通过诚信制度化和通过法律、契约的刚性机制塑造个体诚信行为。现代诚信首先是“信”的坚守,言行一致,说到做到,不管个体内心认可与否。

最后,心、言、行三要素是协调一致的关系。三要素的一致关系是诚信品行养成的终极目标。中国社会有着丰富的社会层次,存在着不同的社会群体,不同的社会群体又有其内容丰富的群体文化,个人可以同时处在多个群体文化中,其行为表现出复杂多变的现象。处在这样的人文社会环境中,人的心、言、行三要素总是处在不断协调中,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表现出多样性。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诚信是关系社会中的个体为获得血缘群体的接纳,获得生存的安全感而必须具备的一种伦理智慧。就是说,一个人只有诚信,才能在亲人、朋友、君臣的社会关系中生存并获得生存的意义感,否则就是不忠、不孝、不义、不仁。这样,在中国传统关系社会中,讲诚信是忠孝仁义这样的事。忠就是真的忠,孝就要真的孝,言语发自内心,言行一致,这就是诚信。费孝通先生指出,中国传统社会以“己”为中心,像石子投入水中一般,水的波纹一圈一圈地推出去,愈推愈远,也愈推愈薄,形成所谓的“差序格局”。[66]24-36差序格局中的人际关系决定人们所采取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的依据是不同的。人们的“诚信”以对宗法等级制度的信守为前提和要求。为了信守封建的伦理道义,人与人之间的“信”也是可以置之度外的。所谓“信之所以为信者,道也;信不从道,何以为信”(《左传・谷梁传》)。“信”是否为信,取决于是否合“道”即符合封建主义所要求的臣忠子孝。事实上,在儒德的排序中,无论是以“文”“行”“忠”“信”为内容的四教,还是以“仁”“义”“礼”“智”“信”为内容的五常,“信”均位列末位。孔子在《论语・子路》中明确指出,“士”之“上者”为“不辱使命”,其次为“宗族称孝”,再次才是“言必信,行必果”,而且这也只是“小人”之所为。孟子则讲得更直白:“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孟子・离娄下》)荀子也有类似的表述:“天下之要,义为本,而信次之。”(《荀子・强国》)只因为“义”着眼于君臣关系,致力于维护等级制度,所以是“本”,而作为处理较为平等的“朋友”关系的“信”只能为“次”也就十分自然了。可见,就算是在中国传统的熟人社会,严格服从忠、孝、仁、义的伦理要求,人们仍需要有很多种诚信,君臣诚信、父子诚信、朋友诚信。参与传统人际网络所需的多种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仍要求人们在心、言、行三者间不断协调。

步入现代社会后,特别是随着改革开放深入和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城镇化的逐渐完成,人际间的诚信不再是以血缘和地缘为主要基础的传统道德诚信,诚信也不再是完全的熟人社会诚信。在当下中国特色的政治、经济、文化的背景下,社会中诚信范畴内容较以往更丰富和多面。[67-68]诚信主体除了有个人诚信,还有政府诚信、组织诚信、企业诚信。中国现有的民主体制决定了诚信不仅有以道德为依托的道德诚信,还有以法律为依托的法制诚信。就个人诚信而言,不仅有传统的私德诚信,还有作为公民的公德诚信;不仅有无功利的道义诚信,也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利益诚信。如此多的诚信范畴内容,其贯通于诚信者心理和行为的本质是所依据的道德基础和价值观。置身于民主政治的当下中国,市场经济占主导的社会,城镇化的社会结构变迁进程中,人们诚信心理的拥有和诚信行为的塑造更需要心、言、行三者持续不断协调。

总之,本结构维度中“心”的部分包含了知、情、意三方面错综复杂的内涵[5]1511,不同的诚信行为主体“心”各有不同,即使在相同的情境中,针对同样的行为客体,心、言、行三者不断协调,也会呈现出多样的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这样的诚信结构维度揭示的中国人诚信道德完整性的认知图式,体现了中国人诚信认知过程中全身心地投入社会和文化关系网络中的体认过程和隐喻性概念化。

四、研究展望

心、言、行三者的协调一致的结构维度是诚信的抽象集约的图式结构,是中国古代哲人和思想家提出的诚信修养所追求的道德目标,是实现和谐人际互动的完美行为和心理特征。而日常生活中,由于不同时代,社会环境、个体差异和交际客体的不同,人们对诚信的认知图式中所关注的要素各有不同。对比中外诚信的研究[68],西方诚信总体上是契约诚信,关注“信”的行为,即结构模型中的“言—行”的一致性;而传统中国以熟人社会结构为主要特征,诚信伦理在价值上追求道义诚信,注重“圣人”由内而外的诚信修养,关注“心”诚而导致的外在“言”和“行”的信,即“心—言”或“心—行”的一致性。在目前中国由传统的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的转型时期,总体上人们对诚信要素的关注是否同步有变化?人们对诚信行为的判断依据哪些要素间的一致性?进一步的研究可以通过情景问卷的调查,了解当代人日常生活中诚信道德判断关注的焦点是什么,为进一步的诚信心理和诚信行为塑造的教育切入点提供依据。

社会心理学领域对自我概念、刻板印象、道德、信念的研究成果认为隐喻式建构是抽象概念形成方式之一。例如,道德这样的抽象概念的建构有其生理基础和具身依据,是个体与所处的情境的互动所获得,基于具体概念结构图式的如上—下空间结构[45]、冷—热温度结构[69]、黑—白视觉结构[44]等,经过长期经验积累逐渐投射到道德概念而发生的隐喻式建构的结果。隐喻相关的实证研究发现知觉—运动系统的神经基质在保持其原有功能的同时,通过神经复用服务于新的认知功能尤其是抽象思维能力,并在抽象思维中发挥基础性的作用。[70]本研究通过对汉字和成语的语义分析所获得的诚信概念的认知图式,提供了诚信概念的具身特征和诚信概念的关键要素。进一步研究可以通过道德隐喻的研究范式如启动范式、词图匹配范式等验证诚信概念心言行协调一致结构维度的心理现实性。

国外诚信实验研究综述[71]发现诚信行为的异质倾向,监控程度、道德启动和谎言内在成本等因素都会影响个体诚实的倾向。诚信是个人短期利益和自我控制两者竞争的结果,诚信水平的高低受到环境线索和启动的影响。[72]这样的研究结论也佐证了中国人诚信概念结构中“心”“言”“行”三要素由于受到许多因素的影响而需要不断地协调而达到暂时的一致。中国文化中“心”所涵盖的个体知、情、意三方面[5]1511不仅体现为人们的诚信认知,还体现为对诚信事件的情绪和判断后产生的诚信动机,从而表现为不同形式的言语诚信和行为诚信。国内外的研究中发现人格特质、社会/个人价值取向和情绪等因素影响社会两难情境中人们的诚信行为,表现为异质性。首先,与道德动机直接关联的道德情感(moral emotion)有时会在人们不自觉中激发人们的诚信行为。郑信军和何佳娉[73]研究发现,通过情境模拟视频诱发正性情绪可以提高大学生的人际信任水平,具有“无私诱因”和“亲社会行为倾向”特征的道德情绪一定程度改善个体的人际信任;张晓贤和桑标[74]采用现场实验的方法通过阅读诱发内疚情绪发现,儿童更倾向于作出承诺和采取践诺守信行为;研究还发现具体的道德情感激发人们具体的道德行为。Emma E.Levine和 Maurice E.Schweitzer[75]研究亲社会谎言和利他谎言时发现,当仁爱与诚信发生冲突时,仁爱是比诚信更重要的道德基础。通过社会两难游戏,Raul Lopez-Perez[76]的研究发现游戏前单纯基于诚信交流不能提高人们社会两难情境中的合作行为,而游戏前基于诚信和公平的交流却能够提高人们两难情境的合作行为。其次,研究发现诚信—谦虚的人格特质是较稳定推测道德行为的指标,然而最新的研究,如Zettler等[77]发现诚实—谦虚的人格特质在合作关系中的个体差异,隐含了人格特质与环境要素的依存关系:低诚信—谦虚人格特质个体,当背叛的诱惑变小或背叛后风险加大时,其行为倾向会从背叛转向合作,而高诚实—谦虚人格特质个体,即使在有相当大的背叛行为诱惑或没有背叛后风险的情况下,也一贯采取合作行为。为数不多的诚信实验研究提示:诚信行为在日常生活中有相当大的道德异质性,表现为信任、利他性撒谎、承诺和践诺等。同时研究表明诚信行为不是单一要素如人格特质或诚信道德约束作用的结果,可能诚信道德与其他道德基础如仁爱、公平等的合力更倾向于产生具体的诚信行为如信任等。本诚信概念的结构维度为进一步的实验研究提供视角,通过对“心”的部分具体细分为人格特质、道德情感等变量,研究目标可细分为诚信判断和诚信行为两方面,借助社会两难的成熟研究范式,发现在哪些具体的道德启动下会有怎样的诚信行为的发生,为诚信教育实践中诚信认知训练和诚信行为塑造提供基础研究依据,同时为诚信行为塑造的社会环境建设和诚信文化的营造提供科学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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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雯瑶]

Structural Dimensions of the Chinese Conceptual Metaphor about Integrity

LENG Jie1,2WU Ji-xia1
(1.School of Education,Soochow University,Suzhou,Jiangsu 215123,China;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oochow University,Suzhou,Jiangsu 215006,China)

Abstract:Discussions of the structural dimensions of integrity by scholars at home and abroad from their respective perspectives have revealed the complexity of integrity as an abstract concept.Research in this regard has yet to offer a manageable definition of integrity and to be supported by more empiricism.Departing from the 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this paper adopts a qualitative approach to the etymological and semantic significance of cheng(honesty)and xin(credit)and related idioms,and reveals that integrity means the trinity of the individual’s heart,words and actions.Such a trinity may vary in degrees to guarantee the holistic harmony of the individual though conflicts among the three factors may occur in some cultural and social settings.

Key words:integrity;abstract conception;conceptual metaphor theory;the trinity of the heart,words and actions

* 通讯作者:吴继霞,E-mail:wujixia@suda.edu.cn。

中图分类号:B84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068(2016)01-0036-14

收稿日期:2015-09-15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日常生活中诚信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研究”(项目编号:14BKS080)、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英语专业学生文学阅读的实证认知研究”(项目编号:14BYY079)、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资助项目“基于隐、转喻认知机制的二语心理词库发展有效性研究”(项目编号:2014SJB516)、2015年度高等学校研究生培养创新工程建设专项项目“中国人诚信概念隐喻的心理现实性研究”(项目编号:KYZZ15-0346)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冷洁(1968—),女,江苏苏州人,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苏州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教育心理学、认知语言学研究;吴继霞(1962—),女,江苏如皋人,博士,苏州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人格心理学与教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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