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深处那一口老井—寻访电影《老井》拍摄地
2016-04-23白英
文·图 / 白英
太行深处那一口老井—寻访电影《老井》拍摄地
文·图 / 白英
《老井》传达出社会历史的行程,人物命运的沉浮,现实生活的变迁,折射了一个伟大民族在千辛万苦中的世代拼搏。渗透着旧时代农民的命运感,而成为上千年来太行山区农民生活的缩影,表现了一种深邃、古朴、进取的民族精神美。
―《老井》获得第8届金鸡奖的颁奖词(1988年)
大山深处的老井村
老井村原本并不叫“老井”。多年前,村名还是“石玉峧”时,因困顿在莽莽太行山深处,“出山靠爬,吃水靠天”,尤以缺水名闻乡里。1987年,由中国电影导演第五代领军人物张艺谋主演的影片《老井》,以石玉峧村打井的苦难史为故事原型拍摄而成。电影一经问世就引起了轰动,多次在国内国际上获奖,也使这座深山小村的“贫困”名扬天下,石玉峧村就开始逐渐被外界称为 “老井村”了。
枯井与电影《老井》拍摄地
老井人现在吃水不愁了
老井村,拍摄电影而改变命运
刚进老井村,就见青山环绕中一幢幢小石屋仿佛雨后山间冒出的蘑菇,让人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村中随处可见的一眼眼枯井,像是一个个难以愈合的伤口,默默昭示着老井村辛酸的历史,也无言地诠释着“老井”的村名。枯井前大多都立有简朴的石碑,笔者仔细看了一下,较早的石碑为清雍正年间所立,较晚的出自20世纪70年代。其中一块碑上有这样的记载:“民国三年下场井一眼,无水。孙旺满、赵仁厚井坍身亡。”黝黑的井下就这样埋葬着一条条干渴的灵魂。200余年的时间里,中国大地上,历史尘烟起起落落,社会结构、生产生活方式都发生了诸多变革,而在这里,“打井”却是生活中不变的主题。
时令已入伏,这里却由于深山老林的庇佑,山风徐徐、凉爽宜人,村头石碾上,几位歇凉的老人在悠闲地扯着闲话。“天下雨雪就像是过年,”说起村里的井,村民李老汉的话匣立刻打开了,“上世纪70年代,有一年天旱得厉害,村民们白天上山下地,天一黑就得赶紧放下手头的营生,担起水桶往15里外的河沟处跑。三更半夜,不怕碰鬼,就怕见人。因为人多水少,大家都是挑着三四副空桶到处排队,排到天明能接上一两桶水就会高兴得一路哼唱着回家去。这水啊,活憋了俺村几代人。更不要说因为打井塌方压死压残的那几十条后生了。”老人边说边拿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眼枯井:“你不信去数数,全村方圆不过20里,却挖出了151个干窟窿。”
老人手指的不远处,正是村里最著名的一眼枯井,除了立着“清宣统第二年,打井第二眼,经一年零八个月打成,无水,井口掉石伤二人”的石碑外,还有一块“老井电影拍摄处”的石碑。电影《老井》的问世,让老井村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在各方面的大力扶持下,首先是告别了吃水难,走在崎岖的山路两旁,路南路北所观之处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山路的一侧是间距很近但零乱破旧的几十眼干窟窿,而另一侧是利用地势落差,采用地下机械辐射自流引水技术,每隔百余米新建的5眼定向竖井的新井口。其次是成为了旅游热点,走上了脱贫致富的道路,特别是在2005年全村实现了通路、通电视、通移动信号、通电话,政府与相关部门的“输血”使村民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可以这么说,贫穷苦难的小村,因为电影《老井》,命运出现了转机,但是另一方面,不也正是因为老井村所提供的现实素材具有深邃的命运感与震撼心灵的精神力量,才使得电影《老井》能够提炼与加工成经典佳作,正是现实中“老井村”在“千辛万苦中的世代拼搏”所表现出的“深邃、古朴、进取的民族精神美”,才让银幕前的万千观众潸然泪下。
石板房,独具风情的山乡建筑
当地流传着这样的民谣:“石梯、石楼、石板房,石地、石柱、石头墙,石街、石院、石板场,石碾、石磨、石谷洞,石臼、石盆、石水缸,石桌、石凳、石锅台,石庙、石炉、石神像……”即使从没有到过老井村,也可以从民谣中听出来,这里的民居是由石头组成的。在都市里看惯了由冰冷的钢筋水泥搭建起的林立高楼,独具风情的石板房让人犹如触摸到了山乡的灵魂。
石板房并没有什么装饰,山民把随处可见的石头采集在一起,经过打磨等初步处理,选取合适的石板进行搭配组合,使这些石板变成千姿百态的石墙、石瓦、石院和石径。石板与石板之间,没有泥土的胶着,没有钢材的固定,从屋基到屋顶,从地面到四壁,除了石板还是石板。这里的房子绝对不会“楼歪歪”,房子的地基就在坚固的岩石上,想倒都难。根基用最厚的石板铺垫使其牢固并防水防潮,墙体用较厚的石板压缝交叉砌成,坚固耐用。屋顶用较薄的石板从下到上叠压着平铺,以方便雨水从房坡上顺流而下,看上去似鱼鳞状。建筑样式随意自然,单间、多间相互衬托,三合院、四合院交相辉映。整个村落房屋院落依坡就势,参差错落,蕴含着一种历久弥远的沧桑感。
说起石板房的建造,村中老者讲起来滔滔不绝。太行山道路崎岖险峻,交通运输极为不便,山下的砖瓦是很难运到山里的,那塞满天地间的石头就是最经济、最理想的建筑材料。村里几乎人人都是石匠,只需要花些力气往岩纹四周打进钢钎,插入铁棍,便可撬起丈余长、几尺宽、一寸厚的石板。盖房时,将石板吊上屋顶,最后在脊上和石板块之间的衔接处平放上小石板,一座石板房便告完成。虽然简洁,甚至简陋,但这种石板因其溜水快,不会存水,梁、檩、椽子等木质材料不会因潮湿而腐烂,所以坚固耐用并且冬暖夏凉。
世事变迁,现在年轻一代的山里人已不满足山上贫乏落后的生活,陆续落户山外,山里留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留守,一些石板房随之破败没落。随着村里的旅游开发,外来游客的增多,村里人开始仿效城里人的生活,他们拆去简陋的石板房,用钢筋水泥建起了洋楼,原生态的石板房遭到了破坏,这让许多文化人深感忧虑。
老井汉子
老井人,自然无拘的幸福生活
行走村中,路边都是忙碌的村民的身影,我与劳作中的一对农民夫妇随意地聊了起来,看着他们艰苦的生存环境,粗糙的手,晒黑的脸,我固执地认为他们的生活一定很艰难,但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随意地开着玩笑,说着逗趣的话,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待外来的游人非常友好。接受他们的邀请,我跟进了屋子,石板房中的陈设处处透着岁月的痕迹,但也不乏现代的气息。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党员缴费证,还有一张结婚照,男女主人经过化妆后,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了,如果不是看着夫妇俩,是永远也联想不到一起的。仔细看男主人的造型,忽然觉得什么地方熟悉,细想,原来是长着一张“张艺谋脸”,怪不得当年这部电影会选张艺谋当主演,他在电影里的形象作为这里的代言人真是当之无愧。
太阳快落山了,汉子们劳累了一天,聚在一起坐在碾子上互相打趣,抽烟聊天,夕阳洒在男人们桑沧的身上,映出的是一张张饱经风霜却快乐的脸。我仔细打量着闲聊的男人们,有一个穿军绿迷彩服的男人面色红润,穿戴整齐,而旁边一个,头发蓬乱,胡须不整,两人坐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相同的是,他们脸上都看不出来任何愁绪。过了一会儿,大家都散开了,我便坐在碾子上和头发蓬乱的男人聊起来,我问他多大年龄,孩子上什么学等,男人很随意地告诉我,他属羊,四十多了,没有孩子,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我顿时后悔自己问得鲁莽,心想一定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痛,一下就沉默了,不知该怎么往下说。汉子也不注意我的表情,依然眉飞色舞地与我聊着,我拍照的时候也一直站在我的身边特别好奇地观看。天有些暗下来了,汉子向我告别说,他要回家做饭去了,丝毫不见任何的愁绪与难过,相反,透着一种大山凝出的坦然。只不过,此时我想起来刚才穿戴整齐的男人,再看这个头发有些篷乱的汉子,心里有些酸楚,没人疼爱的男人,也不知漫长岁月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心境竟还能豁达自然。
看了这生活在太行山深处的人们自然、无拘的生活状态,忽然感觉到快乐其实是一种极其简单的感觉,男人们在田间劳动得有力,女人们在家里操劳得甘心,孩子们在石板院子里玩耍得很开心,他们的幸福感洋溢在脸上,荡漾在眉宇间……
(责任编辑 黄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