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震慑：心理测试揭开17年连环血案

梦婕

2015年12月22日晚，家住湖北省枣阳市南城街道的姚丽芳失联，疑似被害，但因案发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直接证据，嫌疑人刘海明拒不承认自己与姚丽芳的失联有关。在枣阳警方的邀请下，犯罪专家范晓玲带着心理测试题出现在刘海明面前。刘海明经过两个昼夜回答完测试题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交代了案发当晚杀害姚丽芳的全部真相。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另一起尘封17年的无头悬案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2015年12月22日深夜，家住枣阳市南城街道的吕大进到南城派出所报警，称其妻姚丽芳失联。

据吕大进称：当晚8点前，姚丽芳骑摩托车，去离家不远的一个姓曹的闺蜜家借钱，3个多小时也不见她回来。家人去曹家找，曹家人说她借钱后就走了。

警察于是连夜帮助找寻，结果在通往街道的一条小路上发现了姚丽芳的红色摩托车，车上无任何东西，一路却不断有滴状的血迹出现，警方意识到情况不妙。

姚丽芳时年44岁，与丈夫吕大进婚姻稳定。夫妻俩为人敦厚和善，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警方怀疑姚丽芳已经遇害，但基本可以排除仇杀。

三天后，警方将刘海明列为最大嫌疑人。刘海明也住在南城街道，34岁的他一直单身，靠打零工维持生计，无犯罪前科，平时喜欢接近女性。当晚警方到现场侦查摩托车和路上的血迹时，刘海明也来看热闹，并随口说了句：“这人估计死了，可怜。”这话引起了警方的怀疑。

随后，警察找到刘海明询问，刘海明表现得爱理不理。之后，民警又去其家中调查，没有在其住处发现异常情况。由于姚丽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刘海明是嫌疑人，案情陷入僵局。

2016年1月中旬，枣阳警方请来孝感应城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女警范晓玲协助破案。42岁的范晓玲专攻犯罪心理学，是湖北省知名犯罪心理专家。2005年8月至9月间，应城市二中周边频发针对学生的抢劫案件，学生备受惊吓，学校、家长和社会反应强烈，范晓玲经过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心理测试，成功破获了这起团伙抢劫大案。

心理测试技术是一门边缘学科，具有很强的经验性。这次，范晓玲应枣阳警方邀请帮助破案，她用移动硬盘带来了自创的17卷犯罪心理测试题。当天，刘海明被办案民警客气地“请”到枣阳市公安局接受询问。面对眼前这位美丽文弱的女警官，刘海明不以为然，他横着坐在椅子上，自顾抽起了烟。范晓玲什么都没说，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待民警安好了测谎设备后，她叮嘱刘海明，认真在电脑上回答测试题。

这些测试题看起来很简单，尤其是最初的一些题目，并没有难住刘海明。如第1道测试题：“如果你拥有一座别墅，你认为它应当建立在哪里？此题有如下几个答案，分别是A湖边，B草原，C海边，D森林，E城中区。刘海明没有犹豫，回答的是（E）。

接下来的几道测试题，刘海明回答也都比较轻松。如第7道测试题：“你喜欢看哪类电影、电视剧？A悬疑推理类，B童话神话类，C自然科学类，D伦理道德类，E战争枪战类。刘海明回答的是（D）。

但是，后面的测试题看上去就比较难了。“一个人坐着火车去邻镇看病，看完后病全好了。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隧道，这个人就跳车自杀了，请问为什么？”刘海明经过较长时间的思考后，回答：“这个人是瞎子吧，看好病后终于看得见光明了。经过隧道时一片黑暗，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又瞎了，绝望中，他就跳火车自杀身亡了。”回答完这道一般人都会被难住的题目，刘海明甚至为自己的聪明感到一丝得意，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还有一道测试题是：“有一个女人，她的老公出轨了，这个女人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状况，决定服毒自杀。自杀前她留下了一封遗书寄给了她的初恋情人，初恋情人看到遗书后，十万火急地赶到这个女人的家里，这个时候女人还没死，她看到初恋情人来了，表现得相当激动，两人缠绵不已。初恋情人对女人说，他一定能找到对付和教训她老公的办法。第二天，警察登门找到这个没有死去的女人，说她老公已经死了，死亡时间正是她在与初恋情人幽会的时间里。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看到这道测试题时，刘海明脸上显出了一丝慌乱的表情，不时用手紧揪着头发，额头上甚至冒出汗来。看着范晓玲在一旁静静地观察他，他更加慌张，想跳过这道题，做下一道测试题，想想似乎觉得不对劲，回头再次停留在这道题上。颇费了一番脑筋，他做出了回答：“这个女人对丈夫一再出轨忍受不住了，她给初恋情人寄了一封遗书后，拿出事先藏在柜子里的毒药，准备服毒自尽。初恋情人看到遗书后，十万火急地赶到现场，中毒不深的女人后悔自杀，与初恋情人和好亲热。初恋情人发誓要为女人报复她的丈夫，谁知此时女人的丈夫正在另一地点和他的情人发生关系，由于事前他服用了药物，导致他心脏病突然发作死掉了。所以，他的死亡并不是女人报复导致。”

终于答完了这道题，刘海明不无轻松和得意地瞥了范晓玲一眼，他的回答不仅有推理，甚至还有一些细节，这让他来了精神，慌乱和紧张也不见了。

刘海明住在小镇上，无业无家，他因此向往有一套住在城中心的别墅，这很好理解；而他喜欢伦理道德类的电影、电视剧，证明他身上可能存在着灵与欲的矛盾和冲突；他对病人看好病后，却在经过一个隧道时跳车自杀的回答，显示他的智商出众；而他在回答“女人老公与情人约会时意外死亡”那道测试题时所显示的慌乱，则显示他对犯罪“有感”的紧张。

不同类型的试卷，上千道测试题，除去吃饭睡觉喝水，刘海明对着电脑连续回答了整整两个昼夜。在此过程中，他心理和情绪上表现出极大的波动，并伴有揪头发、捶打胸口、抹汗等较强烈的肢体动作。测谎仪器显示，他多次心跳加速，血压更是反复升高。范晓玲向办案警察详细地说明了他的这些“非正常反应”，警察们就他案发时去向不明、案发后到现场随口说出那句话，以及他回答有关案情测试题目时的慌乱，有针对性地对他加强了审讯力度。民警还指出他苦心编的故事有破绽，并为他揭开破绽，刘海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一边听一边跺脚叹气。最终，他原原本本地交代了抢劫并杀害姚丽芳的犯罪事实。

据刘海明供述：案发前，他尾随过姚丽芳好几次，了解到她的生活规律。案发当晚8点多钟，他又一次溜达到姚丽芳家附近，见她骑着摩托车出了门。原本他想对她实施强暴，但因当时路上有人，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躲藏在姚丽芳必经的路上等她返回。约半个多小时后，姚丽芳骑摩托车回来，此时，她包里装着从曹家刚借来的钱。刘海明趁着没人，突然从路边冲出来强行拦下姚丽芳骑的摩托车，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将她拖到偏僻处。当他发现姚丽芳包里有不少钱时，顿时改变了主意，试图要抢走她的包，没想到遭到姚丽芳的激烈反抗。争斗中，刘海明产生了杀机，他拼命掐住姚丽芳的脖子，并用路边的石头将她砸死，沿路留下了不少血迹。然后，刘海明趁着夜色把她的尸体背到自家，扔进了地窖掩藏，并拿走了她包里的所有钱。为了不让警方怀疑，他特地将家中收拾了一番，还将地窖入口处进行了遮盖。

刘海明在交代抢劫并杀害姚丽芳的犯罪事实后，眼神却还停留在范晓玲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说：“范警官，没想到我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会栽在几道不起眼的测试题上。”范晓玲觉得刘海明的这番话很蹊跷，感觉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内容。

半个小时后，两人再次在审讯室面对面。刘海明见到范晓玲惊讶地说：“范警官，你怎么又来了？”“你话没说完，我当然还要来”，范晓玲激将道：“我很好奇，你到底还做了哪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事。”刘海明的情绪再次变得焦躁起来，他找借口说想抽烟。范晓玲知道他是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便让办案警察满足了他的要求。

两人的眼神对峙了很长时间，最后，刘海明的内心再一次被瓦解了，他慢慢地低下了头。随后，他惊悚地说起了发生在17年前的另一桩奸杀少女案：

1999年11月底，年仅17岁的刘海明因家境贫困上中学便辍学了。他与一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沾染上流氓习气。一天晚上，他在枣阳南城郊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强奸了一名18岁的女生。因怕对方告发，他将其掐死，之后把女孩的尸体扔到郊外的山林。由于抛尸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证据，这起案件成了一桩悬案。而自这次犯下大案后，刘海明逃到外地生活了几年，还学会了上网。后来见风声已平息，他于2007年又回到家乡。由于穷困潦倒，他谈了几次对象都无疾而终。他重蹈覆辙，决定再次选择女性作案。这一次案发后，他淡定地将尸体扔进了自家地窖，还故意在警方调查时前去围观。

34岁的刘海明在邻居眼里很聪明，邻居家的电器出了问题，他都热心地帮忙修理，没人会想到他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当办案民警问他为什么要供述17年前犯下的罪行，刘海明说：“做心理测试太难熬，我受不了。既然你们怀疑我还有事儿没说，我不如主动说了。逃了这么多年，是还债的时候了。”

2016年1月15日下午3点，枣阳警方通过嫌疑人刘海明的现场指认，在他家门前的地窖内找到了被害人姚丽芳的遗体，这起案件成功告破。而多年前那桩悬而未决的无头案，警方重新对死者核查了身份，并将破案情况对死者父母进行了通报。

范晓玲使用心理测试技术（又称为“心理测谎术”），全面瓦解嫌疑人的心理防线，成功地侦破两起相隔17年的恶性杀人案件，由此说明嫌疑人即便没有留下足够的犯罪证据，且表面坚不可摧，但他的犯罪行为还是在心理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在他身上终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让真相破茧而出。

（本文受害人为化名）

编辑/罗 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