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肾只为换爱情，结果却是一场空

乔乔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因为心理性阳痿，赵新贤很怕面对妻子李榕，在书房撑到深夜，才蹑手蹑脚上床，躺得离李榕远远的。为照顾他的自尊，李榕故意装睡，还发出鼾声，其实是数着眼泪到天明，回想这几十年来她对爱情的苦苦追求，以为搭上了幸福号专车，却不想一切都落空了……

暗恋“哥哥”14年，

迟来的承诺好艰难

2013年4月9日，李榕从微信朋友圈了解到一则信息：赵新贤已从深圳回北京定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划过她的心。赵新贤曾是李榕的亲人，是她没有血缘的哥哥。这个男人曾像一列时光列车，穿行在李榕美好的青春岁月。与他分别14载，李榕已人近中年，但对他刻骨铭心的暗恋，还不时磕痛李榕的心……

李榕在北京小胡同里出生长大，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1996年10月，母亲带着她改嫁。继父50出头，是一名工程师。他的儿子赵新贤大李榕3岁，当时在北京工业大学读大二。身高1.78米的赵新贤阳光俊朗，用勤工俭学的钱给李榕买巧克力。李榕则省下零花钱给他买祛痘霜。他们的感情不亚于亲兄妹。少女情怀是首诗，朝夕相处中，李榕渐渐爱上了他。

遗憾的是，李榕母亲的这段婚姻并不顺利，与丈夫因琐事摩擦不断，后来发展到冷战。但这没能阻止李榕心里的暗恋。1999年9月，李榕考入石家庄经济学院。赵新贤在北京起重机厂上班。这年寒假，李榕在回京列车上做出决定：向赵新贤表白。然而到家第二天，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母亲离婚了。李榕心里清楚母亲对赵新贤父亲的愤恨，所以，她只得含泪让这段暗恋在心中发酵。两个月后，赵家父子远赴深圳，彼此再无联系。

这份不见天日的情愫伴随李榕整个少女时代。2008年，28岁的李榕禁不住母亲逼婚，仓促结婚。因赵新贤是完美参照物，李榕始终与丈夫隔着一层。2012年3月，丈夫提出离婚。没有挣扎和眼泪，李榕平静办理了离婚手续，3岁的儿子归前夫。

赵新贤无形中成了李榕寻找幸福的障碍。14年了，李榕觉得该与赵新贤做个了断了。通过在微信朋友圈多方寻找，李榕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2013年4月20日，李榕给他发送短信：“你打碎了一个小女子的幸福，李榕。”几分钟后，赵新贤电话过来了：“你是李榕？”李榕调侃道：“我们还能见一面吗？”

李榕与赵新贤在公园见面了。光阴褪去了青涩，他更加成熟稳健。没有矜持和掩饰，李榕述说了十多年的暗恋及因他而碎的婚姻。赵新贤震惊了，良久，他长叹一声：“我知道那时你依恋我，可我以为只是兄妹间的亲情。况且我爸和你妈水火难容，我没往那方面想。”李榕含泪问：“如果当年我向你表白，你会接纳吗？” “应该会吧。”这句话，解开了李榕十多年的心结。得知赵新贤女儿都7岁了，李榕决定从此不再见他。

李榕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赵新贤有任何交集，谁知这年7月，赵新贤将李榕约到中关村一家咖啡厅，期期艾艾向李榕借2万元钱。不是走投无路，赵新贤不会放低姿态求人。李榕从包里翻出银行卡：“遇到什么困难了？卡里有25000元，你拿去应急。”赵新贤收好银行卡，向李榕讲述了他的坎坷遭遇……

赵新贤当时随父亲到深圳发展，注册了一家物流公司。2003年公司步入正轨，赵新贤与同是北京人的周洁结婚，不久女儿降生。性格差异，加之抚养女儿的艰辛，两人的婚姻出现裂痕。2012年6月准备办离婚时，周洁被查出尿毒症，离婚暂时搁置下来。一年多来，赵新贤未能帮妻子找到匹配肾源，周洁靠透析维持生命。物流行业竞争激烈，加上周洁的拖累，2013年1月，公司经营不下去，一家人黯然回京。

周洁一场大病让赵新贤变成赤贫，更让他们的婚姻雪上加霜。自从被查出尿毒症，周洁变得敏感、多疑、暴躁，与赵新贤冲突不断。妻子透析一次需400元，每周三到四次。经济负荷，精神折磨，让赵新贤生活在炼狱中。他对李榕说：“如果不是周洁患病，我们早离婚了。我向你借钱，就是给她治病。”

赵新贤的悲情际遇，让李榕看到了爱情缝隙，疼惜、沉睡的爱瞬间汹涌而来。李榕知道，自己对他的爱已落满灰尘，擦去尘埃，幸福应该就在下一个路口。她单刀直入：“我想帮助你。”赵新贤沉默良久，说：“我不想让别人指责你是‘第三者，我也不想背负抛弃病妻的骂名。给我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新贤说的是真话，还是敷衍自己？他会给怎样的交代？周洁怎么办？赵新贤承诺说：“我想好了，等周洁换肾成功，我就与她办离婚手续，也算是给她和女儿一个交代。”李榕反问道：“到时周洁会离婚吗？”“我和她早没感情了，绑在一起对彼此都是痛苦和伤害，这个决定是与她商量好的。只要恢复单身，我马上与你结婚。”这份承诺来得太艰难，李榕落泪了……

悲壮给“嫂子”捐肾，

飞蛾扑火只为爱

只要周洁不换肾，自己的幸福就遥遥无期。此后，李榕自愿加入周洁的“找肾大军”：将她的尿毒症信息发布到北京30多家医院官网。然而，国内等待换肾的患者超过200万，捐肾者却不到5000人，经常是4000多名患者争夺一个肾源。据医生介绍，尿毒症患者仅靠透析，生命也能维持5到10年。李榕悲观了：自己还有勇气等下去吗？就算自己能等，赵新贤也许早被压垮了，到那时他们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揪心的事不止这些。赵新贤的狼狈困顿，常一遍遍碾压李榕的心。他经常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甚至左脚穿黑袜子，右脚穿灰袜子就出门了……曾经赵新贤是个精致男人，会弹吉他，会朗诵诗歌，还会煮咖啡。是周洁和这场婚姻将他逼到了如此不堪境地！

2013年9月，赵新贤准备陪周洁去医院做透析，领导突然让他去单位加班。赵新贤只得请岳母陪妻子去医院。下午2点，赵新贤改完最后一版图纸返家。他一进门，周洁端起茶几上的热牛奶就泼过去：“你存心找借口逃避，盼我早死！”岳母也向他发难：“我女儿出嫁前健健康康，是你把她害成了这样！如果她过得舒心，怎么会得这种病？”赵新贤不敢分辩，强忍泪水出了门。

赵新贤无论体力、心理还是精神，都濒临崩溃，再煎熬下去，不死也会疯。眼睁睁看着心爱男人受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李榕心如针扎。隔着时光往回看，往昔一幕幕温馨场景在李榕脑海里回放。那时母亲与继父一冷战就不做饭，赵新贤常挽起袖管下厨房，给她做可口的鸡蛋西红柿面……

为拯救赵新贤，拯救爱情，李榕做出破天荒的决定：去医院为周洁配型。赵新贤错愕了：“那怎么行？”“我爱你，总想为你做点什么。”赵新贤无路可走，含泪默认了。

9月，赵新贤陪李榕在医院进行体检，她身体健康，血型与周洁相配。更神奇的是，两人肾脏配型6个点位有4个相符。李榕决定为周洁捐肾。赵新贤问李榕：“捐肾不是儿戏，你真的不后悔？”李榕悲壮地说：“为了咱们的未来，我愿做一只扑火的飞蛾。”赵新贤流泪了……

几天后李榕的母亲来住处看女儿，发现了这份捐肾体检报告。她惶恐得声音都变了：“你这是干什么？为谁捐肾？”李榕原原本本讲述了自己暗恋赵新贤，准备用一颗肾换爱情的计划。母亲一声悲叹：“天哪！这会毁了你一辈子！”李榕告诉母亲，自己已咨询过专家，健康人捐肾后对身体无明显影响，完全能正常生活。

年逾六旬的母亲在李榕面前跪下，哭求道：“好男人多的是，你为啥非跟赵新贤缠在一起？你执意给那个女人捐肾，我就一辈子跪下去。”李榕也在妈妈面前跪下来：“当年如果你不跟赵伯伯离婚，我和新贤哪会有今天？”母女俩相拥而泣，脸上眼里全是泪。见妈妈脸色越来越惨白，李榕赶紧打电话叫来小姨，她连说带劝将老人接走了。

当年妈妈能控制李榕，现在她老了，李榕也30多岁了，她一定要自己做主。手术定在10月10日。为避免刺激周洁，李榕与医务人员达成一致意见，向周洁隐瞒了她捐肾的事实，谎称院方找到了匹配肾源。李榕怀着勇士赴死的悲壮，全麻后被推入手术室。

因李榕是免费供体，周洁的手术费用仅为同类患者的三分之一;加之父亲和亲友资助，赵新贤没为此负债。虽刀口隐隐作痛，但能为心爱的人付出，李榕是幸福的。那几天，赵新贤一直守着李榕，眼里涌满泪：“你的牺牲太大了，这份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李榕给他一个笑脸：“有代价的幸福才值得珍惜。”

李榕的身体一天天康复，周洁却每况愈下。术后半个月，周洁出现尿血、高烧、肾肿胀等剧烈排异反应，院方两次下达病危通知。11月3日，周洁因肾脏、心脏等多器官衰竭不幸离世。赵新贤虽解脱了，但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还是让李榕伤感心痛难过……

“幸福计程车”停运，

摒弃鸡肋无性婚姻

李榕出院回家，她知道妈妈一直为自己揪心，第一时间赶过去看她。让她想不到的是，小姨用轮椅推着妈妈在门口迎接她。小姨说：“你捐肾当天，你妈血压飙升到180，突发脑溢血，导致右半边身子偏瘫。”李榕泪如雨下。妈妈眼歪口斜说不了话，示意小姨拿来纸和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写道：“自己选择的路，好好走下去。”李榕含泪点点头。

12月，李榕向赵新贤提出结婚。他一脸为难：“周洁尸骨未寒，咱们这时结婚会遭人口舌，再等等吧。”一晃到了2014年5月，李榕已34岁，再也等不起了。5月28日，在李榕的再三催促下，两人去领证结婚。

新婚伊始，赵新贤凸显模范丈夫本色。李榕因只有一颗肾，比一般人怕冷。为照顾妻子，不论天气多热，赵新贤始终将家里空调定格在23℃，且晚上用热水给她泡脚。李榕干不得体力活，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赵新贤什么都不让她拎。碰上李榕的生理期，他总不忘给她冲红糖水……这就是李榕想要的平凡女子的幸福。

也许因付出太多，李榕对这场婚姻期望值比较高。碰到周洁的生日、忌日，赵新贤会带着水果、鲜花，与女儿一道去祭拜。李榕提醒他：“请顾及我的感受。”赵新贤瞪了她一眼：“再怎么说周洁也是孩子的妈妈，而且我们在一起生活多年。”此话一出，李榕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俨然是个局外人，心里渐渐有了疙瘩。

以前赵新贤在李榕眼里像神一样披着霞光，一举一动尽显魅力。朝夕相处后，她发现丈夫也有世俗男人的诸多缺点：他睡觉打呼噜，嘴角流口水，晚上不爱刷牙;他不够大度，生活抠门。要是李榕买一件超过300元的衣服，他就拐弯抹角提醒道：“家里水电费涨价了，物业费该缴了，我们又该缴保险费了……”言外之意就是让妻子别乱花钱。刚开始李榕尊重他，次数一多，逆反心理上来了，他不让自己买300元的衣服，李榕就买400元一双的鞋子。如此一来，赵新贤经常几天不理她。委屈累积到临界点，李榕会与他争吵。赵新贤丢下一句：“老早周洁勤俭持家，可不这样。”也许他只是随口说说，李榕的心却百般滋味。

赵新贤的女儿卉卉也不让李榕省心。小姑娘不明白她在这场婚姻中的牺牲，只知道继母取代了她妈妈的位置，处处抵触她。李榕一与赵新贤发生口角，她就冲继母嘟嘴巴：“不许欺负我爸爸！”平常生活中，她与李榕的界线也划得很清：她和赵新贤的牙刷、毛巾放在一边，李榕的单独放在另一边;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她紧挨着赵新贤坐着，刻意与继母分成两个阵营……

2015年春节，李榕将儿子冬冬接来过年。除夕夜，李榕给冬冬和卉卉分别包了500元红包。大年初一中午，冬冬哭着跑过来告状：“妈妈，卉卉抢了我100块钱，还拧我耳朵。”李榕仔细看了看儿子的耳朵，果然又红又肿。卉卉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也就算了，怎么还欺负小孩子呢？李榕冲到她房间，呵斥道：“你为什么欺负冬冬？”小姑娘振振有词：“你和我爸爸吵架，我就要欺负他。”孩子的话让她的心一凉。

傍晚，赵新贤从单位开完团拜会回家，卉卉向他告状，说李榕和冬冬欺负她。赵新贤黑着脸吼李榕：“你爱冬冬，我也爱卉卉，请你考虑一个父亲的感受。”李榕向他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赵新贤不信。他的意思就是妻子在说谎。李榕也无心跟他多辩论，生活的磕磕绊绊，让李榕原本美好的心境都丧失殆尽。

最让李榕纠结、难以启齿的还是夫妻间的隐私。早在新婚之夜，赵新贤就力不从心，男人雄风尽失。李榕没有责怪他，但难掩失望之色。赵新贤向她解释：“突然与你在一起，我有些不适应，兴许过段时间就好了。”李榕从网上了解到：有一种男人再婚时，面对另一个女人，会有一段不应期。

然而婚后4个月，赵新贤依然没有改观。他是不是有生理缺陷？李榕陪赵新贤去就诊。医生问了他们的情况，原来，此前周洁患尿毒症多年，赵新贤常年缺乏性生活，导致心理性阳痿。此后，李榕陪赵新贤开始系统治疗。他每周两次接受专家的心理疏导，李榕每天督促他服药。赵新贤的状况有所好转，两人勉强过了几次夫妻生活。

然而不多久，赵新贤又回到从前。医生告诉他，心理性阳痿因人而异，有的男人通过治疗能重振雄风，有的可能终生无法摆脱。赵新贤愧疚自责，不敢正视妻子的眼睛。夫妇俩害怕黑夜的来临，赵新贤恐惧面对李榕，经常在书房捱到深夜，才蹑手蹑脚上床，躺得离李榕远远的。为照顾他的自尊，李榕故意装睡，还发出鼾声，其实是数着眼泪到天明。

李榕终于明白，其实这些年她一直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爱的还是十多年前的赵新贤华丽的影子。此前得不到，自己将他想象得完美无缺，像神一样披着霞光。如今真实走近他，才发现他有那么多难以忍受的缺点。千辛万苦登上“幸福计程车”，可还没开出多远就悲情停运了。自己才35岁，未来人生还那么漫长，不能一辈子在无性婚姻中煎熬。理清思绪，李榕决定重新寻找人生幸福。她向赵新贤提出离婚。三天后，两人办理了离婚手续。拎着行李箱走出赵新贤的家，李榕长长舒了口气，经历这场刻骨铭心的结婚离婚，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生活，未来岁月里她不会再摔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