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书”

那郑麒鹰

作者简介：那郑麟鹰（1998-），男，辽宁省锦州市锦州中学，学生。

古儒云：文以载道，盖以儒家道统灌注于文章诗词，以期代代不绝，世世教诲人心。然何以载文？曰：书以载文。

书乃文学之载体，思想传承之根本。先秦之时我国古人就已伐竹分断，剖而就火，出青水如汗，枯槁而缀编之，书于其上而求思想之不朽，此后遂以“汗青”为书史之代，故宋季文天祥有诗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中古造纸术与印刷术的发明更推进了纸质书籍的产生与流传，为其材质易得且工艺简单，文化文明遂洋洋大观，覆盖无疆。现代技术更让书籍如烟如海，其流转之势已非材质所限，书籍电子化的时代汹涌如潮，移动终端可随时览阅批注。随轻快便捷而来的是以次充好，空泛不实的书籍占多数日益泛滥，而真正承载了思想与文化的好书却寥寥可数，故当今之时，读书之首重，在于择书。

一本书，或洋洋洒洒千余页，或薄薄数张，字不过十万，其可堪读否，全在其有无魂魄，即其中的思想和文化传承。一书之魂魄或在通篇之言中再三致意，或蕴寥寥只字之内击中人心于电光石火之间。思想融于通篇者，一路行文，处处点缀，仿佛芳草无垠，野芳时现，其摇曳多姿，幽香缕缕，读之者如沐春风，心旷远神怡悦，又或如风行水上，无滞无碍，不晦涩不做作，可以读而明悟其理。思想集于字句者，亦非赖文辞华丽，或胜于音韵词藻，竟以作者毕生之所学半世之阅历，于凝神处缩万千以一，提炼思想萃取精华而成文字，不期工而自工，但见深思于物外，其深蕴于内者，思之可得。

现代之文学，多以朴实之风寓情于一篇一册之中，可以博观而约取，如朱自清，舒庆春之属，虽偶有秀丽，其质朴之情发于心中而书于纸上，朱君写台州之亲情，舒君忆成长之历程，款曲委婉，文朴情深，足令观者心有戚戚；古时之典籍，则以心血雕琢文字，因只句而传世者不可胜数，此可以击节叹赏，摩挲句意，刹那即永恒，如“杏花春雨江南”、“枯藤老树昏鸦”、“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历代而下不能枚举；别有文辞华且实者，魂蕴于内而秀于外，心意借文词飞扬，文词载心意传世，两两相衬合，互为增光彩，此必古今传诵之经典佳篇，如熠熠生辉之星河，耿耿光明之银汉，千寻深海之骊珠，累朝府库之至宝，得之当诵读再三，珍而重之，于月下、庭中、溪畔、松旁、风起处、雪飞时，细细玩味揣摩，此李杜、苏辛之谓也。

读书之次重，在于深度。王国维以词人必经三种之境界，后人又依此扩大为人生三境界，甚为人所赏，吾以为读书亦有三种之境界，其一，读书以娱；其二，读书以品；其三，读书以作。

读书以娱，此文士之初衷。此时读书乃趣味驱使，慕庄者可净桌焚香，茗茶盈碗，集聚浩然之气，素心待之。喜谐者可俯偃床几，烟斗忽忽，勃发童稚之真，嘻嘻然也。然虽只为一时兴致，亦不可不择好书以观。此一境界，只为养成多读习惯。文字于胸中流淌无碍，汩汩然，各家话语如川流而不息，秀外者必有慧中，聚涓滴必成深渊，集众趣必致深思。书读千册，则入道近半矣。

读书以品。好书传承思想之精髓，初读蒙昧，不能顿解其义，须反复读之，百遍之后其义自见焉，当此之时，必是手焉舞焉足焉蹈焉。吾辈读书，当读而思之，再三品其意，乃至贯通，感其情怀，习其精义，以提炼思想，塑造人格。

读书以作。此乃每个善读之人责任。既集百家之思想，千秋之情怀，不诉诸笔端，焉能对得起家国天下芸芸众生？而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落笔必当慎之以慎。白乐天以为文，当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此言虽得之，然其所旨，乃千秋万世传诵之文，非常人可立就。故吾辈读书作文，但炼片羽，其文朴素平易，不投赠，不类刺，不隶事，不粉饰，抒一己之情志，为万人之楷模。是求之于书馈之于书，读书之大成也。

读书亦重于尊书，读以娱，当净手；读以品，当净思；读以作，益当净世而独人与书。可读之书必有魂魄，此前人之心血也，呕沥于书。传后世以解懵懂，安可不尊之？读书而尊，乃尊前人燃烛之劳苦也，亦尊后人悬梁之渴也。昔梁元帝城破焚书十又四万，文武之道，一夜而尽，斯华夏之祸也；明成祖为传百世风华，遍集经史，抄录编辑，大典得成，斯中国之幸也。然毁书焚书之事古今不绝，埃及亚历山大图书馆为古罗马人所焚，德国经典书籍遭希特勒焚毁，乾隆借修《四库全书》毁书近十之三有余，文革一句“破四旧”中华文明陷入浩劫……

读书不可重名利。谁言怀经天纬地之才，不可空老于林泉之下？世事纷扰，出门七步便是樊笼，不若专于书，精于书，成一家之言近传二三好友远传兴族子孙。退一步讲，读书为名也可，为千秋万世之名；读书而为利也可，为芸芸众生之利，文以载道，书以载文，此天下读书人，亘古不贷之责也。愿吾辈读书之时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