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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生天易,灾后重建难

2016-04-18July

南都周刊 2016年8期
关键词:乔伊有形杰克

July

自由,对于曾经拥有过的人来说是永恒的乡愁,对未尝拥有的人,它象征的一切则超出了认知范围。

《房间》讲了两个房间,一个有形,一个无形。有形的房间指暗无天日的斗室,小男孩杰克童年的故乡,也是母亲就着有限资源为他营造的乐园,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事物,他的知识和常识由母亲从童话故事里编织出来,几米见方的空间,装着他的爱与梦。但真相是,母亲乔伊17岁被诱拐到此,在这肮脏窒闷的囚牢里诞下了杰克,距今已经7年。影片的前一部分几乎没出过房间,但拍得十分丰富:有乐趣,来自母子间的日常互动;有意味,房间就像人性测试的培养皿;有恐怖,杰克每次看罪犯的面孔都是通过衣柜门的切割画面;有碰撞,乔伊亲手拆除自己为孩子建造的童话堡垒,激发了杰克强烈的抵触情绪;有惊险,母亲铤而走险让孩子装死逃出生天……

该片选择孩子的视角和口吻,也就选取了观众与作品之间最好的距离:不因深感受害而绝望愤恨,也不因旁观而流于伤情悲悯,而是带有新奇、陌生、天真和一点点惊恐——这点惊恐不是压抑式的,更像是精灵落入人间的懵懂。影片最初的思考点在自由,深陷囹圄,自由是一个概念,也是一个伪概念。自由对于曾经拥有过的人来说是永恒的乡愁,对未尝拥有的人,它象征的一切超出了认知范围,未知带来恐惧,所以杰克对“外面的世界”的第一反应是抗拒。说有政治隐喻、人性隐喻也好,说是寓言、是试验也好,在电影被普遍认为是单方向输出的印象中,该片与观众形成了循环的回路,逼仄的房间里有思想和行动的湍急潜流,才让意味在有限中无限延伸。

影片的后半部分是重头戏,有形的房间易逃,无形的房间难越,肉身的痛苦可以消弭,心理的“灾后重建”更为艰难。逃出房间后的杰克在医院里疗伤,医生问他需不需要戴上墨镜和口罩,抵挡太阳光和空气中的细菌。外面的世界除了将草木葱郁和碧空无垠映入眼帘,也将社会生活和交际中的杂质裹挟了进来,稀释了母子之间互相赖以生存的羁绊。在房间里,乔伊的身份只有母亲,全身心被母爱填满,唯一的希望就是逃出去,生活相对单纯。但回到父母身边,她也成了孩子,还是事故的幸存者、媒体的猎物、粉丝的偶像,一个拥有多重身份的社会人,她面前的处境比“逃生”“活命”复杂得多。

失落的7年,终究离间了她与外界的联系,欲重回过往却发现无处安放,迟到的“七年之痛”才渐渐弥漫在了骨血和心房。随着乔伊回到正常生活,痛觉也跟着回复正常。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苦,变得自我中心,认为全世界都该偿还给她她所受到的苦:她会因“没有我世界照常运转”而愤怒,因父亲冷对杰克而敏感,因母亲的温柔容忍而偏激,直到媒体问出“如果从孩子出生时你就把他送出去也许能保住他有正常的童年”,崩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急速转换的环境需要足够成熟的心智来应对,比起杰克那种在白纸上作画的成长,她的成长更加艰难,她所要做的是推倒重建,推倒意味着连皮带肉的剥离,重建是在废墟上扫清和再造。

尽管冲出了房间,她并没有“走出来”,仍盘桓自缚于无形的房间。真正的自由,不只是冲破禁锢的铜墙铁壁,更是逃脱心灵的牢狱。源于心灵的感受,只能通过心灵的治愈救赎。当乔伊颓丧地说出“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杰克说“但你是妈妈啊”——这种天然的联系谁都无法割断,也是所有爱与力量的源泉,曾经是,现在该是,未来也必然是。面对纷繁芜杂的世界,我们找到最能激发原始本能的角色(譬如母亲),才能找到迷失的自己。

乔伊和杰克再一次回到房间,她的恐惧和他的留恋都荡涤干净,此刻,母子俩才真正告别了房间。这里的一小角天空曾是全世界,也许在“外面的世界”的外面,也有一双眼睛看着世人如蝼蚁营营役役。世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却并不妨碍我们因爱、因人情际会、因心灵的壮大而感受到无限的自由。片中一句台词令很多人感怀,“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是我们每个人使彼此变得更坚强”,所以我们拒绝媒体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质疑,没有把孩子提前送出去是乔伊的自私也是无私,人性是不完美的,世界是不完美的,自由本身也不完美,所以比起歌颂不近人情的圣洁与伟大,我们更愿意相信人性可凭恃的倚赖与激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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