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星星的夜晚

郝天晓

这是龙盘山上的最后一眼泉水了！卡诺看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不由攥紧了拳头，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晚了！

卡诺找了一个树墩坐下，静静地等着天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挎包里的东西不安分地动了动，似乎已经意识到那个时刻就要来临了。但卡诺知道，时间还早，要等天完全黑下来，等天空完全布满了星星才可以。

肚子里传来了“嘟噜嘟噜”的声音，卡诺使劲地揉着肚子，想把那声音揉下去，可是那声音却越揉越大。也难怪，自从阿妈病倒之后，卡诺还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看着被病痛折磨的阿妈，卡诺怎么可能吃得下。阿妈是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巫医说的药引——哪怕那个药引是龙的鳞片。

龙盘山上是有龙的，村里人都这么说，虽然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它们。龙盘山上有很多泉眼，传说所有泉眼都和一个很大很大的地下暗湖相连，而龙就住在那里。巫医说龙喜欢吃树底下的肉桑虫，所以卡诺捉了一条很胖的肉桑虫，想把龙引出来。

如果今晚能成功，那阿妈就能得救，可是如果……卡诺不敢再往下想。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泉边。黑汪汪的泉水里闪烁着无数颗星星，亮晶晶的，就像泉眼里掉进了无数颗钻石。卡诺想：也许在那些星星里面，有一些其实就是龙的眼睛，它们就躲在暗处偷偷地看着他。

卡诺拿出肉桑虫在泉水上晃动着，肉桑虫扭动得很厉害，而卡诺的手抖得更厉害。

“快来啊，龙！我请你吃肉桑虫。”卡诺轻声念叨着。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卡诺的手已经开始发酸，而后又开始发痛。但是他却依旧硬咬着牙坚持着，这是阿妈最后的希望，他不能放弃。

突然，泉水里的星星被一阵涟漪搅散了，一条龙尾突然从水里甩出来，一下子卷住卡诺的身体，把他带进了水里。

卡诺想喊，但是水却把他的嘴堵得满满的。迷糊中，他似乎看到一对星星在身边闪来闪去，它们距离他那么近，似乎伸手就能摸得到……

“喂，你怎么总是摸我的眼睛？”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唤醒了卡诺的意识。

他睁开眼睛，只见他对面正盘旋着一条……一条……天哪，是龙！再看周围，那是一片好大好大的湖。

我被龙带到了地下暗湖！卡诺紧张得一攥手心，发现肉桑虫竟然还在他手里。

我应该先说什么呢？是问它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还是先请它吃虫子？

没等卡诺想好，龙先说话了。

“卡诺，你能给我几根头发吗？”

卡诺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已经偷偷观察你好几天了，只不过你看不到我。”龙说，“爷爷说人类都是坏的，但是我看你忙活了好几个晚上，就是想请我们吃肉桑虫，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我妈妈生了重病，需要人类的头发做药引，你能给我几根头发吗？”

“没问题。”卡诺毫不犹豫地拽下来几根头发，“不过有点脏，你得洗洗。”

“你真是好人！”龙高兴地接过头发。

“我，我请你吃肉桑虫。”卡诺把肉桑虫递过去，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只要龙吃了这条被巫医下过毒的肉桑虫，就会毒发身亡，它身上的鳞片也就全都属于卡诺了。卡诺可以用其中一片救阿妈，剩下的卖给药铺，用赚回来的钱和阿妈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等一下。”龙没有接那条虫子，而是扭过头，用牙齿用力地咬下一片鳞片，鳞片下露出了一块血糊糊的肉。

卡诺一咧嘴，这可比揪几根头发疼多了。

“这张鳞片送给你，据说它可以治好人类的很多病。”龙很有诚意地把鳞片交到卡诺的手里。

卡诺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那痛从他的心开始蔓延，最后竟然痛到他的眼睛。

“你怎么哭了？”龙问。

卡诺抽泣着：“这条肉桑虫好像得了急性痢疾，等我把它治好再送给你吃。”

那一晚的夜，似乎特别特别长。

走在下山的路上，卡诺望着漫天的星星，突然觉得天空可能是水做的，因为下面住着很多很多条龙，所以龙的眼睛便映在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