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了Kenzo很多年
2016-04-14花本育
文◎花本育
我爱了Kenzo很多年
文◎花本育
要怎样才能爱得深刻?要怎样才能爱上一个灵魂?
比初一的月牙还浅的缘分
2004年的深秋,我跟一个富二代在电话里谈分手。
我只是替我的闺蜜宽美出面。他的富二代男友有一个很土鳖的名字,叫高贤三,和日本著名设计师高田贤三只差一个字,所以我喜欢叫他Kenzo。
当时Kenzo正在电话那头小声地抽泣,刚成年男孩儿的哭声令我不知所措。刚好宽美拎着一瓶白兰地走进来,我便挂断了Kenzo的哭声,跟着她去灌酒。我们另外买了4罐蓝带啤酒,兑在一起坐在操场边上喝。那天晚上的月亮浑圆幼白,像一碗倒扣的优格,又冷又甜美,宽美偎在我怀里哭,夜深露重,我一直哆嗦。
Kenzo一个月前和一个富家女开了房。我跟宽美说:“这真的不算什么,你俩异地恋,他才19岁,哪有那么好的定力?”我还警告宽美,“Kenzo家世好又有才华有前途,分手了,你这些资生堂江南布衣卡西欧从哪里来?你一个美术生以后上哪儿找好工作?”
我吐槽一下,那个时候的富二代,在国内消费都好低调啊。
只是宽美眼里容不下沙子,我只好在30个未接来电后发给Kenzo一条短信:再见吧,Kenzo。虽然事实上我从未见过Kenzo,只是经常和他通电话,但我不得不说再见,我们的缘分真比初一的月牙还浅。
他像一棵热带雨林里的树
宽美毫无悬念酩酊大醉。
她一夜都在啰啰嗦嗦,我一夜都在挑出所有有关Kenzo的东西,心情好了附和宽美两句。从各种精致的小玩意到饰品到Kenzo不知从哪里抄回来的情诗,我都细细看一遍,像做遗体告别一样,然后放进包装箱里。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把包装箱丢到学校家属院的垃圾桶里。
那晚之后,关于Kenzo的话题,从此再没有被提起。那种感觉好像我也被连坐失了场无关痛痒的恋。
直到三年后,宽美在合肥,突然打电话问我说:“还记得高贤三吗?宽美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想念他。”
我想宽美应该忘了,我没有见过高贤三。我和他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我不知道该跟她说点儿什么好,我们没有一起回忆高贤三各种趣事的经历基础。但我又想,欲言又止的宽美一定过得不好,只是她一向要强,她不肯诉苦,我绝不套话。
挂了电话,我默默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合影,那是宽美高中毕业时和几个死党一起照的,Kenzo在人群中央,像一棵热带雨林里的树,笔直高大头顶阳光,他可真高啊,足足有1米86。用现在的话说,真是标准的高富帅。
这张照片原本属于宽美,我没舍得扔。我想如果宽美反悔,我就把照片还她,可她好倔强啊,现在才想起他。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再还照片,难免显得突兀。我只好用金黄色卡纸做了信封,把照片装起来。
不知道该思念谁
在信封上作画的时候,我承认我也有点儿想念Kenzo,就像宽美想念他一样,带着一丝酸涩,有种想找人说说他的冲动。
其实我和Kenzo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宽美不知道而已。
那时宽美和Kenzo已经分手6个多月,我逃课一个人跑去甘肃,游荡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Kenzo开车从太原去西安看望宽美,进入陕西境内,天开始下大雨,高速路上白茫茫一片。大雨天跨省求复合,Kenzo深深地被自己感动,然而宽美心如顽石,厉声把他赶走。
Kenzo沮丧地给我打电话,他说:“周围一,你在哪里?”
我正坐在天水的一个小宾馆里,望着窗外一棵颓败的樱花树,暮色沉沉,没有开灯,我被自己无意中营造的场景弄得心情沉郁,不知道该思念谁。所以在和Kenzo通完电话之后,我思念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Kenzo在宾馆门口拥抱了我。“别来无恙啊,周围一。”“别来无恙啊,Kenzo,高贤三。”说出这话时,我们就像神交多年的知心好友,言语间间杂着陌生与向往。
那天我们一起去了麦积山和仙人崖,为了寻找蝴蝶谷爬了两个小时的野山,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坐在小溪边看了很久的山羊,两只小山羊嬉戏打闹,Kenzo一直在拍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Kenzo下山后驱车回家,我改签了火车票,马不停蹄赶回西安。一别多年,竟再也没有一通电话,我甚至不知道Kenzo跑去天水是为了什么,很多个夜里,我都在想,要不要告诉宽美。
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宽美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我郑重其事在信封上画了Kenzo香水的广告图,红玫瑰插在瓶子的心里,鲜艳欲滴,永不凋零。
开跑车去南极赶企鹅
三天后的夜里3点,宽美再打电话来,哭得声嘶力竭。
大半夜办公室的墙刷刷地掉水泥结块让宽美害怕,她联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破败的工作,想到男友不长进的样子,想到未来农村婆婆家卧室里的鸡笼,她说,“周围一,要是我们还能一起喝酒该多好啊。”
我也觉得很好,虽然我更明白这于此时的我们更像痴人梦话。我们回忆了坐在操场边喝酒的夜,回忆了她和Kenzo分手的过程,我对宽美说:“你猜Kenzo现在在做什么?”
“也许他也在想我吧,哈哈。”不得不说,宽美的情绪起伏还真大。
只是那时候,Kenzo在哪里呢?也许他在美国,也许他在欧洲,也没准儿,他开着跑车去了南极赶企鹅。富二代的生活必须是充满传奇色彩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数月之后,Kenzo、宽美和我,我们三个人竟然就坐在了同一张餐桌旁。他们都赶来南宁,于是我们像一个三角恋小团体,召开圆桌会议,理清感情脉络。
这是我第二次见Kenzo,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装作是第一次见面,寒暄、自我介绍、假惺惺,我还由衷地赞叹Kenzo,你才是真正的高帅富,网上那些高帅富,都是浮云,浮云。说出这样的话,显得我在装自来熟,但我为什么要说呢?我也不知道。
如我们所想,Kenzo大学毕业之后出国了,富二代哪有不留学的。他留学念了什么学校读了什么专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Kenzo真的脱胎换骨了。Kenzo说,出国三年他换过7个女朋友,还有过不下10次一夜情。总之,像所有生活糜烂的富二代一样,Kenzo迷上了酒池肉林,相比之下,当年被富家女酒后施暴,真是太小儿科。
向前女友炫耀集邮嗜好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心理,我没想明白。
复合根本是场闹剧
追回前男友需要多少成本?追回富二代前男友又需要多少成本?宽美说,“周围一你必须给我出个主意,这是死命令。”
正好大家都在南宁,我想了一晚上,决定交出照片。我这么对宽美说:“给他看你的诚意,如果谁拿出一张你的旧照,说他7年来一直随身携带,你也会感动吧?”
说实话,虐心的成分更多。宽美一针见血。但宽美在颓败生活的虐待下效率惊人,两个小时后,Kenzo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问我:“宽美想和我复合,你有什么看法?”
“你大老远跑到南宁,难道只为和宽美叙叙旧?你当我是白痴!”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那时候能去天水,现在就能来南宁。”
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像盘古在混沌里被狠狠地劈了一斧头,本能地只好撂下狠话,“好,那你们一拍两散!”
他们就真的没有在一起。宽美不再是当年的宽美,Kenzo不再是当年的Kenzo,宽美这样对我解释,算是合情合理。她把照片还给我,任由我处理。“反正这张照片七年前就不属于我了。”宽美淡淡地说。我拿着照片,不知道该收起来还是该撕掉,宽美继续说:“我真是疯了才会想和Kenzo复合,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你怎么不拦住我!”
宽美走了,迅速打包回合肥,就像来时一样,火烧火燎。
我只好约Kenzo喝咖啡。
怎样爱上一个灵魂
“说说吧,你这些年。”
“去英国留学,买火车通票游历欧洲,见识了很多美景,也见识了很多不同的人,交过一个西班牙女朋友,后来分了。”
“平淡无奇。说好的7个女友和不下10次一夜情呢?”
“你口味太重了!”
我和Kenzo在咖啡馆外谈笑风生,我们不说宽美,只说我们自己。他留学,我考研,他满世界晃,我恨不得老死南宁,他情史简单,我恋爱空白。
之后,我想起了当年我去甘肃。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一个人去外地,自己买火车票,自己订宾馆,自己爬山,有一天坐车去深山里一个小镇,半路下起大雨,山间云雾缭绕,眼看天快黑了,望着一车躁动的人,我差点儿哭。
人大概都是在自己为难自己的过程里,变得越来越强悍吧。那是我第一次为难自己,我想,我要不要爱一个人?我和那个人通了很多次电话,我看过他的照片,可是我没有见过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而且,我们中间隔着宽美。
我还记得过了两天,我在天水见到了那个人,Kenzo。
其实我只是个势利的人,我觉得Kenzo又高又帅,有钱又有才,这就是我喜欢他的理由,非常浅薄。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是只会从这些表面的特征去看待一个男人,要怎么才能爱得深刻一点?要怎么才能学会爱一个人的灵魂?
可是我爱了Kenzo很多年。
Kenzo说,他第一次见我,是因为好奇,第二次见我,是因为喜欢。嗯,我还挺喜欢你这个人的,Kenzo这么说。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是7年前我们在天水的旧照。
编辑/张德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