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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抑扬顿挫的粤语吟诵

2016-04-14梁子龙

珠江水运 2016年5期
关键词:客家话闽南语押韵

梁子龙

诚如许多人(包括一些非粤语使用者)所知,很多古诗词用粤语吟诵要比用国语来得押韵。但对于此说是否真确,及其背后的缘由,却未必人人了解。事实上这涉及到粤语的发展。

简言之,粤语是秦汉以来,从中原南下的移民携自身官话,与南越土著古越语融合而成的一种方言。后来中原地区屡遭外族入侵,中原汉语便不断对外融合产生变化,而岭南之地因少受战火而保留了早期官话发音。换言之,粤语比国语更接近早期官话。因此,很多古代诗词文赋,用粤语诵读更押韵。如杜甫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依近体诗格律,此诗一、二、四句末字应押韵,但在国语里,新、人、匀三字韵脚显然不一,而在粤语中则是同韵。

不过,粤语念诵诗词也并非万能。一者,有不少古诗词连粤语也无法念得押韵。以李绅的《悯农》为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和《丽人行》相反,午、土、苦三字,在国语里同韵,而在粤语里反而两两不同。二者,粤语也并非唯一能将诗词念得押韵的方言,闽南语就是一例。有些诗词,如《静夜思》《将进酒》等,无论国粤,皆无法做到完全押韵,但闽南语却能做到。据说,闽南语是源自西晋士族南迁和唐初军队南下所带来的河洛语,保留河洛语素极多,这似可解释为何用闽南语念诵唐诗会更押韵。此外,如今的客家话在宋朝是主流语言,因此以客家话念宋词更有味道,可惜笔者对客家话一窍不通,所以无法直观感受。

当然,用粤语吟诵古诗词文赋的优势并不仅仅在于押韵!

首先,就诗词平仄的品读和运用而言,粤语比国语有利。古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除了平声,其余三声统称为仄声。其中,入声在国语中已经消失,因此人们无法单靠国语读音来分辨平仄;相反,入声在粤语、闽南语、海南话、客家话等南方方言中基本保留完整,因而用粤语分辨平仄毫无障碍。而诗词格律的要点之一正是平仄的运用。古时有些词牌名专门押入声韵,以岳飞《满江红》为例,“潇潇雨歇”、“空悲切”、“贺兰山缺”……这里的“歇”、“切”、“缺”等字,都是入声字,在粤语中皆念塞音,一目了然,但在国语里却无法分辨。入声的保留造就了粤语区人群的两大优势:第一,由于诗词具有的音韵美和节奏感很大程度上建基于其平仄搭配和押韵,因此,很大一部分古诗词用粤语念诵比用国语更容易领略诗词美感,方才提到的《满江红》,正是通过每句韵脚那急促有力的塞音,将岳王爷的壮志和激愤抒发得淋漓尽致,这是国语吟诵无法达到的效果;第二,粤语区人群创作诗词对联时,也会比国语区更为方便,至少无需费时费力查找韵书。

其次,粤语保留了古文中的许多单音节词,如国语中的一双眼睛、一块木头,粤语直接说成一对眼、一块木;另外,许多粤语口语均沿袭古文,如粤语口语中的“搦返去”、“搦走”,意即拿回去、拿走,而“搦”字在古诗词中亦有此意,如“搦管趋入黄金阙,抽毫立在白玉除”等;又如“晏”字,在古文和粤语口语里同样表达晚、迟之意,《论语》中便有:“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这客观上使得粤语区人群更能体会古文中的精髓和韵味。李清照的千古名句“凄凄惨惨戚戚”,用粤语念自然更能感受到词人的心境,只因粤语中形容人苦闷忧愁时,就常说此人的心“戚住戚住”。

由于各种方言都未能完全解决古诗词文赋的押韵和平仄问题,因此最好的方法是,每首诗词都尝试用不同的方言诵读,哪种念起来比较悦耳就采用哪种。懂好几门方言的朋友们,建议多多钻研诗词古文,切莫辜负自己的天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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