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门罗与欧·亨利短篇小说的互文性叙事
2016-04-13李金涛
李金涛
(辽宁大学亚澳商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艾丽丝·门罗与欧·亨利短篇小说的互文性叙事
李金涛
(辽宁大学亚澳商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与欧·亨利(O’Henry)都是享有世界声誉的短篇小说大师,他们的作品短小精悍,叙事节奏自成体系。作为语言艺术大师,他们的语言驾驭技巧各具特色,小说结尾简化、出奇制胜、意蕴悠长,所有这些都反映出两位文学巨匠各领风骚的独创精神。欧·亨利与艾丽丝·门罗生活在截然不同的国家、时代和文化里,人生经历也大相径庭,然而他们却有惊人相似的叙事风格及叙事手法,这使他们的短篇小说在叙述视角和叙事时间等方面高度互文,颇具叙事学互文性研究价值。
艾丽丝·门罗;欧·亨利;叙事学;互文性
“叙事学”一词,1969年首次由法国学者茨维坦·托多罗夫(Tzvetan Todorov)在《〈十日谈〉语法》中提及[1]。当托多罗夫提出“故事”(表达对象)与“话语”(表达形式)的区分时,叙事学理论的雏形基本形成。随着其理论日臻成熟,叙事学逐渐成为理论体系完善、研究对象相对独立的学科,这无疑为小说创作提供了重要的模式和方法。近几年,西方叙事学研究掀起新高潮。西方学者将“叙事”概念引入文化活动,使叙事文本及叙事活动成为人类文化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批评家沃尔特·费希尔(Walter Fisher)认为:“人类关于文学与文化的行为中,‘故事’处于基础地位;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不论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还是人们心中的感受,均是通过不同的叙事方式推进的,由多种叙事手段给人们植入某种特定理念。”[2]随着结构主义叙事学的出现,越来越多的理论家从不同方面论证了小说叙事的内部结构以及各成分之间的关系。从故事方面说,学者们着重关心人物与事件构成的框架;从话语角度说,学者们重点关注故事和叙事者的关联、时间的支配、看待故事的方式等。小说是叙事学主要研究对象,研究内容包含叙事情节、叙事时间、叙事语言、叙述角度等。因此,叙事学理论有助于我们对小说文本进行全面深入的分析。
保加利亚裔法国符号学家朱丽亚·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早在20世纪60年代《词语、对话和小说》《封闭的文本》两篇文章中就提出了“互文性”(intertextuality)概念,并表述为:“竖轴(文本——背景)和横轴(作者——读者)统一证实的真相;一个文本(或词汇)是另一个文本(或词汇)的相交,由此可阅读另外的文本(或词汇)”[3]。朱丽亚·克里斯蒂娃认为的“互文性”,实质上是文本间的互换关系。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用“一种关联系统”解释互文性,他认为“互文指的是两个或若干个文本之间的同时并存,也就是‘依赖存在’(eidetiquement),一般是说不同文本间互为有效存在。”[4]因此,互文性概念指的是读者对作品相互关系的认知,之后的作品与最早的作品则互为文本。小说家在创作时,会难以避免地传承前辈的创作理念,甚至在体裁选择、情节设计、内容铺陈等方面与前文本有一定的相似之处,但是作家的创作意图并不是复制原文本,而是生成具有独立意义的新文本。
被誉为“当代最伟大小说家”的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Alice Munro),其作品兼具互文性叙事双重特征,体裁以短篇小说为主,主题多是女性成长、婚姻家庭以及生活困顿时的心路历程,其作品灵活地运用多种叙事方式,不拘泥于某种特定形式,营造出多样的小说结构。门罗说过:“我除了用传统的手段讲述故事,我更渴望使用一些顿悟、中断等特别的表达方法来描写所有发生的事件。我希望读者的感觉是惊讶的——读者体会到了事情发生的方法,并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5]纵观英语短篇小说界,门罗小说与另一位短篇小说巨匠——欧·亨利(O’Henry)在叙事学角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构成了特征鲜明的自动互文性。笔者基于互文性叙事理论,对艾丽丝·门罗与欧·亨利的短篇小说作品在叙事时间、叙述角度、叙事情节等方面的互文性进行解读。
一、短篇小说大师的超时空对话
艾丽丝·门罗与欧·亨利皆是当代杰出的短篇小说巨匠,前者是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斩获桂冠无数的“短篇小说之后”,后者是享有“美国生活百科全书”美誉的“短篇小说之王”。尽管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国家,受不同的文化氛围熏陶,有着千差万别的人生经历,但其小说叙事风格却惊人相似。
在近六十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艾丽丝·门罗共著有十四部短篇小说集。除诺贝尔文学奖外,她曾获曼氏布克国际文学奖,三次获加拿大总督文学奖,两次获加拿大吉勒文学奖,两次获英联邦作家奖,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美国国家书评人奖,首届玛丽安·恩格尔文学奖,莱南文学奖等。艾丽丝·门罗被盛誉为“作家中的作家”。“具有其他作家长篇作品的深度”,是门罗同年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乔伊斯·卡罗尔·欧茨(Joyce Carol Oates)对其作品的赞誉[6]。
浓缩性是门罗作品的特征之一。她寥寥几千字的短篇小说却似长篇小说般令人难以割舍,韵味无穷。门罗的作品没有盲目的模仿,她质朴的语言及女性特有的细腻笔法勾勒出平淡生活的全貌,而且饱含深情。她的叙事风格如行云流水,小说中时空灵活切换,有限的叙事篇幅演绎出五味杂陈的百态人生。普利策奖获得者美国著名女作家简·斯迈利(JaneSmiley)评价门罗的作品“既精妙又准确,几近完美”[7]。
另一位大师欧·亨利同是世界著名短篇小说家,也是美国短篇小说承上启下的重要作家。短篇小说这种艺术形式在美国文学界终执牛耳,他居功至伟。人性的刻画,辛辣幽默的语言以及精湛的叙事技巧,是欧·亨利短篇小说的显著特点。他的作品在美国文学界引起巨震,对后世短篇小说的创作影响深远,更为当时的美国文坛揭开崭新篇章。
欧·享利在短篇小说领域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世人盛赞他是世界上最为杰出的短篇小说作家之一,他的短篇小说很少超过五六千字,更甚者只有两千字。欧·亨利采用精妙的叙事结构,多维的叙述视角,精炼而内涵的语言形成极具张力的叙事艺术,进而创作出“欧·亨利式小说”的模型。阅读他的小说时,读者感到环环相扣,兴味愈浓。当读者最终找到看似意外却又合乎情理的结局时,便会豁然开朗。看似矛盾的叙事情节,若隐若现的叙事手法,实现了文本、人性高度有机统一,赋予读者无限想象之美,令人回味无穷。
“文本是拼凑的艺术,某种意义上说任何文本都是对其他文本的汲取并转化而来”[8]。不可否认,门罗在艺术创作过程中,或直接或间接吸收、借鉴了欧·亨利短篇小说中的叙述方式、叙事结构,进而构建自己小说的情节、故事背景,塑造出独特的人物形象。对欧·亨利的前文本进行充分铺垫,门罗的新文本在延续前文本的基础上,源于自身记忆和对文本细节的修正,形成了属于新文本的独立意义。互文性叙事,对于理解当代“短篇小说女王”艾丽丝·门罗的文学创作方式、文学接受、思想来源及作品的艺术价值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二、门罗与欧·亨利短篇小说的互文性叙事分析
艾丽丝·门罗与欧·亨利的短篇小说,在叙事学角度构成了特征明显的自动互文性。对二者短篇小说叙事文本的系统分析,便于解读他们短篇小说间的互文性叙事。在互文性叙事理论观照下,门罗对前文本进行了无意识地改写,她匠心独运的作品本质是对于前文本进行改写的结果,因为任何作品都要受到“互文性”理论的制约。门罗在写作时,她观察现实的眼光不仅受到前文本的影响,还需要用已经存在的文本形式把观察到的事物与感悟记录下来;她“创新”的文本也是由前文本发展而来,而非凭空构建出来的。门罗继承并发扬了欧·亨利短篇小说别具一格的艺术特征:精巧的叙事构思、引人入胜的叙事结构、详略得当的叙事内容、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小说结局,由此构成了二者短篇小说叙事学角度极强的自动互文性特征。欧·亨利的小说文本进行了充分铺垫,门罗的小说文本延续了前文本,然而在某种程度上,其作品的语境“毁掉”了前文本的意义。“毁”在文本“相遇”之际就已经发生,“毁”是为了更好的建设,其根本是建立一种新的文本间相互关系,使前后文本密切关联,同时后文本也具有独立的意义。
(一)叙事视角的互文性
叙事视角是文学作品的重要创作技巧,是整篇小说文学效果的支撑。《警察与赞美诗》是欧·亨利短篇小说中最为中国读者所熟知的作品,小说中欧·亨利娴熟地运用了叙事视角多重转换的方式,有意识地采用了零聚焦以及固定式内聚焦叙事模式,引导读者接受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小说结局。零聚焦是传统的叙事视角模式,它的特点体现在叙述者既在说又在看,可以对事件做全景观察,也可以直视人物内心,同时不排斥偶然借用人物本身的视角来作为一个观察者;而固定式内聚焦引导读者进入“我”在事件发生时的内心世界,内聚焦的优点是可以直面内心,缺点是比较主观片面,叙述视角与人物视角的统一,使读者感受和人物内心产生共鸣,有助于小说家设置悬念。
《警察与赞美诗》讲述了流浪汉苏比为躲过寒冷的冬天屡屡违法,进而希望警察将他绳之以法,结局却出人意料的故事。欧·亨利以观察者的全知叙述角度置于故事之外,引导读者全面、不偏不倚地观看了流浪汉苏比数次向警察的权威发起挑战:调戏妇女、扰乱治安、破坏橱窗等,但是警察对此却熟视无睹。小说开始一直以零聚焦全知视角进行叙述,临近结尾叙述角度突然转向固定式内聚焦的有限视角,这样读者与流浪汉苏比同一视角,以苏比的眼光观察世界,视角的转换导致信息接收由“全知”转变成“有限制”。所以,当赞美诗响起那一刹那,读者本应该和苏比共同陶醉其中接受心灵的洗涤,重新做人,但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了苏比的肩头,他(读者)转头看到的是警察的脸,苏比被判入狱三个月。这让读者突然间从美好的叙事中醒悟过来,进入到看似意外实则逻辑合理的结局中。如果没有叙述视角的切换,读者就不会理解并欣赏到“欧亨利式结尾”的艺术魅力。
短篇小说《逃离》是艾丽丝·门罗2004年同名小说集中的一篇,学界认为这部作品比较集中地反映了门罗短篇小说的艺术成就。小说讲述了一个关于逃离与回归的故事。卡拉青春时代遇到了她的马术教练克拉克,并且与之私奔。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私奔后的生活并不幸福,卡拉没有料到自己少女时代所追求的生活是这番景象,于是在邻居西尔维娅的帮助下,有了第二次逃离。门罗在《逃离》中使用了固定式内聚焦视角进行叙事。我们不是通过叙述者,而是通过卡拉的固定式内聚焦“我”的视角来观察事物。文本中,叙述声音与旁观角度不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个不同的主体:一个是超然于故事的“画外音”,另一个则是故事的主人公,这也可以称之为“固定人物有限视角”。故事中人物角色的视角代替了全知叙述者的目光,我们被固定在故事人物角色的视野范围内,只能跟随人物“体验”发生的一切。固定的内聚焦视角使叙述者与读者文本信息内容不对等,增强了文本的张力以及读者对于文本的想象力,拓展了读者的阅读空间,使文本叙事耐人寻味;同时固定的内聚焦视角使读者体验了文本人物的伦理判断,由此小说成功地引导了读者参与作品伦理和价值立场的构建。
固定内聚焦叙述视角的使用,让读者直接接触文本人物细致、复杂的内心活动,而文本中叙述视角的受限,也为文本悬念的产生铺平了道路。门罗短篇小说中叙述角度的运用与欧·亨利异曲同工,构成了二者小说的互文性叙事,继承与发扬是在文本间反复的相互作用中实现的,这赋予了门罗小说新的独立文本价值和文学意义。
(二)叙事时间的互文性
赵毅衡先生认为:“时间变形是叙述文本得以形成的必然条件”[9]。因此叙事时间是叙事学研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文学是时间的艺术,动态时间轴中的文本既有“故事时间”又有“话语时间”。“小说作者出于情节建构、题旨揭示的目的,会在话语层调拨时间,反映出叙事行为的想象力与叛逆性,凸显出标新立异的审美”[10]。对于小说叙事时间的分析,有助于我们看清小说整体框架结构,叙述者如果给予特定事件较多话语时间,我们就可以得出事件对于叙述者或者人物具有特别含义的结论。叙述者会根据叙述文本所要表达的主旨对“故事时间”做出各种重新安排。
欧·亨利短篇小说的独特魅力之一:创造性的时间安排。最快的叙事方法是省略,即故事时间无限,而叙述时间为零。省略一般有两类:一是“明确省略”,用模糊不清的时间概念提醒读者故事开始后的下一个叙事时间;也可通过描述人对事件不同的感受来表达时间的流逝。二是“隐含省略”,文本中没有明确的表达,但是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通过自己的推理猜测出在顺时序过程中某一段时间的省略。根据热奈特关于叙事时间的学说,小说作者有意将原本顺时序的叙事“变动”为新的叙事顺序,例如欧·亨利巧妙加速或减慢叙事时间,通过控制文本叙事节奏,得到最好的表达效果。他“变动时间”,运用顺序、逆序、倒叙、插叙等多种方式将时间重新编排,使文本叙述表现为非线性,凸显文本叙述的特殊美感。
欧·亨利的短篇小说《麦琪的礼物》中多处使用加速叙事的手法。小说开篇交代了女主人公德拉在数钱,由此读者可以推断出她生活拮据,接下来“第二天就是圣诞节”,让人不禁联想:“她会做什么?她会买礼物吗”等一系列问题,这种明确省略加速的叙事,烘托出悬疑的氛围,铺陈了悬念,增强了小说的阅读性并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小说结尾的加速叙述更加明显,德拉高兴地拿出礼物,然而吉姆却告诉她,他不需要礼物了,为了给她买一个玳瑁梳子,他已经把金表卖掉了。故事发展至此,情节急转直下,德拉为了给吉姆买一条银表链卖掉了自己的长发。然而结尾只一句“现在请你煎肉排吧。”若有似无的结尾引人深思,凸显了主要事件之间的跳跃性以及主要时间对于情节产生的意义。在短篇小说《磨坊教堂》中,欧·亨利控制文本节奏,推动事件发展,与文本发展无关的情节,绝不会多费笔墨。例如:爱女失踪后,磨坊主如何离家致富,以及女主人公的恋爱经历都被欧·亨利一笔带过,这使作品张弛有度,高潮迭起,方显短篇小说巨擘风范。
《匆匆》是门罗短篇小说集《逃离》中的一篇。小说叙述了女主人公朱丽叶辞去教职后,跟随偶遇的渔夫带着女婴回家看望父母的故事,以及由此产生的心灵感悟。小说细节描写独具匠心,明暗交织的双叙事线索巧妙地展现了人物内心的纠结和主人公单纯的心灵。故事的女主人公返乡与父母重逢,期间穿插了过去的场景。例如:故事开篇买画的一幕,因为这幅名为《我和村庄》的画勾起朱丽叶返乡的思绪;朱丽叶带着女儿在阁楼玩耍的情节又引出她自己童年在阁楼的记忆。小说里叙事的物理时间是确定的,与此同时,心理时间可以无限延伸,既可以前叙过去又可以展望未来,固定的内聚焦主观叙事揭示人物内心,读者直通人物内心了解人物性格特点。《匆匆》的叙事文本利用时空转换,将现实生活与记忆打碎杂糅后重新构成多层次的叙事结构。作品中细节呼应,看似令人费解的描绘,实则是作家有意为之的悬念。罗兰·巴尔特(Roland Barthes)在《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中用“悬念”对此解释,“一方面,悬念支撑一个开放性序列的方法(用一些夸张的延迟和重新编排的手法),强化同读者的接触,具有明显的交流功能;另一方面,悬念也可向读者提供一个未完成的序列,一个开放性的组合,读者以或焦虑或快乐的各式心情阅读到的正是这种逻辑混乱”[11]。“悬念”是文本叙事者故意的情节留白,叙事者对发生的事件,隐而不叙、推迟叙述的手段丰满了叙事结构、制造了悬念,激发了阅读兴趣;读者对这种有意为之的叙事序列,自行联想、补充后完成认知理解。“悬念”是叙事技巧,这在叙事学理论中颇得认同。热奈特对此这样分析道:“正如在古典音乐中,调性暂时变化,甚至不谐和音程的复现,都被视为转调或变音,而总的调性并不受影响。……有两种可以设计的变音类型,一种是信息的供应量比需要的少,另一种是给予的信息比控制整个聚焦标准允许的多”[12]。《荨麻》中门罗用第一人称固定内聚焦视角展开叙述时,作者利用先成年再回到童年的倒叙结构巧妙地制造了悬念,使寻常的故事结构增添了变化的不确定性,给读者带来想象的空间。除此之外,门罗在《荨麻》中突破前文本的线性叙事结构,错乱顺时序,运用补叙、插叙、倒叙的叙事结构,使小说文本呈现出立体交错的复杂性。分析这种非线性叙事结构的小说时,热奈特将小说人物的内心叙事划分为两大类:“内倒叙和外倒序;外倒序描述了叙事情节之前的人物记忆,内倒叙是在物理意义的时间里,当时叙事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内心活动描写会相应影响外在物理时间的连续性而且使心理时间延长。”[13]读者需要在阅读过程中抽丝剥茧,理清思路,重建叙事文本的发展脉络。相反,如果按照传统的顺时序,作者从童年的经历慢慢讲起,读者的阅读只能是被动接受叙述者给出的信息,缺乏参与,失去主观能动的阅读乐趣。
门罗作品篇幅有限,语言质朴,处处精心雕琢,环环相扣,张力十足。女性作家细腻的描写看似可有可无,然而掩卷沉思,读者会惊讶地发现这些都是作者叙事情节的呼应及铺垫。它们使小说主题丰满,人物形象突出,文本意蕴深刻,这些特点都是门罗作品对前文本的继承发展及其互文性的集中体现。
门罗与欧·亨利短篇小说的线索明暗交错,碎片化的小说情节连贯紧凑。两位大师的小说不止步于单线叙事,作品中都使用了双线交织的叙事策略,随着文本叙事的展开,两条线索交错,叙述角度时有切换,叙事时间往返于过去和现在,有限篇幅中的人物与事件清楚明晰,故事情节耐人寻味,发人深省。小说文本间的相互涉及、关联、映射、渗透、接触、转移,同时存在于门罗和欧·亨利的作品中。互文性叙事语言和互文性叙事策略交织运用,使互文性叙事理论在两位大师的短篇小说中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三、结语
美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作家欧·亨利一生创作了三百余篇短篇小说。这些小说叙事结构匠心独运,叙事情节扣人心弦,叙事时间异彩纷呈,叙事角度突出主题,这些特点使欧·亨利的短篇小说自成一派,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叙事风格,从而奠定了他在英语短篇小说史上超然的文学地位。他短篇小说的叙事手法,对之后的短篇小说创作产生了较大影响。欧·亨利的后来者,同为短篇小说大师的加拿大短篇小说作家艾丽丝·门罗,是短篇小说叙事技巧集大成者。她以女性特有的叙述视角,打碎顺时序的线性故事,如外科手术般精准的分割,找到关键点切入,牵动全文神经。她出色的叙事技巧,将文本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中灵活穿梭;多种叙事时间有机结合,贯穿以精妙的叙事手段,使其小说文本沿着生活的逻辑游弋在日常的岁月里。门罗的叙事舒缓了气息、削弱了尖锐、缓解了冲突、激昂了节奏,使外部的叙事节奏应和内心的澎湃,回归生活本来的样子。欧·亨利与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文本在叙事角度上形成天然的互文关系,针对他们作品的互文性叙事研究至今鲜见,希望本文的一孔之见能为其他研究两者小说文本互文性叙事的同行提供参考。
[1]Tzvetan Todorov.Grammaire du Décaméron[M].The Hague:Mouton,1969:15-21.
[2] Walter Fisher.Human Communication as Narration:Toward a Philosophy of Reason[M].Columbia: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87: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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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chwitters Kurt.Poetique de I’intertextualite[M].Paris:DUNOD,199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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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周怡.艾丽丝·门罗·其人·其事·其思[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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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Julia Kristeva.Desire in Language:A Semiotic Approach to Literature and Art[M].New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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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申丹,王丽亚.西方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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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33.
[13]姜欣,时贵仁.艾丽丝·门罗小说的生态女性书写[J].当代作家评论,2014(2):178-184.
Intertextual Narratology of O’Henry’s and Alice Munro’s Short Stories
Li Jintao
(Asia-Australia Business College,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Liaoning110036)
Both O’Henry and Alice Munro are well-known masters of short stories,whose masterpieces are terse and forceful,creating their own narrative system.They are great artists of linguistic techniques,whose works exhibit distinctive features of an excellent command of language.They both demonstrate significantly innovative spirits,being reflected by their simplified endings,dramatic plots and everlasting impression.O’Henry and Alice Munro live in different countries and era,with dissimilar cultural background.Though they have totally different life experiences,the narrative styles and techniques in their short stories astonishingly resemble each other,which lead to the highly narrative intertextuality in terms of narrative perspective and narrative time and show research value in the field of narratology.
Alice Munro;O’Henry;narratology;intertextuality
I054
A
1674-5450(2016)05-0116-05
2016-03-07
李金涛,男,辽宁丹东人,辽宁大学讲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赵践责任校对:王凤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