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新形势下循道公会在昭通传教策略的变化
2016-04-12李顺芬
唐 靖, 李顺芬
(昭通学院 管理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乌蒙论坛
民国新形势下循道公会在昭通传教策略的变化
唐 靖, 李顺芬
(昭通学院 管理学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近代史上的昭通,是英国循道公会在中国西南地区传教的中心区域。进入民国后,为了顺应中国社会变化的新形势,暂时更名为“圣道公会”的教会机构也在其活动策略上作出相应的变化。尤其是在20世纪20年代中国新文化运动与非基督教运动交汇的宏大背景之下,为了能在民族情形复杂的滇黔地区顺利传教,循道公会中外传教士们主动选择本色化作为重要策略之一,为日后教会转型奠定了基础。
昭通; 循道公会; 本色化运动
昭通是晚清民国时期英国循道公会西南教区的中心所在,自1886年开始,即坚持在滇东北民族地区开展传教活动,直至1951年被新政权驱逐出境方告结束。循道公会在滇东北地区传教的六十余年历史上,其名称几易,从最初的“圣经基督教教会”(中国民间也称为“有美会”),到1912年的“圣道公会”西南教区,再到1931年联合成立“循道公会”后成为统一的名称,其成就之斐然,轰动内外,至今一直为学界所关注。综合比对,该会在民国建立后因应新形势而作出的诸多策略变化问题,尚有进一步挖掘的空间。本文即以此为绪端,对民国初年循道公会(此时期该会主要名称均为“圣道公会”)在昭通传播历史作尝试性的梳理如下。
一、圣道公会昭通教区融入民国社会的努力
1911年中国爆发的革命,使在云南传教的外国教会人员一度深感不安。尤其是刚刚经历了1910年昭通之乱[1]的滇东北教会,更加忐忑不安。尽管辛亥革命最终并未演化成新一次的义和团排外事件,但云南各城市的大小街头依然四处流传“捣毁教堂,杀洋鬼子”的呼喊声。基于这样的状况,英国领事命令所有传教士撤往越南的法国殖民地暂避。在短暂的动荡之后,风暴逐渐平息,中华民国也宣告成立,尽管前途未卜,但上海的十多个公会还是齐聚一堂,共贺民国成立及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2]地处新都的南京教会,还在1月8日联合选出12人组成的代表团,亲赴大总统府向孙中山呈送《圣经》一部。虽然未获接见,他们还是获得秘书处的承诺:“民国成立,信教自由”。[3]这一信息使教会颇感兴奋。监理会与美以美会合办的机关刊物《兴华报》报道:“中华民国成立,人人耳目一新,到处开会庆祝,此固国民之幸福也。”[4]各地礼拜堂纷纷升挂中华民国国旗,召开主题为“欢迎中华之新世界、欢迎新总统、欢迎新国民”的庆祝会[5], 以示对新政权的积极响应。1913年4月27日,北京基督徒还在具有基督教背景的新任外交总长陆征祥倡导下,发起了“全国祈祷日”的活动,为新民国祁福[6](P.41-42),以显示基督徒对教会在新生共和国的合法地位表示感激。[7](P.236)
僻处西南滇黔传教的英国圣经基督教会,同样对民国的成立做出积极的态度。虽然英国传教士在革命之初的混乱中纷纷迁避,教会工作有所停滞,但在听说民国最终取代清政府而使共和成立后,“皆欣然色喜,从此重回故址,牧养羊群”,感慨将来“教会更兴盛,迥异满清之锢我弃我而大失所望也”[8]。1913年4月23日,在云贵已坚持传教二十余年的柏格理,此时收到来自中国政府的电报问候,他为此激动得泪流满面,以至于相当长时间都不能与夫人正常说话。[9](P.323)教会在苗区的工作开始繁忙起来,自身非常贫穷的苗族信徒们就向昆明的新政府自发捐助了524块银元,“表示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就是新运动的组成部分”[10](P.142),而来自国家的任何变革都将与他们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
在这样的背景下,教会组织也在作相应的调整。在此前的1907年,英国国内卫斯理宗的几个教派,联合组织成立了“圣道公会”。1912年,圣道公会西南教区正式成立,教区办事处设于昭通。教区内组织“共和年会”,会长由柏格理担任。年会下设四部和三科,四部即苗疆部(负责以石门坎为中心的苗族地区,也简称为“石部”),由柏格理兼任部长;昭通部,部长邰慕廉;(云南)东川部,部长易理藩;东粟部(负责以贵州威宁县四方井为中心的彝族地区,也简称为“井部”),部长美若愚。三科则分别为理学科、宣道科及医务科。此外,教育机构也得到了扩大。[11](P.43)
圣道公会西南教区成立后,于每年初通过召开“年议会”的形式,便于联络各部事务。从几次开会的情况来看,时间一般在每年一月左右,地点基本定在昭通集贤街教堂或附设之福滇医院客厅。开会历时三天左右,议程多为听取各部汇报,并商讨教区工作及人事调动等。以1914年的会议为例,召开时间在1月13日,举行地点即为集贤街福滇医院的客厅,由东川、四方井、石门坎及昭通四部议会全体人员参加,新会长林树德医生主持,李司提文记录。会议讨论议决三项具体事务:其一,伦敦粮食业主捐款三千元,用于在昭通修造新礼拜堂。教区为此议决,委托林树德、邰慕廉及王玉洁三位牧师另购新址修建,而1893年12月21日落成启用的老教堂[12](P.649)予以保留,另作他用。其二,议决教区学校不再聘用外国教员,改用本国教友充当,为此急需培养大量本国师范人才;从经济角度考虑,会议决定优先启用教会中贫穷子弟,派充作为小学校教师。其三,考虑民国政府改用阳历,而民间习用阴历的现实,委托李约翰通筹安排,加紧制定工作日表,以便城乡召开特别礼拜时参照施行。[13]
在另一篇报道中,李司提文对本次会议作了更详细的介绍,有助于我们对圣道公会传教工作有更深入的了解。按照该报道所列议事程序表,本次会议讨论事项除上文中所议者外,还包括:争取政府措施及社会资金济贫,以取缔人口贩卖现象;教区章程拟采用统一的中华民国基督教会简章,印刷后分发会众;柏格理报告镇雄、彝良、威宁等地布道时机已经成熟,应由西南教区共和年会派出常驻布道员在以上地方建立支堂,扩大教会规模;副官即靖江县(今绥江县)地域,则改交浸道会负责传道工作,圣道公会在该地的款项等概行送予;在教徒与非教徒之间,不许缔结婚约;中国本土教友建议,列名反对定孔教为国教之事。[14]
以上议题的多点内容,如采用统一的中华民国基督教会章程,教会学校减少甚至不再聘用外国教员等,都可以看出立足川滇黔地区传教的圣道公会西南教区,在民国成立后表现出了积极融入中国社会的姿态,以及获取中国世俗社会认同的多种尝试。尤其是列名反对定孔教为国教,在当时更具有积极的象征意义。民国初期的政治社会动荡,使政治态度迥然不同、长期受儒学熏陶而对包括孔子之道在内的固有文化怀有难以割舍情结的各种人士,不约而同地聚集到尊孔大旗下,把定孔教为国教奉作保国保教的总纲领。在康有为的策动下,陈焕章、沈曾植、梁鼎芬、麦孟华等人在上海正式组成孔教会,反对废止祀孔读经,提倡定孔教为国教。康有为就认为:“今欲存中国,先救人心,善风俗,拒诐行,放淫辞,存道揆法守者,舍孔教未由也。”[15](P.740)政治上早与康有为分道扬镳的梁启超,此时也受孔教会之约,同严复一起列名上书国会,请求定孔教为国教。从1913年夏季起,袁世凯陆续颁布整饬学风、全国学校恢复祀孔读经的一系列命令,极力把发扬孔学视为世道兴衰、国家存亡的关键。[16](P.2)1914年9月,他又发布《祀孔典礼令》,抨击民主建国造成道德空前败坏,“无识之徒,误解平等自由,逾越范围,荡然无守,纲常沦丧,人欲横流,几成为土匪禽兽之国。”所以,在全国举行祀孔典礼,分别由大总统及各地方长官主祭,才能向人民表示国家“以道德为重”的良苦用心,达到“潜移默化,治进大同”之目的。[17](P.11)对于这样一股甚嚣尘上的逆流,僻处昭通“江湖之远”的圣道公会竟能公开要求列名反对,既显示其一定的识见,也如前所说,教徒们充分意识到国家的任何改变都与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
二、民国初期圣道公会西南教区传教的成绩
在进入民国后的宣教工作中,圣道公会中的各民族布道员开始担负起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例如昭通府彝良小梭嘎的苗族布道员杨芝,早年就读于石门坎,由于学习极为发奋,通晓苗、汉、彝三种语言,社交能力又强,所以早在1912年时,石门坎教会就派他前往云南寻甸绿荫塘的彝族地区布道并创办学校。至1917年,教会又将他从寻甸调回永善水磨建校教学。后来由于受到寻甸彝族同胞的再三请求,教会又于1919年再次将其调回寻甸,此后他即先后在昆明周边苗族彝族村寨、东川大雪山及武定洒普山等巡回传教办学,直至年近古稀才返乡务农,前后在寻甸彝族和苗族地区工作超过三十年。对于像杨芝这样多才多艺的布道员,英国张道惠牧师原载于1914年《传教士回声》上的一份报导就留下深刻的印象:“每当需要布道、教学或《圣经》导读人员的时候怎么办?就请求杨芝的帮助,如果听到他失败了,那才是一件新鲜事。” 张道惠称其为“一名属于上帝的男子”,在彝、苗群众中具有很高的声誉。虽然他所属民族的社会地位比起听他宣讲的那些人要低下很多,但仍然被对方接受,成为他们共同认可的精神领袖,以至于如果某人对某一行动有疑问,人们只需要以“问一问杨老师”或者“'杨老师说……”作答复,就可成为具有决定性的话语。[10](P.162-163)
由于柏格理等英国传教士与中国本土布道员的共同努力,教会宣教工作取得不俗的成绩。据统计,1913年西南教区下辖四部,共有教堂64座,受洗教友5 137人,慕道友6 622人,主日学生4 700人。此外,到附设医院就诊者也达一万余人,金鸡纳霜、蛔虫药等药品销量甚大[14],显示西医也正逐渐为当地民众所接受。两年后的1915年,滇黔边地区宣教工作进展不小:正式成员达到6 570人,有慕道友10 770人,参加主日学校的学生5 570人。“此外,还有更大的收获在等待着收割者的来临。圣火从一个村寨播散到另一个村寨,从一个部落转向另一个部落。”对于取得这样的成绩,柏格理毫不掩饰中国本土布道员的功劳,他在热情地描述一个由苗族布道员主持并有约500人参加的圣礼时说:“他的表现一如我所做的那样虔诚。我看到人们俯首安静地祷告,听到布道者沉稳的祈祷,以及赞美耶稣的和谐的大合唱,从中意识到如果没有外国人的介入,这一切都会照样进行,我欢喜并感谢上帝所赐予的勇气。”[10](P.175-176)
不过,这一阶段圣道公会之所以能在滇黔民族地区宣教活动中如此放手于本土各族布道员并取得巨大进展,应该说与柏格理个人的魅力和胸怀有很大的关系。1915年柏格理去世之后,循道公会的宣教活动就受到很大影响,信教人数发展渐缓,虽然还有王树德、张道惠等英国牧师在一些本土信徒帮助下继续坚持发展,但“一个时代的消失”已经无法阻挡。[18](P.232)
1919年2月10日至15日,圣道公会在昭通集贤街中华基督教会新礼拜堂的大客厅召开第八次年会,东川、昭通、石门坎及四方井等兼管辖区各地教务、学务的四部机关,均派出代表参加。从报道可知,参会者包括东川部部长易理藩等,昭通部部长何永学及委员李约翰、李司提文、梁济川、鄢腓力、杨建业等,石门坎部部长张道惠等,四方井(部长何永学兼)部委员王道成、王彼得等。本次会议通报,教区计有十六岁以上教友5 687人,十六岁以下1 101人;慕道友12 402人。从布道人员的数量来看,教区有正规神学院四年毕业的华人牧师10人,未毕业者6人,布道员223人,其中女性1人。教堂增至73所,另有可聚人听道地点94处,总体上仍然保持“日渐增加”的态势。本次会议还作出决定,委派易理藩前往昆明,恢复圣道公会在云南首城的传教工作,进一步打开局面。[19]
三、“五四”后非基运动背景下昭通圣道公会的本色化转型趋势
1915年,与柏格理去世时间相巧合,揭橥民主与科学的新文化启蒙运动开始在全国风起云涌,这直接导致了两个明显的结果:其一,1922年全国知识界兴起“非基督教运动”(通常也简称为“非基运动”),京沪学生倡议成立“非基督教学生同盟会”,公开发表反对基督教的宣言;3月21日,李大钊等70余著名学者又在北京成立了“非宗教大同盟”,并随后发表反宗教宣言。以上两宣言引发非基督教活动的广泛开展,不少学校学生开展示威游行,纷纷提出收回教育主权,教育与宗教相分离等口号。其二,“非基运动”还推动了酝酿已久的基督教“本色化”运动的产生。1922年5月,在上海召开了“全国基督教大会”,成立了“中华基督教(新)协进会”。中国本籍教士诚静怡被选为总干事,会议还提出开展“中国本色教会”主张,从而正式掀起一场“基督教本色运动”。在东吴大学任教的赵紫宸,更是将本国教会领袖人才的培养视为教会本色运动最根本的前提,强调教会人才训练的目标,是造就“能充分尊重本国文化,充分了解祖国精神遗产底特质”的教会领袖。[20]因应国内政治形势,中国基督教自立运动和本色运动蓬勃发展,使许多外国传教士或退居幕后,或被华人牧师所取代,一度为大势所趋。[21](P.85)
国内的“非基运动”与基督教的本色化运动,都植根于20世纪20年代不断高涨的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这一点在昭通也同样有所体现。1921年,英人率师寇片马,片马危机再起,昭通中学部分学生群起倡议,“发宣言以醒民众”,致使一些阅读过宣言的苗族基督教徒也受影响,向他们的英国牧师质问:“汝何故,敢侵吾领土?”而牧师也“默然不能对”。[22](P.16)1925年五卅运动爆发,昭通中小学生举行游行示威,捣毁了英美烟公司昭通分公司。当时刚巧经过昭通的现代著名作家艾芜,就曾在昭通街头见到署名“昭通学生会”的传单,声言要用武力驱逐驻在当地的英美烟公司经理人;一位毕业于教会华西大学的昭通宣道中学教师,还在与艾芜的讨论中,对学生们的排外行为表示了极为不满之情。[23](P.15-17)
而在1927年北伐战争前后达到高峰的本色化运动,也让僻处滇黔的圣道公会迎来迟到的冲击。1927年10月9日,圣道公会西南教区为了迎接感恩节及民国双十国庆,特地在设于云南昭通的总部教堂举行盛大庆祝活动。礼拜进行期间,突然有数百人众,在省立昭通中学学生潘兴文、贺纯礼、夏应寿等率领下闯入抗议,宣称教会为“洋人用钱造成”,因而“奉政府命令,打倒基督教”,不准民众信从。当时有人问说:“君等所奉命令何在?”贺纯礼回答说:“不要乱说共产党,你们敢说共产党吗?现在蒋介石下野,武汉政府到南京接管,一定要除灭基督教。”李约翰牧师试图劝之息气,“彼即云要打左脸,不准说”;教会中有女教士刚以“此处是敬神之地”回应,话犹未了,即遭众人同声喊打。女教士慌忙避入旧福音室内,仍被搜寻追打,“幸有军队路过,彼等疑是保护教堂而来,始各散去”。事后只见“无数断砖片石,堆积满堂”。次日教堂纪念双十国庆,学生们又来散发传单,并在教堂门口摇旗呐喊。此后数天内,抗议人群仍到处张贴标语及各式印刷品,“礼拜堂墙壁尤多”,“一遇教会中人,便加侮辱”,致使不少教徒不敢到教堂礼拜。事件发生后,教会虽对群众反教行为表示不满,也怀疑背后有组织操纵,但此事对教会的触动却不可谓不大。昭通基督教会建立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与本地民众感情一向比较友好,即使在1900年义和团庚子事变期间,其他教会处处遭殃,昭通教会都能“平安无事”,偏偏此次横生枝节,教友中有“惊悸成病者”,有“因恐吓昏死堂内良久始醒”者。有鉴于此,众牧师中即有人提议将教会改组为“华人自立会”或“本色教会”,当即得到全体赞同。[24]
教会内部华人牧师创办“自立会”的倡议迅速得到了回应。时隔三月之后的1928年1月15日,圣道公会西南教区在昭通召开第十次年会,出席的会员代表共三十人,虽然“西人尽都缺席”,而“议事精神,尚觉不亚于往常”。本次除议决改会长制为委员制,从而扩大华人牧师参与教会管理范围之外,还通过了诸如教会学院向政府立案及财政公开等议案。[25]
尽管1927年“革命”与“反革命”背景下的中国政治氛围带有较多的暴力色彩,滇东北昭通地区的本色化也是因应国内声浪日高的同一运动而来,但本地却一直坚持以温和方式进行,毫无“排外嗅味”,故而圣道公会内部自称为“君子派”风格,甚至因过于表现独立化倾向而不愿认同“华人自立会”的提法。其具体做法表现为:第一,将过去每周两晚的“察经会”改为讨论会,主持者也一改从前固定人选而为每次改选,以增进广大教徒的主动性和参与兴趣。第二,在讨论会的主题中,有意识地加入对“本色化”、“本色教会组织方法”或“教会改组”等话题的探讨,培养信徒对本色化运动心理和组织上的准备。第三,通过圣道公会年议会议决的方式,逐年减少外国差会的经费供给,以促成教会的“自养”。从1928年起,扣回差会用款的百分之五,次年再扣回百分之十,第三年扣回百分之十五,以次递减,至二十年后完全结束。每年减少下来的差会经费,主要用于开辟新传道区,而各教堂的用费则由各堂教友“捐输补足”,为此成立华人任委员长的经济委员会,负责筹款及款项管理事宜,以达“自养、自传、自治”的目的,并杜绝非教者的误会。第四,在将来西人离开昭通后,华人拟自行组织执行委员会,管理用人行政,下辖传道组、教育组、医药组、经济组、理产组等,请求差会将行政用人之权移交该委员会。[26]至此,圣道公会西南教区的本色化运动已呈现出不可阻挡的趋势。
四、几点评论
在滇东北地区传教的老一代英国传教士,他们多半具有较为强烈的奉献精神,并能使用多种语言布道。他们在苗区制作苗文,用苗语同苗族群众交流,并长期与居于中国社会最底层的苗胞们同吃同住,给他们免费治病施药,创办学校,亲自为学校里的学生授课,真诚地帮他们解决遭遇的各种麻烦问题,为此赢得滇黔边地区各民族群众的信赖。随着柏格理等老一代牧师的去世或返国,新一批补充的英籍传教士难以长久维持使徒般的形象,他们要么是长驻昭通城内,较少深入苗区;要么不懂彝语、苗语,与各族民众交流不多,通常只是不定期地巡视各支堂,早期外国教士塑造的那种拓荒者形象难以延续,群众的信任度也大为减少。在这一系列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本土宣教人员就逐渐走上了布道工作的舞台前沿。加之新文化运动的民族主义勃兴和1927年前后革命浪潮这些时代历史性因素,迫使外国传教士一度被迫陆续撤离,在客观上更将中国教会人员加速推到教会工作的第一线,提早承担起濒临瘫痪的教会事务,展示了自办教会的能力。通过这一过程,中国基督教徒方能真正了解“基督是他们自己的基督,教会是他们自己的教会,圣经是他们自己的圣经。”[27]
但中国基督教会的本色化运动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一方面,随着1927年大革命的退潮,国内基督教的积极力量也受到打击,自立运动相应遭受重大挫折,另一方面,本土教会的自我承担就内在发展而言,也具有早熟性、偶然性和不充分性。即以西南圣道公会来看,英人离开后,“工作人员旷职之事,时有所闻。”[26]管理的混乱,经费筹措的紧张,导致在1928年后传教士又开始大量返回。[28](P.379)但返回后的传教士与本土的教会都已经很难再恢复原样。一位在川南叙府传教的外籍传教士就颇有感触地发现,中国信徒们理解并支持传教事业,“但是他们希望我们能对中国的民族主义怀有深切的同情,并且在建立强大、本色的教会这条缓慢而又困难的道路上给予他们尽可能的帮助。”[29]
可见,外籍传教人员和中国教会之间,在经历民国新形势尤其是20年代本色化运动的洗礼后,二者虽然在表面上还是会回复到指导与被指导、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但实质上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何处理与中国信徒间新的关系,将成为外国传教士持续困惑的问题,也是中国教会必须不断适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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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nges of the Methodism Missionary Strategy Under the New Situation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in Zhaotong
TANG Jing, LI Shun-fen
(School of Management,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Zhaotong was the missionary center of British Methodism in southwest China in modern history. After ente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church institutions of the Methodism had changed their missionary strategy actively 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new situation of China’s social changes. In the fact, the indigenization had become one of the important policies of Methodism missionaries in order to carry forward missionary work smoothly in the complex ethnic situation of Yunnan and Guizhou. It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the futur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hurch.
Zhaotong; Methodism; indigenization
2015-10-16
唐靖(1972— ),男,云南昭通人,教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地方史研究。
K297.74
A
2095-7408(2016)01-0001-06